鲠在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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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舒等他走了,又眯了一会儿，这才从床上起来洗漱，坐在铜镜前用膏子去遮盖脖颈上露出来的红痕。</p>

一转头见小茴香捧了衣裳进来,一件绯色石榴纹绣金线的对襟大袖禙子，同色的襦裙，秦舒瞧了皱眉：“颜色怎么这样红？另外取一套来。”</p>

小茴香便道：“大人吩咐说了,今儿是大年初一,叫我取一套喜庆的衣裳出来给姑娘。见了这套，还说颜色好呢？”</p>

秦舒把那衣裳拿起来，又见着另外丫头捧的头面珠钗，略微想一想便明白了，她点点头：“就这套吧。”</p>

等打扮好了,便叫丫头引着到西花厅去,还未走近，便听得两位夫人在里面闲话：“这个园子倒是打理得不错，颇见章法，可惜是冬天,见不着那一片杏花开。”</p>

另外一位淡淡道：“这怕什么,等杏花开的时候，你递了帖子来，自然能瞧见。”</p>

先头的便笑：“何夫人说笑了，哪有递帖子拜访一个外室的道理？纵然我不要诗书之家的脸面，也要顾忌家里儿女的名声婚事。倒是何夫人,是衍圣公府旁支的女儿,怎么今日也来拜访一个外室？”</p>

哪一位倒也不见半分脾气,语气依旧淡淡的：“女子以夫为天,本就是圣人之道。”</p>

小茴香跟着秦舒,听了面色难看起来，心道，这是什么名门闺秀，大家夫人，倘若不愿意来不来就是了，偏偏来了还要在人家家里说闲话，一时间去瞧秦舒。</p>

反而见她笑了笑，低声道：“小茴香，你去给你家大人回话的时候，可要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不然他老是以为做他的侍妾是很了不得、人人高看一眼的事情呢？”</p>

小茴香听了低头看着自己脚尖，无底气的反驳：“姑娘，我没有……”</p>

秦舒摆摆手，示意她别说了，笑出声来，高声道：“两位夫人，实在失礼，我来晚了。”</p>

自有人推开门，便见里头的两位妇人，一个看着年轻一点三十多岁，一个看着却有四十多了。</p>

秦舒想了想，便明白了，这两个人是陆赜同年的夫人。陆赜中状元的时候才十七、八岁，这个时候三十岁中进士已经算年轻了，他的同年想必年纪都是比他要大一些的。</p>

秦舒进了，屈膝福了福身子，笑：“见过两位夫人，有事耽搁了，还请见谅。”</p>

两个人自知失言，亦是同样行礼，不知道如何称呼秦舒，便含糊道：“哪里哪里，倒是我们劳烦主人家了。”</p>

秦舒摆摆手，笑笑：“两位夫人久候了，还请入席吧。”说罢，便有丫头端着菜肴鱼贯而入。</p>

秦舒端起酒杯：“怠慢了两位夫人，我在这里以茶代酒，给两位夫人赔罪。”</p>

这两人也不知自己先前说的一番闲话，有没有叫秦舒听去，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各有各的拘谨之处：“哪里，哪里。”</p>

秦舒只当无事发生，又问了各自的姓名，这才知道二人都是大家大族家的小姐，随了丈夫到此赴任，都各自生了五六个亲生的儿女。</p>

至于秦舒自己只含糊说自己姓董，其余的便说：“小门小户，并不值得一提。”</p>

又寒暄了一会儿，外头便有人来禀告：“夫人，老爷说要留下来宴饮，叫夫人先回去，不必等他。”</p>

见此，两位夫人便齐齐站起来告辞：“既然如此，家中还有事，我们二人便不叨扰了。”</p>

秦舒点点头，送她们出去，走过贴水桥面，其中那位年纪大一点的何夫人在假山处站定，神色严肃道：“我有一二句话，想对姑娘说。”</p>

秦舒点点头，挥退身边跟着的人，只小茴香不放心，离得三步远紧紧看着。</p>

何夫人性子古板，最厌恶妖妖娆娆的女子，见秦舒一个外室竟然穿着大红色衣裳，头上戴着贵夫人才能戴的镶宝石金钗，本就不喜，可又见她宴席上的举止，进退有度，并非不知天高地厚之人，便有心劝她几句。</p>

何夫人道：“我四十多岁了，家里的女儿也不过跟姑娘差不多的年纪，今日倚老卖老，劝姑娘几句话，姑娘觉得好，便听一听。若是觉得不好，便当一阵风吹过。”</p>

秦舒自觉来到古代，性子已经变了许多，她在现代的时候压根就不会搭理这种人，可是此时，却能笑笑，道：“夫人尽管说。”</p>

何夫人道：“你是总督大人养在外面的外室，无名无份，连正经的妾室也不是。你今日身上的穿戴，是正室夫人才配得上的东西。你今日在这里，一人当家做主，日后总督夫人进门了，少不得是一个逾越的罪名。今日总督大人偏宠你，可你也要懂规矩，知劝解，家宅和睦，这才是侍妾的本分，这才算长久之道。”</p>

秦舒知道她是好心，可是这世上的话，偏偏是这些好心人说出来这般刺耳。</p>

秦舒微微摇头笑：“夫人这样为我好，我哪里不知呢？只我本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并不想给人为婢为妾，夫人慈悲心肠，不如设法救我出去，我自然生生世世都感念您的恩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