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青铜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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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猫你好！”诺诺认真地说。</p>

路明非脸上俩大黑眼圈儿，一头撞进图书馆二楼的教室。撞进眼帘的是讲桌边晃悠的一双穿牛仔裤的长腿，穿了双似曾相识的、紫金色玛丽珍鞋。诺诺坐在讲桌上，手指路明非的鼻子。</p>

路明非没有料到诺诺还会主动跟人说话，心里激动，“对不起对不起，昨天不知道怎么就爆掉了你男朋友。”</p>

教室里立刻有人嘘了起来，路明非才想起这话说得真够欠的。</p>

“你爆掉他跟我说对不起干什么？”诺诺耸耸肩，“到你座位上去，快开始了，监考老师是风纪委员会的曼施坦因教授，我负责收答卷。”</p>

曼施坦因教授从旁边闪出，冷冷地扫了路明非一眼，看了一眼腕表，“全部人到齐，现在宣布考试纪律！”</p>

“作弊是绝对禁止的，违反者会被取消一切资格！不要试图偷看别人的试卷，摄像头覆盖了整个教室，没有任何死角！也不要试图携带电子通讯设备，无线电波在教室里也是被监控的！我知道你们都是天才，但我可以告诉你们，比你们更加天才的人也曾在这个教室里考试，你们现在能想到的作弊手段，都有人尝试过……”曼施坦因教授抑扬顿挫，威风凛凛。</p>

每个人的座位前都有名牌，路明非的名牌是“李嘉图·m·路”。</p>

路明非愣了一下，意识到这就是他正式的英文名了。他抬头看见诺诺双手抱在怀里，侧过头，百无聊赖地眺望窗外。路明非想那些名牌是诺诺设的，这个世界上她是第一个叫他“李嘉图”的人，诺诺随口起的。这是个很任性的女孩，她叫他李嘉图，就一直叫。</p>

他也侧头看向窗外，忽然发觉今天是个好天气，初升的太阳升到云层上方，阳光贴着云平铺而下，在胡桃木的课桌上投下窗户的影子，整个教室里染上一层淡淡的绯色。</p>

路明非心里微微一动，可能是好天气驱散了他的坏心情，也可能是他第一次有了自己正式的英文名字。</p>

“那就……李嘉图吧。”他在心里说。</p>

这是他在卡塞尔学院正式的第一天，看起来是好兆头，他忽然觉得自己在这里还能混，不禁龇牙笑了起来。</p>

他想起还完全不知道这一届有什么新生，于是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这些学生看上去来自世界各地，不同的肤色不同的脸型，一色的卡塞尔学院校服，很有几个漂亮女生，看起来赏心悦目。</p>

“我叫奇兰，新生联谊会主席，路明非，很高兴认识你，我们的‘s’级，能为我签个名么？”右手的男生转过身来和他握手。男生看似是个印度人，长着一张英俊的脸、漆黑的卷发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宝莱坞歌舞片里的男星。</p>

“我么？”路明非第一次被要求个人签名，不禁有些得意和羞涩，“我字写得很差。”</p>

奇兰把笔和一个记录本递到路明非的手中，路明非盛情难却，在上面留下了自己鳖爬般的笔迹。</p>

“希望能邀请你加入新生联谊会，我们……”</p>

“好了先生们，现在不是社交的时间。如果你们没能通过3e考试，你们也就不用在本学校培养人际圈了。”曼施坦因教授打断了奇兰，“正式开始之前请关闭手机，和学生证一起放在桌角上。”</p>

各种各样的关机声响遍教室，只有路明非没事可做，在他十八年的人生里，他只短暂地拥有过一部n96。他偷眼打量着别人的手机，有些自惭形秽，思考着如果真能通过这场考试，应该从他的奖学金里提一笔钱给自己买台手机。这时候他看见那个前面伸出一只近乎透明的手，把一台昂贵的vertu手机推到桌边。</p>

路明非第一次亲眼看到这种手工打造的顶级手机，一台要卖至少几万人民币，他想多看几眼，视线却被手机的主人拉了过去。</p>

那是个娇小的女孩，坐在角落里，背对着路明非，肌肤白得发冷。脱下校服外衫之后，穿着低领的白色t恤，一头颜色淡得近乎纯白的金发编成辫子，又在头顶扎成发髻，露出修长的脖子。整个人素得像是冰雕。</p>

路明非心里一跳，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认识这样的女孩，十八岁前他见过的金发女孩屈指可数。</p>

黑色的幕墙无声地从雕花木窗的夹层中移出，所有窗口被封闭起来，教室里的壁灯亮了起来，诺诺沿着走道发给每个新生几张a4纸大小的试卷和一只削好的铅笔。</p>

试卷上一片空白。</p>

周围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这张空白的试卷出乎所有人意料，有人举起手来。</p>

“不必怀疑，试卷没有任何问题。我会在教室外，有什么问题可以提问。讨论是不禁止的，只要你们不抄袭别人的答案。”曼施坦因教授说，“祝你们好运。”</p>

曼施坦因教授和诺诺退出了教室。随着门的关闭，学生们左顾右盼、交头接耳，仿佛热锅上的蚂蚁，满脸都是白日见鬼的神情。他们无法抄袭别人的答案，连试题都没有的考试，答案从何而来？</p>

这时候，播音系统居然开始放一首劲爆的摇滚乐，michaeljackson的《beatit》。</p>

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傻了。</p>

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路明非，路明非胜券在握。</p>

“他们会用节奏强劲的音乐掩盖龙文，你要集中精神，仔细听一个低音区的副旋律，那就是龙文咒文。别人在共鸣时会出现‘灵视’效果，会有异常表现，你别慌，不共鸣没灵视都没关系，听清之后照抄我给你的答案就行。”芬格尔的话现在应验了。</p>

路明非悄悄捋起袖子，胳膊上一排拿圆珠笔画的八张小画。这就是八道题的答案，这些抽象画实在不好记，他只好做小条。最原始的办法应付高科技监考最有效，他可以假作挠痒用身体遮住胳膊来躲过摄像头，而且销毁证据很快，只要吐一口唾沫到掌心狠狠一抹。路明非这招是跟小天女苏晓樯学的，苏晓樯把小条抄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穿着短裙去考试，监考老师知道小条儿在哪里，但是没胆量去揭穿。</p>

他竖起那对会微微动的耳朵，果然听见了michaeljackson高亢明亮的声音下，似乎有个人在低声地吟唱着什么，像是诅咒，又像是圣咏。</p>

“言灵·先知。”听到一半路明非就明白了，二话不说立刻在白纸上画。</p>

“不愧是新生里独一无二的‘s’级，你的镇静再次证明了你的能力。”奇兰在旁边说，“我还全无头绪，也许我没法通过3e考试，那样的话我有件事请托你。”</p>

“不不，我只是在画鸭子。”路明非试图掩饰，第一题的答案确实很像无数小鸭拼起来的。</p>

“我希望您能领导新生联谊会。”奇兰完全没有理睬他的小鸭子。</p>

“领导？”路明非觉得这件事跟他不沾边。</p>

“狮心会和学生会都在新生里拉人，但我们新生不该分散，我一直相信我们会给这个校园带来新的气息，只是我们缺乏一个像恺撒或者楚子航那样的领袖，我的能力不足，但是你可以！”奇兰说。</p>

“不要忽然摆出托孤的表情好么？你让我觉得你是白帝城里的刘备而我是诸葛亮，但是我只是个路人甲啊！”路明非摆手，什么新气息跟他有一毛钱的关系么？</p>

奇兰沉默了一会儿，瞳孔中露出失望的表情来，眼泪涌出眼眶，无声地流下。</p>

路明非吓得心里一抽，“兄弟你别哭，有事好商量……我虽然也知道刘备一哭就哭得诸葛亮出山了，但是你也别扑进来就哭……我想跟你说诸葛亮住我隔壁，我真的只是路人甲。”</p>

“原来是……这样的。”奇兰依然流着泪，流露出淡淡的笑。</p>

“你终于领悟了，那么出门走好。”路明非说。</p>

奇兰抹去泪水，黑白分明的眼中透着沉重的、穿透时间的悲哀，他不再管路明非，低头在白纸上做素描，笔尖沙沙作响，扭曲的线条仿佛迅速生长的密林。他一面低声抽泣，一面走笔不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在写遗书。</p>

“他不是领悟了，他是……产生了灵视！”路明非忽然明白了，扭头四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