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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念是大年初一的中午接到应衍电话的, 彼时她正在给糖醋鱼勾芡汁。大概是刚才煎得过头了,肚子上的鱼肉绽开,散进了汤汁里。</p>

卖相不好看, 尝了下,味道不错,心里挺美。</p>

刘姨二十九的时候就回自己家了, 提前做了不少东西,粉蒸肉啦,梅菜扣肉啦,大米糕啦, 排骨也提前腌好, 都放在冰箱里, 做的时候省了好几道工序。</p>

归爸归妈都不太会做饭,一到春节就手忙脚乱的,以前过年都是直接从饭店订热菜套餐, 好在今年归念回来了,担起了大厨的职责,简单弄了几个热菜。</p>

归爸爸手忙脚乱地帮着洗菜择菜, 小声跟她说:“念念啊, 你妈病好像好了,昨晚她把那屋锁上了,跟我回房睡的。刚才我听着她在给钟医生打电话呢。”</p>

“那挺好, 我走的时候也能放心了, 这两天还想着要不要改签,等妈妈好了再走。”</p>

“没事, 你妈这儿有我呢, 你好好操心自己的学业。”</p>

应衍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来的。归念擦擦手, 接起来。</p>

刚寒暄了句新年快乐,就听着了他的道歉:“对不起啊念念,昨晚他们喝多了,非要起哄让我给你打电话。一群人乱哄哄的,可能说了几句不好听的,你别气。”</p>

归念抿住唇。</p>

昨晚陈老师问起的时候,她只说了有人说她“独”。可不高兴的理由还不只是那一个。</p>

那时应衍开的是免提,他手机收音挺好,背景音就清晰地流入归念耳朵里。她没听出是谁在说话,只听到那头有人喊:“衍哥你快算了吧!人家喜欢老一点的……”</p>

后面还有两句,没听清。</p>

当时应衍低斥了句“闭嘴”,也是怕归念不高兴,寥寥几句挂了电话。</p>

左手拿筷子一根一根把姜丝拣出来,归念有点没听明白:“他们起哄,为什么让你给我打电话?”</p>

应衍:“……”</p>

她问得太直白,应衍半天没能答上来,拼凑出了个含糊的答案:“就想着你快走了,大家出来聚一聚。年三十到处都是活动,很热闹。”</p>

“噢,昨天实在太晚了,不想出门了,对不住呀。”</p>

客客气气。应衍咂了咂,没能分清她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又问:“你几号起飞?”</p>

“初八。”</p>

“能不能抽出一天来吃个饭?想在走前给你践个行。”</p>

归家亲戚不多,年初二会直接到老宅那儿聚一回,剩下的这几天归念都挺闲,听应衍挑了个日子,应下了。</p>

*</p>

约好的日子是初四晚上,应衍提前一天发了定位过来,金融街附近的一家法餐。</p>

他穿着秀款灰色西装,站在寒风里等她。约好的七点,应衍六点半就到楼下等着了,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心口一片炽热。</p>

奈何再炽热也没抵得住寒风,脖子上的鸡皮疙瘩都冻出来了,实在站不住,又缩回大堂暖和了会儿。</p>

冬天不好打车,归爸爸送她过来的,停在门口,带着归妈去赴别的局了。临走前递给归念一张卡:“给你践行呢,别让他们买单。”</p>

“谢谢爸。”</p>

“十点我来接你,听着点电话。”</p>

归念跳下车,把大衣领子立起,一路缩着脖子小跑过来了。一看见应衍,西装革履的,倒是呆了下:“这么正式的呀。”</p>

T市的夜晚零下九度,应衍看她冻得鼻子红红的,挺不好意思:“本来想约在中午的,可最近忙着走亲戚,我家麻烦,几个姑姑伯伯轮着请,还有爸爸的朋友,中午的局推不了,只能约你吃个晚饭。”</p>

“没事呀。我是不是来晚了?”</p>

应衍笑着摇摇头:“你来了我就很高兴了。”</p>

归念听着有点怪,没多想,跟着他上了电梯。</p>

一楼二楼是聚餐区,三四楼小间,他却直接摁了五楼。门一开,看见大吧台后坐着个姑娘,弹一把按键提琴,悠扬的琴声徐徐送出。再一看,每桌都是小情侣。</p>

侍者把他们领到窗边的空桌,归念慢腾腾坐下,轻声问:“就咱们两人?”</p>

“啊。”应衍比她还糊涂。</p>

“……不是说给我践行吗?”归念牵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我以为会来很多人。”</p>

两人互相会错了意,点餐时候就尴尬极了。归念点了一份牛油焗龙虾和玉米浓汤,把菜单推到了他那边。</p>

这点突发状况,应衍还算应付得来,重新笑开:“之前电话里没跟你说清楚,是我一人想给你践行,毕竟这几年难得见两回,就有些话想说。”</p>

归念没吭声。桌上摆着一只装饰用的小灯台,挂在两端的玻璃吊球里有满天星,还藏着几颗小灯泡,亮闪闪的,很漂亮。</p>

应衍怔怔看着她,隐约觉得自己今天怕是要无功而返了。可事到临头退缩不是应家的做派,他硬着头皮,把提前准备好的词儿背出来。</p>

“我呢,记事儿早,我妹出生那时候的事儿我都有印象……”这套提前准备好的词原本妙趣横生,从他小时候讲到现在,可眼下的情形,应衍觉得啰里啰嗦的,不好,砍掉了一大截,把进度条拖快了点。</p>

“以前咱们十几个发小玩在一块,这些年都越走越远了,就剩咱们几个还联系着,也算是挺大的缘分。”</p>

“你刚搬到归爷爷那儿的时候,呆呆的,老是不说话,但我那时候就特乐意跟你一块玩。后来大家一起学书法,学画画,小学的时候还没感觉,到了初中忽然觉得,哎,隔壁住的这小朋友挺好看的。”</p>

归念不盯着那两个玻璃吊球看了,睁大眼睛望着他。</p>

初中?可真早。</p>

应衍以为她又会错了意,忙补上一句:“不是左边隔壁。右边隔壁,住的就是你家。那时你留起了长头发,很黑很亮。”</p>

“记得咱们那时候一起学画画,画人物速写,你特别逗。别人打完结构线先画头,你呢,画人物先画脚,然后腿、腰、胳膊……这么从下往上画上来。最后时间不够了,面部表情就抓不到位,匆匆几笔,画一个特别简单的脑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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