第三百一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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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的玩偶。”</p>

意识昏迷前, 他两眼茫茫地看向江一皙。</p>

莫遥做了个梦，梦里的环境与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看到的还要糟糕很多，漫天浓雾般令人窒息的雾霾, 滚动如雷，好似随时随地就会炸裂开，森然的云层看着仿佛能将人吸引入最里面的黑暗漩涡里。</p>

莫遥就趴在这一层唯一的窗口处，窗口很小，只能容纳下他小小的躯体, 稚嫩的脸蛋，要比现在还要小上很多。</p>

他一开始不叫“莫遥”, 他有自己的编号, 叫1003。</p>

他们所居住的地方，是一座戒备森严而隐蔽性极高的无人范围圈，周围漫漫视野里就只有他们这一座孤独的建筑物。莫遥仰脸怔然地看向房顶, 太高了, 但他能看到上面一直在旋转着散发着温热光度的蓝色球体。</p>

这座建筑物，有个听起来很酷的名字, 叫做——原塔</p>

编号1003心里清楚，是因为这颗球体，他们的建筑物才免于被变异体侵害。</p>

后来, 老师把他们都逐一地叫到屋子里, 一对一地给他们下达了任务。那是个看起来很慈祥的老者, 没有人能记得清他的五官长相，编号1003也不能。</p>

他是残缺品, 在他还在培育仓里没发育成为完整的婴儿时, 老师就发现这个培育胎盘有问题, 可是他舍不得放弃, 那是为数不多的2000个编号里的其中之一，那些老师都很珍惜这些还未出生的孩子。</p>

他是第一千零三个出生的孩子，这也是他的编号。</p>

直到这天他被叫进来这间从未进入过的实验室，老师温柔地告诉他，从今日开始他将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名字。</p>

他该叫做什么？</p>

老师揉着他的头发让他回屋好好地想想。</p>

编号1003住在第五层，这里有上百间看上去一模一样规格的房间，一米宽的单人铁床，一张半米的小型书桌，一盏白昼灯，还有一个看起来只能装几件衣服的衣柜。</p>

他在这个小小的独属于自己的房间里，藏了个从未被发现的秘密，他在一次出勤时捡到了个脏兮兮的玩偶。它看着四不像，但编号1003觉得它好可爱啊，这世界上应该没有这么可爱的玩具了。</p>

他要把小玩偶放在床头上，没人会来他的房间，不会有人知道的。</p>

他捏着小玩偶的鼻子，喃喃自语：“我要取什么样的名字啊。”</p>

好纠结啊。</p>

他待在图书馆里十多年，老师从不给他布置作业，更不会给他下达任务。他是原塔里最轻松的一员，很多哥哥、姐姐、弟弟或妹妹，他们都要比自己提前离开了这个安全屋。</p>

他有点想他们了。</p>

“……”</p>

“这个时候，我应该要想名字。”编号1003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满脸愁绪地将白净的脸埋入到被褥里。</p>

过去不久，被褥里的人传来均匀的呼吸声。</p>

他睡着了。</p>

莫遥发现自己好像漂浮着的旁观者，又像是变成了这位身有缺陷的编号1003，这刻他深切地感受到了来自编号1003的烦恼。</p>

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幽幽地喊着，或者就叫他这个名字吧，不要再纠结了。</p>

画面陡然转变。</p>

编号1003重新来到老师的实验室里。</p>

他礼貌地敲响门，推开进来时，屋里依旧只有老师一个人。只是这次，老师头上的白发好像更多了，脸上的皱纹变得更深更多。</p>

像是一夜老去了二十几岁。</p>

他低沉的嗓音问道：“孩子，你想好名字了吗？”</p>

“嗯。”莫遥听到了与他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编号1003在说：“叫莫遥吧。”</p>

“为什么？”</p>

“我在书上看到的，我想要我们的期望不再遥远。”</p>

一阵舒朗的笑声从往日里不轻易笑出声的老师口中响起，接着伴随着一阵持续不断的咳嗽声。</p>

咳着咳着，编号1003感觉老师好像又老了。</p>

老师没告诉他的任务是什么，他跟其他的编号不一样，他身上有缺陷，他从小就感应不到别人的善恶，他不懂什么是感情，宛若一张无法被涂染的白纸，哪怕画上了鲜艳的颜料，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褪色成白。</p>

但他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这样的男孩子在如今混乱的世界里，是最糟糕的存在。</p>

老师一直护着他，不让多余的人靠近他。</p>

他从小就没有朋友。</p>

不过现在他有自己的名字了，编号1003很开心。他脚步轻快地蹦跶回到自己的房间，将他珍爱的木偶收进到自己唯一的箱子里。</p>

画面来到幽暗闭塞的空间里，四面为墙，中央部分有张洁白的床。床的四角是禁锢手脚的环扣，将编号1003拷在了上面。</p>

莫遥的耳边一直回响着老师的声音。</p>

“孩子，这是你的使命，你将带着我们的希望离开这里，去到任何地方去吧。”</p>

“你要活下来，活着见到希望的光。”</p>

“原塔会保佑你的，孩子。”</p>

脸色微微泛白的莫遥，紧紧盯着雪白的天花板，那里什么都没有，透明的玻璃墙外，只有白色光微弱地将他琥珀色的眼照得很亮很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