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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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在s星的暴动,也变成了心照不宣的秘密事件，被官方强行压了下来。</p>

但尽管监控录像已经被毁，事后网上还是出现了大量的视频、图像甚至于音频。</p>

删了禁了,如幽灵一般,沿着网线四处流窜。无可磨灭的罪证,悄无声息地躺在所有人的硬盘里。毕竟在这个时代,被禁止的东西才最有价值。就如同尝过禁果,才能窥探到世界的真理。</p>

而其中流传最广、也最具有纪念价值的一段视频，是来自一位身份不明的匿名用户。</p>

和其他人一样，这个人也是边拍边跑，镜头始终充满了手持摄影的粗粝与摇晃。</p>

但那种近乎疯狂的摇镜、跟拍和失焦,却使得这段被禁止的影像，始终具备一种浑然天成的混乱与无常感。最原始的、最生猛的张力。</p>

镜头始终是脏的。</p>

一开始是因为雨水,后来则变成了渗出画面的血。</p>

太多的血。被流弹击中的身体横陈在地。徒劳伸起的手，又被慌乱中逃窜的人潮直接踩下去。像被踩烂的烟蒂，凌乱的烟丝，在鲜红的血泊里泡开。</p>

还在有人往外逃。受害者们的脸，慌乱，迷茫，恐惧，绝望。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经历些什么,甚至不知是谁慌不择路地跳上了舞台</p>

接下来自然是一颗毫不留情的子弹。一片炸开的血雾。</p>

尸体恰好倒在了麦克风边。</p>

哐啷的巨响。沉重的肉身，以最后残存的意识眼看自己坠落,跌进粘稠的血池。最后的哀嚎和呻吟也被放大了。一声叹息。死亡的葬歌。</p>

不知是谁说过：现代文明不过是一个摇摇欲坠的建筑物,栖息在大自然饥饿的血盆大口之上。</p>

镜头一转，又极为大胆地对准了那些手持武器的凶手。</p>

这些人多半面目模糊，脸上涂满了抗议的油彩,是沸腾的湖绿色、靛蓝色和群青色，就像爱德华蒙克的呐喊。放大的瞳孔里写满了狂喜，愤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麻木不仁。</p>

突然一双兽一般森冷的眼睛，对准了镜头。接着是一个狰狞而古怪的笑容。</p>

拍摄者被发现了。</p>

黑洞般的枪口，缓缓地举起来。</p>

那一瞬间，子弹运动的轨迹，仿佛穿过了镜头，直直地射向观众的眼睛。</p>

那种直面死亡的寒意和战栗，是具有渗透性的。</p>

“砰”</p>

镜头又是一阵猛烈摇晃。晃得人想吐。</p>

但这个长镜头还在继续。</p>

她没有中弹。</p>

子弹在身边炸开，弹起了湿漉漉的泥土。</p>

松虞气喘吁吁地将手挡在胸前，护着摄影机，在地上滚了一圈，脸贴在一堵墙后。</p>

过了一会儿，她才重新将摄影机抬起来，寻找下一个合适的角度，继续拍摄。</p>

隐隐地，天空中传来尖利的呼啸是盘旋的飞行器和无人机。</p>

探照灯穿透云层和雨雾，聚焦在这杀戮的舞台上。</p>

星际警察终于来了。</p>

但直觉告诉她，自己并没有得救。</p>

果然，他们拉出了一道封锁圈，又开始隔空喊话，试图让事态平息下来。</p>

但不过是做做样子。场面仍然极其混乱，而这些警务人员，尽管全副武装，却只知道动一动嘴皮子。他们被动地、胆怯地站在警戒线后，根本不敢真正突破防线。人数对比太悬殊，这些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早就被吓破了胆。</p>

“呵。”</p>

松虞毫不迟疑地拍下了这讽刺而荒诞的画面。</p>

抗议的大部队在往前冲，攻击那座高高在上的主台。</p>

而她悄然地转身，将镜头对准了被扫荡后硝烟弥漫的战场。</p>

满地都是被焚烧的海报和标语。</p>

广场上的雕像亦被砸碎了。一个被砸烂了左眼，另一个则直接被斩了首，只剩下光秃秃的躯干。</p>

直到画面里突然出现了一张脸。</p>

一个面色黝黑的少年。</p>

迟疑地蹲在旁边，眼里亦满是迷茫与麻木。</p>

他抬起头来，直直地望向镜头。</p>

松虞的脚步定住了。</p>

从端起摄影机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告诉自己，现在的她没有任何感情，她只是个记录者。</p>

但……这还只是个孩子。</p>

于是她微微将镜头压低一点，对他比了手势，用口型示意这少年“快躲起来”。</p>

少年又懵懵懂懂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反应。</p>

“轰”</p>

身后骤然地传来一声爆响，像是神明的怒吼。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轰然倒地，接着是胜利的欢呼。</p>

那座高台终于被推倒了。陨落的巨人，撼动了大地。</p>

松虞勉强地站定了。但少年踉踉跄跄地摔到了地上。</p>

她本能地要去扶他一把。</p>

就在这时，一只窄窄的枪口缓缓自阴影里爬出来。少年的脸上也露出一丝诡秘的笑。</p>

“砰。”</p>

骤然一声枪响。</p>

犹如一道惊雷，在她耳边炸开。</p>

这是视频最后的画面。</p>

一个高大的男人出现在镜头里。</p>

他半抬着枪，准确地击中了少年的手腕。手背青筋暴起，精准到可怕的控制力。</p>

另一支枪脱力地飞了出去。行凶未遂的年轻人吃了一惊，捂着手腕，扭头逃走了。</p>

而池晏根本没再看他一眼。</p>

他只是大步流星地朝着摄影机的方向走来。</p>

逆光的，英俊的脸，慢慢地填满镜头，被推成一个特写。他的衬衫全湿了，被雨水和鲜血浸透。紧紧贴着皮肤，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p>

这一刻的他，宛如雨中的阿修罗。</p>

两肩宽阔，能使海水汹涌；手执日月，能障蔽其光。</p>

而镜头前，一个更咽的、软弱的声音说：“chase，谢谢你，是你救了我一命……”</p>

所有观众，看到这里都长舒一口气。</p>

高悬的心脏终于放下来。</p>

得救了。</p>

尽管一切都是非公开的，但网络上还是立刻充满了各种相关阴谋论：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是谁在组织这次活动？谁该为此负责？</p>

这次事件也再一次暴露了s星积累已久的沉疴：</p>

假如连一场光天化日的政治集会，都能演变成长达几个小时的恐怖袭击，生活在这个星球，还有什么安全感可言？</p>

有人呼吁现任总督梁严提前下台，甚至极少数人怀疑这就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p>

这个政府已经烂透了。</p>

从视频里就能看出来，这群抗议的疯子绝对不是普通人，否则不会有这样的组织性和破坏性。我怀疑里面混进了退役军人，甚至于是秘密特工。</p>

星际警察的失败，也成了一场被全世界所注视的笑话。</p>

从没有见过这么被动、这么软弱无能的警察。</p>

我宁愿相信是梁严在故意命令他们拖延时间，否则真是太可笑了，就是这些人在保护我们的国家吗？</p>

后来不知是谁，又将这段视频，与池晏曾在首都星所接受的一段采访，交叉剪辑在了一起。</p>

采访中他的发言掷地有声，直视镜头的目光也极沉稳一如暴动现场，他握着枪的手。</p>

“我会加大政府的管控力度，恢复死亡，杜绝一切毒品交易。从根本上解决社会治安和腐败问题。”</p>

“我希望，能够将秩序还给人民。”</p>

两相对比，更能够感受到这其中最真实的力度。</p>

再没有哪一句漂亮的口号，能够比镜头里雷霆万钧的眼神，比那颗击退抗议者的子弹，来得更加有力。</p>

这次事件对于现任政府的公信力，是一次巨大的打击。</p>

无论这背后真正的操盘手是谁，毋庸置疑的是：他们妄图用暴力来操纵选举，对一名民心所向的总督候选人处以私刑。</p>

但chase并没有向这群人低头。</p>

匿名论坛里反复地刷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