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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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挽跑到家时雨已经停了，而她早已浑身湿透。</p>

几个邻居正坐在小区外花园树下闲聊，一见她这幅落汤鸡模样当即“哎哟”一声：“挽挽，你跌河里啦！？”</p>

周挽笑笑：“没带伞。”</p>

“那你等雨停啊。”说着，女人又破口大骂这鬼天气，又将桌上牛皮纸袋递过去，“带回去跟你奶奶一块儿吃。”</p>

袋子里是还温热着的绿豆饼。</p>

周挽推拒，女人强硬地塞进她手里：“还热着呢，回去抓紧吃，冷了就不好吃了。”</p>

这是有快将近三十年年龄的老小区，周边的邻居都是极平凡的普通人，也互相认识，抬头低头都会打声招呼。</p>

自然也都知道周挽家里那些事，周军生前热心，所以如今邻里也常帮衬着力所能及地照顾些，算是回报。</p>

周挽道谢，往里头走。</p>

身后是女人们唏嘘的议论声——</p>

“真是可怜了这孩子，听说成绩还特别好，老周要是活着这孩子也能无忧无虑长大。”</p>

“谁叫摊上那么个妈，白眼狼，忒不是东西！呸！”</p>

“你再骂也没用，她现在可是飞上枝头成凤凰了，都快四十了傍上这么个大户。”</p>

“你当大户都是傻的？也就面儿上有光些，我可不信有钱人真那么蠢带这种女人扯证去。”女人语气满是不屑，“何况陆家那儿子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p>

“怎么了？”</p>

“这你还不懂么，陆家就一个儿子，那么大家产以后可都是给那儿子的，傻子才会让亲爹娶个穷女人回来。”</p>

……</p>

楼道里的灯坏了。</p>

周挽摸黑上楼，钥匙对着锁孔杵了好一会儿才打开。</p>

“奶奶。”</p>

“诶。”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在厨房，笑得慈祥，“挽挽回来啦。”</p>

周挽将书包撂在桌上，跑进厨房：“奶奶，都说了让您早点休息的。”</p>

“我给你烧碗馄饨。”奶奶笑着拍拍她手背，“喏，好了，都浮起来了。”</p>

“我来盛吧。”周挽拿出碗，盛了馄饨到外面桌上。</p>

她将书包里的药拿出来，又倒了杯温水：“您先吃药。”</p>

“诶。”</p>

周挽坐下吃馄饨，看着奶奶坐在对面吃了药，又见她不停挠着皮肤。</p>

“又痒了吗？”周挽问。</p>

尿毒症的症状之一，皮肤会干燥瘙痒。</p>

这在奶奶身上表现得极为明显。</p>

她手臂本就干燥，又被抓得白白一道道皮屑，泛起颗粒的密密麻麻的红点。</p>

周挽迅速吃掉最后一个馄饨，拿来药膏。</p>

“我自己涂就好。”奶奶说，“你去休息，明天还上学呢。”</p>

“我给您涂完就去睡。”</p>

周挽将冰凉的药膏抹在奶奶手臂上，躬着身细致地涂抹开，又吹了吹，“还痒吗？”</p>

“不痒了。”奶奶笑着说，“快去洗个手睡觉。”</p>

周挽知道，那药膏若是真那么灵，奶奶就不会痒得连续好几晚睡不着，手臂还被抓破了好几处皮。</p>

卧室内只点了一盏灯。</p>

周挽拿出作业，周末她忙着打工和去医院，还有些卷子没写。</p>

写着写着，她脑海中又浮现出刚才街上那一幕。</p>

耳边是隔壁房间奶奶的咳嗽声，从肺底咳出来，每一下都那么沉，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p>

鼻间嗅到的则是这阴雨天独有的潮味。</p>

一个突兀的、阴暗的念头突然挤入周挽脑中——</p>

如果，让郭湘菱结不了婚呢？</p>

不，不止是不能结婚，还要让她离开陆家，不能享受那些荣华富贵。</p>

她背叛了爸爸，抛弃了自己，对奶奶见死不救，凭什么心安理得地享受。</p>

周挽对郭湘菱是有恨的。</p>

平日里还好，只有在疲惫的深夜，这些恨就如深渊谷底的藤蔓，裹着黑气，将她那颗心脏全部缠绕起来。</p>

时至今日，她依旧记得爸爸三七忌日那天。</p>

不少邻居都来吊唁、帮忙，尽可能地多给吊礼钱。</p>

那天大家疑惑问，你妈妈去哪了。</p>

郭湘菱一天都不在。</p>

直到深夜。</p>

周挽拉开窗帘，看到楼下一个男人送她回来，两人笑得眉眼舒展，交谈甚欢。</p>

郭湘菱回来后直接从衣柜拿出了行李箱，将衣服都装进去。</p>

周挽推开她的卧室门，这间从前父母的卧室，她站在门口看着自己母亲，难以理解地问她要去哪。</p>

郭湘菱只说，挽挽，我要出去几天。</p>

周挽却仿佛明白过来，她死死拽着郭湘菱的拉杆箱，哭着求着让她别走。</p>

那个十岁的小女孩，刚刚失去了父亲，对母亲的离开惊惧不已，将自己卑微到尘埃里，死缠烂打，哭闹纠缠，嗓子都哑了，腿都在地板上摩得生红。</p>

曾经的周挽那样乞求挽留过郭湘菱。</p>

但并没有阻止她离开的步伐。</p>

周挽几乎是没有知觉得在纸上一笔一划用力写下三个字——</p>

郭</p>

湘</p>

菱</p>

要怎么做才能报复她？</p>

接着，周挽又在纸上写下另三个字——</p>

陆西骁。</p>

“挽挽。”顾梦从前桌转过身，“物理卷子做了吗？”</p>

周挽：“没有，你哪题不会？”</p>

“我都不会。”马上就要检查作业了，顾梦只想尽快抄一下，又偏头问周挽同桌，“姜彦姜彦，你做了没。”</p>

一旁姜彦推了推眼镜：“没有，过段时间就是物理竞赛了，胡老师说我们只要做竞赛卷就行。”</p>

顾梦撇了撇嘴：“哦。”</p>

她转回去，又去找别人要卷子。</p>

姜彦问周挽：“你准备好竞赛了吗？”</p>

周挽摇头：“不是还有一个月吗。”</p>

“一个月很快的，一眨眼就过了。”姜彦手里转着笔，“我有点紧张，这次竞赛如果能成功冲进全国赛的话，就有希望拿到华清大学夏令营的门票了。”</p>

周挽对他笑了笑：“加油，你成绩这么好，肯定可以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