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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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名字,因为他们没有给我取名字。”</p>

小男孩的声音很轻，像是梦呓。</p>

六岁大的小屁孩能有多少精力。事实上，经历了大半夜逃亡的他也很困了。几乎是说完后就一头栽倒在了骆驼身上,下一秒就陷入睡梦。</p>

小恶魔浑然不觉，这些口口声声说是索菲娅教母派来的人并没有带着他去他们口中的那个“无限循环”,在他睡着后，求生者们又小心翼翼地绕回了沙漠中的官道上，和背着银十字架枪的圣骑士碰头,一路快马加鞭，赶往圣城之内。</p>

......</p>

记忆再度开始了重组。</p>

这一回宗九面前出现的场景,赫然正是摩利亚山。</p>

摩利亚山是圣教的圣山。</p>

这个超s级副本除了拥有一个盘踞在全世界的庞大信仰圣教以外,其他地方都和现实世界一模一样。</p>

在圣经里,耶和华为了考验亚伯拉罕的虔诚,命令他将自己的儿子以撒作为祭品献祭给自己。亚伯拉罕二话不说提着刀带着儿子就上了摩利亚山，结果就在他行刑前的那一刻,天使从天而降，阻止了他的献祭。</p>

除此之外,摩利亚山还是古以色列所罗门王建造第一圣殿的地方，具有十足的宗教意义。</p>

在这个世界，所罗门圣殿不复存在,摩利亚山反倒建起了圣教的至高圣殿。</p>

今天是圣教百年一度祭典的大日子。</p>

清晨，第一缕阳光从远处天际的缺口落下,如同一件金色轻纱般朦朦胧胧穿过云雾,将摩利亚山缓缓包裹。</p>

山巅之上的圣殿巍峨，巨大精美的浮雕依着山体走势而建，描绘一副副众生朝圣的超然景象。</p>

更远处，半圆形的石柱坐落于悬崖面前,呈抱臂式围住中央的祭坛。</p>

千万只白鸽在天空中拍打双翼，降落在为它们准备好的高塔面前。</p>

火炬上燃着金色的圣火，随风摇曳。</p>

前来圣城朝圣的信徒们密密麻麻地跪在圣城之外，从祭坛之上望下去，只能看到苍茫大地上一颗颗拥挤黑点，数以亿计。他们口中虔诚咏唱的经文远在山顶都清晰可闻。</p>

长老和祭司们身穿正式繁琐的祭典长袍，头上手臂上佩戴着圣洁纯净的水晶和黄金饰品，神色肃穆，排成一列平视前方。</p>

整整三十个孩童，包括被绑住双腿双脚的小恶魔全部被带到了摩利亚山的祭坛面前。</p>

不仅仅是他们，负责教导这些备选圣子的索菲娅也被绑在十字架上，用囚车运到圣殿旁。</p>

小恶魔看见熟悉的教母，立刻发出困兽般的叫声，可惜他被圣巾堵住嘴，只能徒劳呜咽，对站在一旁的求生者们怒目而视。</p>

他一觉睡醒后就发现自己出现在了圣城，手脚都被捆住不说，周围还有圣骑士重兵把守。</p>

见此情景，六岁的小恶魔再傻也猜得到自己是被骗了。</p>

“别这样......我们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把你带回无限循环的。”</p>

因为捉拿圣子有功，破例被允许近距离参加祭典的洪烈苦笑。</p>

他们实在是走投无路，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才会把救世主交给圣城。</p>

圣城方早就和他们明示，如果圣城百年祭典前没能找到执行仪式的教皇，那这一整个超s级副本都会迎来毁灭。</p>

这句话有着十足的说服力，因为先前五支队伍都是完成祭典后才离开的副本。</p>

面对救世主现在充满愤怒的眼神，洪烈也只能一遍遍重复着他苍白的承诺。</p>

大祭司手持点燃的火炬，站在索菲娅面前，低声问道：“祭典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还不愿意说出究竟谁才是拥有净化能力的圣子吗？”</p>

被缚双手的索菲娅倔强地摇头，不置一词。</p>

饶是脾气极好的大祭司，如今也被她这样的油盐不进搞得有些气恼。</p>

所有人都是善良的，即便是将索菲娅关押起来，她也没有尝到太多苦头。</p>

“很好。”大祭司冷冷地说：“那便让这三十个孩子一个一个上去试试。”</p>

号令间，便有神职人员将其中一个孩子带到祭坛上。</p>

他们把孩子背后的绳索解开，猛然往祭坛上一推，孩子便如同破布娃娃一般，踉踉跄跄倒向前去。</p>

下一秒，祭坛上刻着的血红色纹路亮起，散发出不详的光芒。</p>

发不出声音，跌倒地上的孩子便在这样的颜色中逐渐溶解。</p>

——是字面意思上的溶解，从皮肤到五官，全部被剧烈高温融化，就连骨头也吱吱作响，变成一滩辨不清物质的流质混合物。</p>

“错了，错了，不是这个！”</p>

长老团们急忙高喊着，守在一旁的侍从立马将下一个孩子推了上去。</p>

这么重复了三次，无一例外，所有被推上去的孩子都在祭坛亮起的那一刻化作融化的烂泥。</p>

在第三次献祭过后，方才还万里晴朗的天空骤然暗了下来。有什么东西再也控制不住，从云层背后的暗影中迁徙而出，将一整片天空染成浓似墨汁的晦暗颜色。</p>

“神明发怒了！”</p>

停留在摩利亚圣山之巅的神职人员全部惶恐高呼，呼啦啦一下子跪到地上，朝着天空高呼祈福。</p>

大地上的信徒同样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哭喊和哀嚎交织成一片，将整颗星球点燃。</p>

“神啊！请宽恕我们！”</p>

“伟大的神明啊！请宽恕您的子民！”</p>

千万道撕裂天空的电弧降落，毫不留情地笼罩了圣山最高点。</p>

求生者匆忙展开特殊道具，其余的神职人员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刚刚还站得好好的侍从直接变成一具具焦黑的煤炭，身上冒起白烟。</p>

大祭司猛然呕出一口鲜血，踉跄后退两步。</p>

“索菲娅，你既然曾经翻阅过圣教编年史，那你应该就明白，圣子生来便是容器。他们无父无母，在祭典前不得摘下眼罩，是因为他们存在的意义和使命便在这一刻！”</p>

索菲娅眼中流露出动容，她拼命摇头，“不......没有人，没有。”</p>

“你想保护这些孩子，那你更应该说出那个被神选中的孩子是谁，不然你不仅仅会害死全世界的人，还会害死剩下二十六个无辜的孩子。”</p>

大祭司的话如同一把锐利的尖刀，将索菲娅心口划得鲜血淋漓。</p>

“只要你说出那个人是谁，我们将以□□字起誓，其他孩子能跟着你回去，圣城不会多加插手。”</p>

大祭司语气悲凉，充满煽动性，“索菲娅，你是神赐福过的孩子，为什么要站在我们的对立面？”</p>

一和二十六，这似乎是一个不需要多加犹豫的选择。</p>

就像著名的电车难题一样，在数量足够多的时候，即使那个一是无辜的，人也会偏向于保全更多人。</p>

如果牺牲一个人，就能拯救所有人......</p>

沉默蔓延了许久，又似乎只有一瞬。</p>

索菲娅侧过身去，“没有净化能力，但......但有一个孩子，他可以转移。”</p>

“转移？”</p>

大祭司黯淡的瞳孔一下子亮起，“净化的本质就是转移，就是转移啊！是谁，那个容器是谁？”</p>

索菲娅颤抖着说，“是......一号。”</p>

她不敢看那个孩子的眼神，连声音都在颤抖，泣不成声。</p>

守在一旁的求生者心里都是咯噔一下。</p>

洪烈最先出声：“不行，不可以！这个孩子，他，他......”</p>

他们心里最差的预感终于成真了。</p>

救世主真的是完美世界钦定的教皇。</p>

“不行，洪哥，如果祭典不完成，我们都是要被抹杀的啊！”</p>

立马有另一位旧部拉住他，不让他冲上前去。</p>

求生者们的主线任务是【帮助圣城选出教皇，完成圣教祭典】，这就意味着如果圣城完不成祭典，求生者们就完不成主线任务。</p>

完不成主线任务，求生者就会被主系统抹杀，不管是哪个，他们都得跟着陪葬。</p>

救世主和生死之间，孰轻孰重，一目了然。</p>

洪烈收紧的拳头无助地放下。</p>

大祭司还在一旁叨叨絮絮，“你以为为什么圣教编年史中所有的圣子都是如此？因为不能让容器拥有自己的意识，思想是利刃，若是会看书会思考，他们不会甘愿做容器。你自以为是的怜悯，反倒会害了他们。”</p>

说完这句话后，她重新转过身去，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p>

所有人都看向了那个被绑住双手的男孩。</p>

小恶魔说不出话，只能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索菲娅。</p>

可索菲娅却不敢看他，衣襟上淌下一串串泪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