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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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了个托盘去挑吃的，陈安致站在收银台前排队，轻车熟路地摸出手机发了条短信，给归爸爸的。</p>

“爸，念念那边，今天也没谈下什么结果。”</p>

很快地，收到一句回复：“知道了，我来解决。”</p>

老丈人和翁婿年纪只差了十来岁，喊爸总觉着怪，每回聊天都言简意赅。两人背着归念偷偷联系，就为了解她的创业情况。</p>

陈安致刚把手机摁灭，一托盘小餐牌就递到了手边。归念笑眯眯：“给我爸发什么呢你。”</p>

似乎是看到短信内容了。</p>

陈安致笑了笑，没接话。</p>

其实他有点直觉，觉得念念是知道他和爸爸有在私下联络的。也隐约清楚念念是知道这个坎自己过不去，想找爸爸帮忙，只是她不好意思开口，托他传个话而已。</p>

毕竟他自己不懂创业，做生意一窍不通，念念把每天的进程讲得这么细，自己什么想法，出了什么问题，事无巨细地讲给他，未必没有要他传话的意思。</p>

这孩子打小做事聪明，知道及时止损的道理，真成不了的事，她早及时刹车了。可她工作室的招聘一直没停，一直在做争取，想来是真的想借他的口跟爸爸讲讲自己的困境。归爸爸的人脉与话语权，是她远远比不上的。</p>

死要面子。还是只小狐狸。陈安致心里想。</p>

坑烤是东北一种挺粗犷的熏烤方式，烤出来的五花肉和羊腿卖相都不太好看，味道却十足得香。坐在徐徐的暖风里，大口吃肉，配上甜滋滋的橘子酒，对面再坐着爱人，幸福感满得能溢出来，一整天的丧都抛到脑后去了。</p>

归念吃得满嘴流油，把这家店记在了自己的美食关注里。</p>

她最近总往东环跑，陈安致的画廊在反方向，新家又在南面，每天来来回回时间太长，索性回了市里那套旧房子住。</p>

车开得很稳，归念在车里打了个盹，等到了停车场，她早醒了。</p>

所谓饱暖思淫|欲，还是有那么些道理的。地下停车场里光线暗，也看不着人，归念斜着身子靠过来，不许他开门，眼里勾着糖丝儿。</p>

“陈老师，此情此景，你有没有什么想法？”</p>

陈安致：“什么？”</p>

裹着羽绒服的粗胳膊伸过来，往他小腹处摸去。</p>

陈安致忍不住笑骂：“别闹，回家再说。”</p>

归念也没那个脸皮，纯粹逗他玩，懒劲犯了，赖在车上不下来，哼哼唧唧：“我喝醉了。”</p>

仗着吃饭时喝的两杯水果酒装醉。</p>

陈安致没法了，把打包回来的烤肉丢她手里，弯腰把人抱出来。</p>

停车场有点黑，车沿蹭了下她脑袋顶。归念轻轻嘶一声，脚刚落地，就又蹦跶着跳到他背上。</p>

“陈老师，你背背我好不好？你都挺久没背我了。”</p>

“好。”</p>

媳妇作劲儿犯起来的时候，怎么着也得哄着。陈安致摁了电梯，手背在她大腿后边，肉呼呼的，他往上掂了掂：“胖了，回家称一下。”</p>

“我不听我不听，我就算胖到二百斤也是小仙女。”</p>

小仙女伏在他背上，感受到他笑得一抽一抽的，自己也跟着笑出来。双手环住他肩膀，乖乖伏在他背上，让他背得轻松些。</p>

电梯卡在高楼层，半天没下来。陈安致也不换电梯，背着她等在门前，挺享受这难得的静谧。</p>

大概是太黑了，眼睛有一丢丢酸。归念眨回去。</p>

“陈老师，我最近真的好累啊。”</p>

他轻声：“我知道。”</p>

“我今天凶人了……凶了一个实习生，特别气人，上了四年大学，表格都不会做。不会做她也不说，就死憋着自己瞎弄，直到今天要去开验资户了，她才跟我说资料没弄完。然后我一凶，她就哭了，我又手忙脚乱地给她道歉。”</p>

归念小声叨叨：“其实我也没说什么，可能语气不太好吧，唉。我怕她难过还给她点了份外卖。”</p>

“下午的时候，人姑娘往工作群里发了一封很官方的检讨书，好像是从网上抄的，什么‘今天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工作群里三十来人，好几个同事来问我怎么了，弄得我特尴尬，又在群里跟人道了个歉……”</p>

她苦笑。</p>

陈安致听着，不替那姑娘委屈，只替她委屈：“别道歉，辞了吧。”</p>

“辞什么呀，都是刚毕业，慢慢来吧。”归念自己感慨了两句，蹭蹭他：“我就是想说，要是我哪天负能量爆棚了，也凶你两句，你就假装没听到，别跟我怄气，好不好？”</p>

“好。”</p>

电梯间的光线挺晃眼，归念往他颈窝缩了缩，说话天马行空：“以前总听人说，创业需要热情、需要毅力、需要决策和领导力，balabala听了一堆道理。却还没人告诉我创业还得求人，得放低姿态。”</p>

“我总想着我有好的idea，有方案，有员工，有市场，给谁都能赚钱，谁不乐意呀？”</p>

“最近才发现不是。没那么多人愿意听你扯你这个东西到底行不行，人家要看你年纪，要看你资历，而你的产品怎么样，什么定位、什么战略、前景多好，人家都不关心。可能你准备一本厚厚的企划案，带着诚意去面谈，对方却只瞄一眼封皮。”</p>

“尤其像生鲜基地这样不大不小的企业，位置处于中不溜的领导层，做事越是保守，不求什么创新和上进，中规中矩稳稳当当的，人家就挺满足了，一听‘创业’这俩字就笑，说的话一句比一句理歪，还笑话我说‘小美女挺有想法的，有男朋友么？来我手边当文秘吧’。”</p>

归念捏着嗓子学了句。忿忿：“我都有点想发火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p>

“想潜你？”</p>

归念哧哧笑了声，在他侧脸上叭了一口：“他哪儿潜得起啊？我男人光结婚就给我花了七位数呢。”</p>

陈安致笑不出来。</p>

想念念以前的性格，听到这种不礼貌的话，怕是要直接掀桌摔门走人的。而现在她带着团队，不能那么任性了，受了委屈也能憋着了。</p>

有时候特想她活在楚门的世界里，世上每个人都是她的朋友和亲人，对她足够温柔，足够耐心，关注她的所需所求，每个人都像他自己一样爱她，迁就她，保护她。</p>

可楚门的世界是假的。她会渐渐地知道世界不那么好，知道人皆自我，知道生活中没有那么多的善意，知道他人各扫门前雪的道理。她也会见到很多很多人的冷淡，要体验失望与无助，才能一点点地强大起来。</p>

这个过程，真让人难受。</p>

陈安致声音有点沉：“咱不创业了好不好？我还有好几个七位数，养你绰绰有余了。”</p>

“那可不行，不然白瞎我学这么多年金融了，我可是要做大事的女人。”归念又凑上来叭地亲了他一口：“陈老师你真可爱。”</p>

陈安致听笑了：“怎么？”</p>

“最近见过到的中年男人都油腻腻的，都没你好看。”</p>

好看的陈老师老脸一红，恰巧电梯门开了，正好碰上对门要出去吃宵夜的中年夫妻。归念脸皮薄，立马从他背上跳下来，尴尬地跟人家打了声招呼。</p>

他俩最近把Bra|ve带过来了，前段时间一直养在归爸归妈那里，遛狗是件麻烦事，把早睡晚起的老两口弄得挺崩溃，每回给归念打电话头一句就是：“快快快把你的狗儿子带走。”</p>

家里狗粮拌着肉喂，毛孩子半个月胖了一圈，一开门，就扑腾着往归念腿上蹦。这狗子也机灵得很，认准了家里的女主人，陈安致每天遛它喂它，都比不上归念在它眼里亲。</p>

亲热完了，Bra|ve撒丫子往电梯方向跑，陈安致拿了狗链追上去。</p>

归念自己进屋。玄关处的编织脚垫是她闲的时候瞎织的，拖鞋是一粉一蓝情侣款，上个礼拜从爷爷那儿讨了盆金边令箭摆在客厅，沙发上扔着抱枕和暖手宝。一开电视，节目仍停留在熟悉的芒果台，黄金时段，嘻嘻哈哈的，挺好。</p>

这个原先简装修的画室一点点添了她存在的痕迹，越来越有家的感觉了。</p>

只是生活再好，总归还是有那么点让人介意的地方，三五不时地冒个头出来。</p>

她换睡衣的时候，一开衣柜，怔了半秒钟，上层摞在一起的两只小盒子微微刺了下眼。</p>

是两盒还没拆封的避孕套。前天刚用完，今天他又补上了。</p>

结婚四个月了，他总是会提前做好措施，没遗漏过任何一次。</p>

归念抿了抿唇，换了衣服，关上衣柜门，假装没有看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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