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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是个大晴天, 阳光普照,寒风呼啸。年尾越近越冷了。</p>
李简的心理诊所开在新区,大半年不见, 他不像陈安致上回见他时那么落魄了,已经挂靠了一家大学,当起了研究生导师, 自己还开了间心理咨询诊所。因还没到论文季,现在还挺清闲。</p>
他们去得不算晚,李简那儿已经有客人了,是一位老太太, 看样子还得一会儿。</p>
陈安致没催, 带着归念等在会客厅, 拿一次性纸杯给她接了杯水。</p>
会客厅开着窗通风,有点冷,归念把大衣的毛领子高高竖起来, 脖子和小半张脸缩在里边,一副“我自闭了”的衰样。</p>
陈安致被她逗乐了,捏捏小媳妇的脸:“没睡醒?”</p>
归念蔫蔫地不搭理。陈安致抓过她手摸摸她掌心, 干燥温暖, 没有出汗,即是没有紧张,单纯是不高兴了。</p>
她打小就不待见心理医生, 每回来都耷拉着脸, 也算是一种讳疾忌医。</p>
“中午带你去吃豚骨拉面,步行街上新开的一家, 那天小孩们点外卖的时候帮我点了一份, 比我做得好吃。”</p>
她还不搭理。</p>
“那想去滑雪么?这周就要开板节了, 想去么?”</p>
陈安致嘴笨,有时哄她哄得实在没法子了,就这么着,要么拿吃的,要么拿玩的哄,当小孩一样。</p>
归念抽回手,皱着脸:“你不要动我。我在思考。”</p>
陈安致笑着把人搂进怀里:“别思考了,思考什么,一会儿怎么骗人?”</p>
这也是她从小到大的坏毛病。每次见心理医生,都要装出一幅“我很好,最近特别好”的样子,问失眠了么,没有没有;药吃完了么,没有没有;跟人生气了么,没有没有;最近有什么难过的、压力大的事么,没有没有。</p>
很不配合心理医生的咨询。</p>
归念没被糖衣炮弹哄好,坐直身子,瞪着他:“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已经好了,我一点都不焦虑了,最近天天东跑西跑地碰钉子,我也没崩溃没烦躁没委屈呀。我停药都停小半年了,也没见什么问题,我不焦虑不失眠不脱发。”</p>
说着把脑袋压低:“你看,我头发都比以前多了。”</p>
“我知道好了。”陈安致低声哄着她:“咱们定期来复查下,更不容易反复,对不对?”</p>
归念丧气了,倒回沙发上。</p>
诊所是李简和几个朋友开的,做心理咨询和疏导,李简的诊室前那面墙上挂着挺大一块个人简介栏,贴了张衣冠楚楚的照片,写着曾在哪深造,发表了多少论文,获了什么奖,履历多辉煌云云。</p>
归念看着就挺糟心:“哼。我出国三年,回国一年,这都四年了,一回都没来过他这儿,钱倒还每年交着,三年得有二三十万了吧,他都不说要给我退钱的。”</p>
又开始抬杠了。</p>
心理咨询收费本就高,李简这样的,算是有钱人的私人医生,每次治疗都要挂档案,档案在,便默认仍为治疗期间,钱会由归念爸妈给他转过来。</p>
陈安致无奈,打开支付宝:“来,我补给你,咱不生气。”</p>
被白了一眼:“你的钱不还是我的钱,自家人转来转去的你丢不丢人。”</p>
她心情不好,逮谁都要怼两句,陈安致好脾气受着。下一秒,手机还是震动了一下,归念瞄了一眼,噢,还真转了,挺大方,给了俩月的生活费。</p>
嘴角到底是勾起来了,她把手塞回陈安致掌心里,钦点了中午饭:“西门口的那家海鲜焗饭吧,总共八种口味,我还差三种就吃全了。”</p>
“好。”</p>
又过了小一刻钟,诊室里的老太太才出来,眼圈红着,不知道在里边聊到了什么伤心事。</p>
她是一个人来的,身边没个伴儿,也没小辈,步履蹒跚走了,看着挺凄凉。</p>
归念心里又酸了下,默默地想自己将来没准也是这样,万一陈老师走得早,留她一人鳏寡孤独什么的。又琢磨着一定得催促陈老师好好健身,好好体检才行。</p>
李简把前一份档案收好,起身,笑眯眯迎上来:“来了呀,喝点什么?”</p>
他给陈安致泡了一杯茶,没跟他寒暄,让他端着杯子出去了,只留归念一人在里边。</p>
李简生着双桃花眼,长相偏魅,这个长相穿上白大褂的时候,也能勉勉强强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p>
可归念头回见他就不喜欢。那还是四年前的事了,她大二上学期的时候,朱大夫身体越来越差,顺势退休了,不再问诊,就把归念的档案转到了自己徒弟那里。</p>
头回见他时,李简坐在一张宽大的老板椅上,听完她磕磕巴巴的陈述,笔记本上一个字没记,声音带点笑,揶揄她。</p>
“你和你陈老师……睡过了么?”</p>
归念差点炸。</p>
她哼哧哼哧爬雪山过草地历经千辛万苦才摘下来的高岭之花,平时亲他的时候自己手都要背在身后,舍不得碰他一下。这么干净无暇的陈老师啊,这混蛋居然问俩人睡过了没有!还笑得这么骚,屁的心理医生,老流氓吧这是。</p>
她那时候还跟陈老师好着,虽然有些矛盾,但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可往李简这儿跑了两回,回去之后,陈安致就坚决要跟她分手,没半点余地的样子。</p>
归念一直觉得是这混蛋撺掇了陈老师,却死活想不明白一个心理医生能整出什么幺蛾子。</p>
是以一直不太待见他,尽管知道李简是斯坦福心理系的高材生,从业经历又七八年了,却还是看他哪儿哪儿都不顺眼。</p>
这回,是第三次来他这里。</p>
对方拉开椅子坐下,微笑着摁下了计时表。</p>
“别瞪了,来,开始计费了。”</p>
*</p>
一场心理咨询的时间通常是四十分钟到一小时左右,陈安致在外边沙发上坐了一个半钟头以后,终于坐不住了。</p>
频频往门边走,苦于诊室隔音太好,听不到。</p>
会想他们在里边说什么,会想她哭了没有,也会想,她到底有多少心事,跟一个外人能聊这么久,却从没跟他开过口。</p>
其实念念长大后的那些年,陈安致没那么了解她的心事了。小时候她不爱说话,怕生,在陌生的环境里没一点安全感,会一字不吭,看心理医生时便需要由监护人陪护,一般是归爷爷陪着,陈安致还能从旁听两句。</p>
后来她长大了,不再唯唯诺诺说不出话,也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了,再做心理治疗时,总是要比医生还坚定地把他撵到门外去。</p>
也不知道在里边说什么。</p>
陈安致正这么想着,手机却震动起来。他一看,李简的。</p>
只隔着一道门,他打什么电话。这个念头闪过去,陈安致却在接起电话的那一瞬间明白了。</p>
李简专门打给他的,开了免提。他听到归念说话的声音,离得远,收音效果不算好,有点杂,却足够听清。</p>
“……其实,我觉得我的病还没好,好不了了。我还是想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赖在陈老师身边,离开他一会儿都难受。”</p>
“我好像,没办法去正常地爱一个人……我现在看不到他,还是会觉得焦虑,会想陈老师在做什么呀,出轨了没有呀,他的课上有没有好看的女同学呀,是不是喜欢他呀,想很多。”</p>
电话里有李简的笑声:“不用担心,这算是正常的焦虑。”</p>
“你别插话!”</p>
归念呲了句,接着说:“反正看不到他就会觉得心慌意乱,想抓头发,想满床打滚。可陈老师忙呀,不能天天24小时守着我,我得分心做点别的,总不能天天呆在他身边当个小废物。自己创个业挺好的,有事忙的时候,就不会总想着他。”</p>
她极少跟人说心事,打小心事重,婚后也一样,哪怕是对着陈安致,话也总是说半截留半截,总要藏着点什么心事自己琢磨。难得对着一个外人敞开心扉,说得没什么条理性,东一句西一句的。</p>
“我做过自媒体,鸡汤公众号也看多了,什么‘好的爱情应该保持温度,保持距离’;什么‘只有舒适的感情才能长久,双方得有各自的爱好、各自的空间,互不打扰’,道理我都懂。你不用给我讲那么多大道理,我自己能想通。”</p>
归念沉默了会儿。</p>
“这一年我一直在想,我有没有给过陈老师一丁点的正能量。他太好了,谁都知道他很好,好得不得了。”</p>
“可我好像没那么好。我没恒心,没毅力,没有兴趣爱好,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特长,我还有病。我没多少存款,也没有事业心,这也不会那也不会,创业刚开个头就成天叫苦。”</p>
“我还总是莫名其妙的丧,丧起来的时候除了吃饭和睡觉,什么都不想做……我好像除了一身负能量,什么都没有,人生也没什么明确的规划。”</p>
李简插了句嘴:“不用急,二十来岁的大家活得都很苟,过几年就好了,你别总……”</p>
似乎被归念瞪了一眼,他笑着停了话:“好好好,你继续说。”</p>
归念接着前边说:“我总怕他跟我在一起,是因为责任心,怕他跟我结婚只是想好好照顾我,而不是因为喜欢和爱……我就是一个包袱,谁背谁累,我特怕我这个包袱越来越重,像以前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又把我甩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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