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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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安花园物业严，外边车不让进，只能送到大门前。归念跳下车，自己走回去，手里攥着两只画轴，冻得几乎没了知觉。</p>

小区前后几排别墅，归家的在后边，靠中心湖的是陈家，已经很多年没人打理了，小花园里的杂草长成一片。</p>

归念脚一停，鬼使神差走过去。</p>

从归家宅子到陈家最近的路就是湖上这座桥，不长，弯弯绕绕五十多步，这座桥她走了很多年，上学的时候、放学的时候，秋天的时候在桥上喂鱼，还有大白鹅……一幕幕都有他的影子。</p>

她头回见陈安致，是个夏天。</p>

那时她爸妈吵得厉害，家里每天都要碎点东西，两个文化人吵架，不说脏话，互相往心窝捅。</p>

归念胆子小，有天晚上外边吵得厉害，她半夜十一点多跑出家门，路边截了辆出租车去了爷爷奶奶那儿。</p>

老两口已经睡下了，大半夜被小区的门卫喊起来：“老先生，这是不是您家孩子啊？”</p>

八岁大的孩子，穿着睡衣拖鞋，身上一毛钱没装，深夜跑了半个城市，来找他们。爷爷奶奶的名字也叫不出来，得亏记着小区名字，保安带着她一路找过来。</p>

差点把老两口吓死，又问了两句，知道是儿子儿媳夜里吵架，两人难受得一宿没睡觉。归念爸妈也顾不得吵了，凌晨从市里赶过来。</p>

自离家出走的那天开始，归念连着三五天没开口说话。</p>

一家人着了慌，慌里慌张把人送进医院，给她看病的是一个老医生，没做检查，和归念聊了两个小时，给她确了诊。</p>

那时的她还不明白，只记得出来以后，全家人都异常得沉默，去学校给她请了长假。</p>

不再去学校了，归念也不问，爸妈和爷爷奶奶天天因为她吵架，说着说着就会吵起来，有的她能听明白，有的听不明白。</p>

那个老医生给她看了很多年的病，慈眉善目的样子，第二次见面的时候，笑眯眯问她：“念念平时有什么爱好没有呀？唱歌跳舞呀，弹钢琴什么。”</p>

归念想了想：“练字，画画。”</p>

归爸爸平时恨不得吃住都在公司，至于归妈妈，沉浸在自己的伤痛里，能把自己顾好就不错了。一家三口每晚同张餐桌上吃顿饭，维持着基本的交谈。剩下的时间，归念全窝在自己的房间里，给她一本字帖能练一个月，绘本也是一样。</p>

在爷爷家住了几天之后，爷爷跟她说，找到了书法老师，人家画画也可厉害了。</p>

这是归念头回去陈家。</p>

归爷爷牵着她，牵得紧紧的，那时她是个有病的小孩，全家人都紧张得厉害，出门要紧紧拉着手，怕她一眨眼就没了。</p>

陈家的宅子比归家要好看，陈母爱养花，所有阳台窗台的边角缝隙都叫她用各种色彩点缀满了。</p>

那时陈安致的父亲还在世，跟归念爷爷一个年纪，听闻来意，笑着摆摆手：“我是真带不动啦，七老八十了，上回一个老朋友送了几个孩子到我这儿，也不好好练字，满地跑，看得我都眼晕。”</p>

又说：“安致现在挺闲的，他在带班，我瞅着教得也挺好。”</p>

归念爷爷和陈父就着陈安致聊起来，话题不外乎归爷爷夸他年轻有为，陈父自谦不不不。</p>

坐了一会儿，归念看见他。大热天，陈安致是从市里匆匆赶回来的，额头有些汗，却一点不显狼狈。</p>

那是归念头回见那么雅的人，他刚做完一个宣传传统文化的活动回来，穿着汉服，袖摆飘飘，走起路来都像是在画画。</p>

很快上楼换了衣服，听长辈在谈他，也不插话，给归念榨了一杯西瓜汁。</p>

老人家爱唠嗑。大概是看归念一人坐那儿，闷闷不乐的样子，陈安致接了个电话，回头跟她说附近有个商场在开航模展，问她要不要去看。</p>

“航模展？”</p>

归念唰得扭头，看归爷爷。得了允许以后，爬上了陈安致的车。</p>

航模展离得不远，就在旁边的CU大厦，出了小区，拐两个弯就到了。</p>

周六，人很多，陈安致提前被叮嘱过，怕她走丢，牵着她手不放。周围有很多小孩子，都是爸妈领着一起来的。归念没来过这样的地方，从没人带她来，踮着脚趴在展柜前，每一个航模都要看很久，听电子导播以慢腾腾的速度讲解完。</p>

陈安致就耐心等着，垂眸看着她，心里同情居多。</p>

归家的家境比陈家还要好些，有老爷子坐镇，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只是她那对父母……</p>

“没人带你来过？”</p>

归念摇摇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