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0、601节 虎老雄心在…画污恨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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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公主萧畾，是萧隐唯一的女儿。由于打小就生活在豪族之家，加上貌美才高，所以眼高于顶。她心目中的良人，不是一般男子，而是那种纵横捭阖的大英雄。</p>

事实上，她虽然毫不掩饰的说出“嫁人当嫁李中正”，可关于李洛的长相品行，她却一无所知。</p>

与其说她想嫁给李洛这个人，不如说她想嫁给李洛这样的人。</p>

“听闻李洛虽然年轻，却已有王后。此事，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p>

萧畾并不扭捏作态，而是直接说出自己的顾虑。</p>

她可不想做什么侧妃。</p>

真要嫁过去…她萧畾应该是王后！</p>

侍女明娥笑道：“奴婢听说，陛下派了礼部尚书刘辅之去成都见李洛了，暗示李洛废后，再结为秦晋之好。”</p>

废后？</p>

萧畾蛾眉一蹙，这恐怕不成吧？</p>

“奴婢还听说，那萧后在唐国牝鸡司晨，不守妇道。唐王在外打仗，她将宰相的大权夺过来，自己处理政务，这不是不守本分么？那还要宰相干什么？”明娥煞有其事的说道。</p>

“牝鸡司晨？不守妇道？”萧畾哑然失笑，伸出春葱般的玉指点点明娥的脑门，“女子理政就是不守妇道了？这话好没道理。唐国初建，江山不稳，宰相毕竟是外人。唐王在外打仗，当然更放心崔后。”</p>

明娥道：“但据说崔后大权独揽，很是霸道，怎么看都是吕后武后的路数。就连陛下，都说崔后不是唐王良配哩。”</p>

萧畾轻摇螓首，“人云亦云，岂可当真。贤与不贤，唯有唐王自知。废后之事，料无可遂。此事，不说也罢。”</p>

她口中说的淡定，可心中却失望无比，很是不快。</p>

萧畾说完，就若无其事的继续练习书法，只给侍女一个曼妙绰约的背影。</p>

可不知不觉间，她临摹的那种婉约秀丽的卫夫人簪花小楷，慢慢的写成了王右军的《十七帖》，笔意凌厉锋锐。可因为火候不到，竟然隐含了一丝峥嵘的杀伐之意。</p>

最后，襄阳公主笔下出现两首诗：</p>

“月暗花难见，草长路将迷。借我青锋意，从容步竟夕。”</p>

还有一首是：</p>

“长叹蛾眉意难平，恨却香闺绣户心。雉飞汉家盛世到，瞾凌唐宫天下明。漫漫石碑无一字，斑斑青史更无情。苍天若遂襄阳意，女儿亦可致太平。”</p>

所谓诗言志也，这襄阳公主其人若何，已经不言自明了。</p>

此女也很小心，写完之后，就将两首容易表露心迹的诗焚了。</p>

明志焚诗，萧畾经常这么干。</p>

…………</p>

此时的益州，到处都在筛选新兵，到处都是豪族的愤怒和凄惨。</p>

新任益州均田使的大特务乔布，用刀子逼着冯家、张家等豪族，以及各大寺院和各家土司，让他们交出大量的土地，钱粮，人口。</p>

敢说一个不字，格杀勿论。</p>

开始还有人武装反抗，带领私兵壮丁作乱，但都被杀的人头滚滚。不少盘踞益州百年的豪族和大寺院，都被武力镇压，烟消云散。</p>

最难对付的还不是好组合寺庙，而是各家土司。</p>

这些土司之前就出兵随吕文焕东征，由于全军覆没，他们的武力受到极大削弱。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的武力仍然不可小觑。</p>

乔布一不做二不学，一边发动蛮族百姓，一边分兵铁血剿杀土司的反抗。</p>

整个益州都在百姓的喜气洋洋，和镇压反抗的腥风血雨中。</p>

到了三月下旬，反对派们终于被杀怕了，纷纷主动就范。川西和川北的密宗大寺院，很多僧人都放弃土地，逃入吐蕃。</p>

以此同时，八万分到土地的新兵也开始训练，各级官衙官吏也全部到位。唐国总算在李洛的铁腕手段下全面掌控了益州。</p>

“大王，这是均田令后的簿册，请大王过目。”成都州牧衙门内，益州牧杨汉明进来呈现新的簿册。</p>

李洛兴致勃勃的拿起来一看，发现数目和旧簿册相差很大。</p>

各族人口，含僧侣共有五百二十余万。已经超过南宋全盛时期的三成。唐国的人口统计极其严厉，遗漏隐藏的人口应该很少了。</p>

田土由十七兆增加到四十二兆，包括水田，旱地和牧场。</p>

凡是农户，全部分到了耕地，凡是牧民，全部分到了草场。均田令仅仅用了不到两个月就在偌大的川蜀全面实施完毕，当真是雷厉风行。</p>

各地的赈济也在如火如荼进行。赈济用的粮食，当然是来自豪族，寺院和土司。</p>

“不错。汉明，益州两年之内就交给你了。沅儿很快就会来成都，你们夫妻也能团聚了。”李洛心情很好，“益州百废待兴，你先辛苦两年，等到益州初治，你再回京。”</p>

杨汉明笑道：“谢兄长。兄长放心，臣弟一定会兴修水利，劝课农桑，尽快组织流民返乡复耕。”</p>

李洛点点头，“你是自家人，我当然信你。益州乃重地，倘若元军突然绕道吐蕃攻打，打不赢就不要勉强，赶紧带沅儿回来。土地丢了可以再打，你和沅儿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p>

杨汉明心中一暖，“谢兄长。兄长，臣弟请在播州推行改土归流和均田令。只有这样，播州百万百姓，才能沐浴王化。”</p>

李洛拍拍小舅子的肩膀，“你是播州之主，却能主动推行均田令和该土归流，真是难为你了。如此高风亮节，古今能有几人呐。”</p>

杨汉明肃然道：“男儿当心怀天下，不能以一己之私而奴役百姓。割据一隅作威作福，又岂能长久？播州注定很小，可大唐却能很大。臣弟此生，只想辅助兄长，成就千古伟业，求得青史有名，这岂不是比闭守播州的守土之犬，要强过百倍？”</p>

他这话，可谓直剖心迹了，将自己的私心也坦然道出。</p>

他的私心就是：青史美名。</p>

这个私心，格调当然比割据播州威权自用要高得多，也是他心甘情愿主动交出播州的理由之一。</p>

李洛道：“你心昭昭如明月，我早已俱知。汉明，好好做，只要大唐在，你杨家的富贵尊荣就在。你我君臣相得，郎舅相契，当为后世佳话。”</p>

这就是承诺了。平心而论，李洛对这个妹夫非常满意，崔秀宁很有眼光，竟然能发现杨汉明。</p>

杨汉明长揖道：“臣弟得郡主下嫁，得兄长信重，待之以骨肉，付之以重任，自当竭尽忠诚，以图报效。”</p>

他也是由衷感激李洛夫妇。不但把他带来海东，还把自己喜爱的李沅嫁给自己，又能让他担负重任，让他能一展所长。这不光是救命之恩，还是成全之恩，也是知遇之恩呐。</p>

要不然，他还是一个流民，估计已经饿死了，哪有今日的风光？</p>

郎君两人正在说话，忽然益州监察御史陈羽进来。</p>

“大王，前次元廷使者出使梁国，这次梁国又派人来成都了。萧隐想要嫁女给大王，说什么结为秦晋之好。”陈羽神色古怪的说道。</p>

陈羽说是益州监察御史，其实还干着特务的行当。</p>

李洛狠狠愣了一下，萧隐这是要用美人计？</p>

“梁国使者还有多久到？”李洛问道。</p>

“禀大王，估计还要两三日。”</p>

李洛道：“寡人无意再纳侧妃，但接待梁国使者的礼节，还是不能太怠慢。”</p>

陈羽暗中替老师松了口气，继续说道：“萧隐忒是可恶。他竟然异想天开，想把女儿交给大王为后，还想要大王废后。”</p>

什么？</p>

李洛气的差点笑出来，让我废后？</p>

萧隐啊萧隐，你知道我的王后是我什么人么？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么？</p>

还想让我劈腿，来个第三者上位？老小子你真可行啊。</p>

虽然李洛绝对不可能抛弃崔秀宁，但不能就此说明萧隐糊涂。</p>

因为，刘秀就干过废黜结发妻子郭圣通，改立阴丽华的事。史书上这么干的帝王，太多了。</p>

能做到糟糠之妻不下堂的君主，并不多。</p>

倘若李洛不是穿越者，而是个古代土著，这样的事不是干不出来。</p>

萧隐这招并不低级，只是他不知道完全用错了对象。</p>

“看来，是要开始灭梁了。”李洛眯着眼睛说道。</p>

这段时间，萧隐小动作很多，要么是为了窃取火器，要么是想要结盟赵宋大理，要么就是大建水军。</p>

而且，再萧焱用武力逼迫豪族纳粮的情况下，梁国的粮食危机已经得到缓解，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p>

梁国可是有一千多万人口。随着政权的稳定，也会越来越强大。</p>

但是，不能光明正大的以武力灭梁。一来北方强元尚在，虎视眈眈。二来也会让汉人自相残杀。不到逼不得已，李洛不愿意这么干。</p>

那就只能继续推行“鸠占鹊巢”的计划。</p>

“陈羽，告诉梁国的自己人，让他们加快计划。”李洛冷然道，“以你所见，何时能吞梁？”</p>

陈羽道：“他们已经掌控了梁国大半军权，朝中也有了很大势力。但还不足以轻易吞梁。主要是，我们在梁国京都的武力还不够。地方州县上的权柄，大多还在萧隐掌控之中。臣估计，要是不大打出手，最少也要一年才能全部准备好。”</p>

李洛嗯了一声，这点时间，他还等得及。</p>

三天后，梁国礼部尚书刘辅之，终于来到成都。可他仅仅在成都待了半日，就脸色难看的离开。</p>

李洛，竟然毫不犹如的拒绝了！</p>

刘辅之一走，李洛就对杨汉明笑道：“萧隐必定以为是我轻视他的女儿，其实是我真无心纳妃。”</p>

“大王，益州的科举，今年还开么？”文天祥进来说道，他刚接待完士子。</p>

李洛沉吟着说：“大唐科举内容，自与前宋不同。倘若开考，寡人担忧无人过关，那就是笑谈了。”</p>

文天祥道：“民间舆论，半在士林。以臣所见，大王可将考试推到十月，便于收揽士林之心。若是今年不考……”</p>

这男人说到这里指指东边，“萧梁可是已经开科举了，还是前宋制度。臣担心到时会有很多士子去梁国。”</p>

李洛深以为是。文天祥想的很周到。他要是今年不开考，那很多士子真会跑到梁国去考。按说这种目光短浅的士子他不在意，可说出去终究影响不好，让他这个唐王丢面子。</p>

“那就依先生所言，先宣布科举内容，再发科考教材，让他们传抄。十月开考，嗯，有半年学习，应该很多人能过关了。”</p>

文天祥道：“遵旨。还有一事，如今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大王连日来操劳公务，是否要去城外散散心，观观蜀中风物？”</p>

李洛笑道：“然也。先生深知我心。那就先去武侯祠，再去杜甫草堂，缅怀先贤吧。”</p>

之后，在文天祥令人宣布科举内容日期后，君臣数人就出了成都城，往城南武侯祠而去。根据计划，李洛等人将在郊外踏青数日，感悟蜀中风情。</p>

但是李洛刚走，成都城中就热闹起来了。</p>

成都城最盛时有三十余万人口，实打实的西南大都会。可元军屠杀后，城中一度只剩下数万人。经过这些年，也没有缓过来。</p>

可此时已有九万人口的锦城，仍然很热闹。尤其是被唐军收复后，很快就开始显露出当年的风化。</p>

不过，成都城如今最闹的是士子。</p>

很多人围在以前的平章衙门现在的州牧衙门之外，神色激动的谈论着有关科举的告示。大部分人惊喜之外面带难色，少部分人却是“义愤填膺”。</p>

“大王为啥子要考算学和农学？还要考六艺噻？这啥子道理嘛！”一个白白胖胖的士子脸色通红的指着告示说道。</p>

另一个长脸士子也摇头，“就是嘛。我等读书人，参加科举就是为的做官牧民噻，为么事还要考啥子农学？算学哟，还有圣人道理重要嘛！真是滴！”</p>

“你说的硬是要得！”又一个矮个子士子也愤愤不平，“考么六艺嘛，难道读书人也要会射箭骑马马？靠锤子啊，哦？这下好喽！”</p>

少数士子如此议论，不禁让大多数士子侧目。</p>

大唐科举的确新奇，可大唐乃是新朝，新朝自有新气象。而且大王光复益州，将益州百姓从鞑子朝廷之下解救出来，又推行均田令，普惠万民，再恢复早被蒙元废除的科举，让他们这些寒门士子有了出路，他们是由衷感激的。</p>

所以，几个不谐之音，立刻引起了众人的不满。</p>

“我唆你几个哈儿，呱呱个锤子！”一个士子出言责备道，“江四郎，大唐新朝气象，大伙公平考，人人靠本事，你龟儿子不能考噻？”</p>

胖胖的江四郎立刻火冒三丈，“格老子滴哟！考个锤子考！王属，农学你会噻？哦？你会骑马马噻？哦？那你还会色箭喽？那你可是牛皮喽！”</p>

王属冷哼道：“不会不能学喽？能读圣贤鼠，学不会农学算鼠？骑马马，摔几次学不会？色箭，练练气力拉不开八斗弓？那你还有啥子用嘛！”</p>

王属说的不错，唐国科举虽然要求会骑马，会射箭，但要求不高。只要能骑着马跑不掉下来，能勉强拉开最轻的八斗弓，近距离射中，就算合格。</p>

事实上只有身体不差的青壮年男子，练习一段时间都可以做到。</p>

哪有这么难？</p>

王属一说完，很多士子都赞同他的话，纷纷出言指责江四郎等人。</p>

大部分有自信的士子，其实最想要的是：公平。</p>

只要公平考试，考中了有官做，管那么多干嘛？考试内容再奇怪，又不是针对一个人。大家都是一样考嘛。</p>

江四郎见到众人辩驳自己，心中更怒，他一指告示：“你们看到没得！九品哦！考中了，只能当个啥子乡正！乡正还是个官儿么？新鲜喽！这是啥子官儿么？牛倌儿！”</p>

他的好友也帮衬着说：“是滴是滴！赵官家时，考中进士，那可不得了哦！榜单一下，最坏也是个八品噻！东华门唱名，好大的光荣哦！可是这科举嘞？考中最高也是个正九品！这是啥子官哦！”</p>

士子武聂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本不是蜀人，之前不想冒头，可听到此人的话，忍不住站出来说道：“这位兄台，益州未光复时，你能考科举么？就算区区九品，你可有机会到手？鞑子会给你官做？”</p>

江四郎冷笑：“武聂，你个外乡哈儿说嘛屁话！一个九品，就上头喽？老子读圣贤鼠，为的啥子嘛？为了在乡下玩泥巴噻？站着说话不要疼！要我唆，就该上鼠大王，让大王开开言路，听听我们士子的话嘛！”</p>

他的两个友人，也一起说道：“对头！上鼠！向大王上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