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柠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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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p>

那天周安然红着脸在原地站了好久。</p>

后腰那一片的皮肤都在发烫，像是那只灼热有力的手仍隔着夏末单薄的衣服搂在上面。</p>

心跳也快得厉害。</p>

脑中全是刚才看见的那张脸。</p>

周安然抿抿唇，忽然转身快步下了楼。</p>

她折回公告栏，从分班表第一排开始，一个名字一个名字认真看下去。</p>

最后发现和刚才听到的那个名字最接近、也是唯一接近的三个字就在他们班上的时候，她有种被巨大惊喜砸中的感觉。</p>

她以为高中是会比初中更难熬，除了学习只剩学习的一段时间。</p>

陈洛白像是突然出现的一道光，照亮了她灰扑扑的青春。</p>

可惜这道光太耀眼。</p>

夸张一点说，他几乎快照亮二中一半女生的青春了。</p>

让人可望不可及。</p>

而周安然能跟他同班，许是已经耗尽了自己的运气，后来班上排座位，她跟他一前一后，一左一右，隔了远远的距离。</p>

加上她性格内向，开学已经一个多月，几乎都没能和他说上话。</p>

差不多只能算是多打过几次照面的陌生人。</p>

“不好意思啊。”球场上又有声音传来。</p>

说话的是他们班的一个男生，叫祝燃，是陈洛白关系最好的朋友之一。</p>

周安然从回忆中醒过神，想起自己还没跟他道谢。</p>

她张了张嘴，没来得及开口，祝燃的声音又再响起。</p>

“陈洛白，你还站那干嘛，快下来打球啊。”</p>

陈洛白手上还拿着刚才差点砸到她的那颗球，像是随手又习惯性转了下：“今天不打了，我妈过来接我。”</p>

“别啊洛哥，我们今晚还都等着和你一块儿吃饭呢。”另一个叫汤建锐的插话。</p>

陈洛白淡淡瞥他一眼：“是等我吃饭还是等我结账啊？”</p>

汤建锐“嘿嘿”笑了声，丝毫没有不好意思：“都一样嘛。”</p>

陈洛白朝祝燃那边扬了扬下巴：“今晚还是我请，让祝燃先给你们结，回头我转给他。”</p>

“那洛哥你快点走吧。”</p>

“是啊，别让阿姨久等。”</p>

陈洛白把球砸过去，笑骂：“要脸吗你们。”</p>

男生手高高扬起，扔球时，手臂因为发力，也有青筋微微凸起，彰显着和女孩子全然不同的力量感。</p>

周安然不由想起这只手那天稳稳扶住她时的感觉，不自觉晃了下神。</p>

再回神时，陈洛白已经阔步离开，距她已有好几步远。</p>

接过球的汤建锐原地运了几下，又冲他喊：“下周见啊，洛哥。”</p>

夕阳下，陈洛白头也没回，只高抬起手朝后面挥了挥，挂在右肩上的黑色双肩包随着这个动作轻轻晃悠了下，有橙红的光线在上面跳跃。</p>

周安然没勇气叫住他。</p>

到了嘴边的一句“谢谢”最终又没能说出口。</p>

严星茜挽住她：“我们也走吧。”</p>

周安然轻轻“嗯”了声。</p>

走在前方的男生身高腿长，距离越拉越远。</p>

周安然也越来越懊恼。</p>

怎么就……</p>

又没能跟他说一声谢谢呢。</p>

严星茜也盯着那个背影看了几秒，忽然道：“然然，我好酸啊。”</p>

周安然努力压下这股情绪：“酸什么啊？”</p>

严星茜：“酸陈洛白啊。”</p>

周安然：“？”</p>

严星茜是个追星girl，心里只有她偶像，是班上极少数不怎么买陈洛白账的女孩子之一。</p>

平日她们很少聊起他。</p>

“你酸——”周安然顿了顿，本来可以顺着话题，直接用“他”代替，但她出于一种说不出的私心，小声念了遍他的名字，“陈洛白做什么呀？”</p>

“都说上帝给人关了一扇门，就会再给人另开一扇窗，我那扇小窗户我反正是没看见。”严星茜皱着脸，“但我看见上帝给陈洛白开了条通天大道。”</p>

周安然不禁莞尔：“你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歪理。”</p>

“哪是歪理，你看嘛，他爸是知名企业家，他妈是我们市最有名律所的高级合伙人，听说外公外婆还都是高校的教授，典型的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上次月考甩了第二名二三十分。今天老师让我们传看的他的作文上那一笔字也大气又好看。长得嘛，虽然不是我的菜，但妥妥是我们学校校草，跟某些爱豆比也完全不输，还胜在清爽干净。”</p>

严星茜停了停，掰着手指算：“家世、智商、长相，普通人占一样，可能就够这辈子生活无忧了，他居然同时占了三样，你说气不气人。”</p>

周安然心里有些发闷，胡乱应了一句：“是啊。”</p>

就是太优秀了。</p>

所以才会让人望而却步。</p>

严星茜像是又想起什么：“啊，对了，听说咱们学校的篮球教练当初还想劝他去校队，咱们学校校队打高中联赛都是能争前三的水平，主力都是多少有望走职业篮球道路的，教练能看中他，说明他水准已经和普通人拉开一大截了。”</p>

前面高高瘦瘦的少年步伐大，距离已经和她们越来越远，似是在预示着将来她们和他的差距也只会越来越大。</p>

严星茜这样没心没肺的姑娘像是也都能察觉到这一点，长长叹了口气：“算了，不说了，越说越酸，我们快点去买奶茶吧。”</p>

陈洛白已经出了校门，彻底消失在她眼前。</p>

周安然收回视线：“嗯。”</p>

垂头走了没几步，她听见旁边严星茜忽然哼起了歌：“去你个山更险来水更恶，难也遇过，苦也吃过，走出个通天大道~宽又阔~”</p>

严星茜声音甜，唱起来格外有反差感。</p>

周安然笑起来，心里闷住的那股气也又散了些：“怎么忽然哼这个歌？”</p>

严星茜“啊”了声：“我也不知道，忽然就哼了，可能是因为刚刚聊了通天大道，不过还是以前的歌好听，现在的歌都是些什么鬼。”</p>

周安然打趣看向她：“那你偶像要是出新歌呢？”</p>

严星茜苦着脸：“别说了，还不知道哪年哪月呢。”</p>

周安然到家的时候，两位家长都还没回来。</p>

她把书包放在客厅沙发，先去厨房淘米煮了饭，而后才又折回客厅，拎起书包进了自己房间。</p>

周安然把数学作业拿出来，又从一旁的书架上抽出自己的草稿本，不小心翻开到其中一页时，她指尖停顿了一秒。</p>

这一整页纸整整齐齐写满了诗词。</p>

她目光却直接落向第五行，第七行和第九行。</p>

上面的诗句分别是——</p>

“白云还自散,明月落谁家。”</p>

“芳林新叶催陈叶，流水前波让后波。”</p>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p>

她连写他名字也不敢光明正大，每次都只能这样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心思这样隐藏于其中。</p>

心情好像又复杂起来。</p>

酸的、甜的、涩的交杂在一起。</p>

都是和他有关的。</p>

但想起下午那个越走越远的背影，周安然抿抿唇，把复杂心情压下去，将草稿本翻到新的空白页，敛神开始做作业。</p>

虽然有点点难。</p>

但还是想要努力一点。</p>

想追逐上他的步伐，想离他再近一点。</p>

写到其中一题时，周安然思绪卡了壳，她咬着唇，重新整理思路，拿在手里的笔无意识在草稿纸上划动。</p>

等她反应过来时，小半张草稿纸上，已经快写满了“通天大道”几个字。</p>

回家的路上，严星茜哼了一路这个歌。</p>

本来只是小时候爱看的电视剧的片尾曲。</p>

但一和他扯上点关系，这几个字好像也被赋予了不同的意义。</p>

好像也沾上了那些又酸又甜又涩的心情。</p>

周安然低着头，笔尖落在纸面上，刚写了一个竖笔，门就忽然被推开。</p>

她心里一慌，蓦地捂住草稿纸，抬头看向进来的人，语气里藏了一点小不满：“妈妈，你怎么又不敲门。”</p>

“在自己家敲什么门。”何嘉怡看她一副心虚得不行的样子，走进来把手里洗好的水果放她书桌上，站在她旁边上，“写什么了，妈妈一进来就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