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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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 是替死鬼打破了这个僵局。</p>

他不像自私鬼那么傲慢专横，他也不像牧嘉实、老三、丁亿那样足智多谋，他更不像老大、二哥和林檎那样置身事外。</p>

他想离开这个噩梦。如果可以的话, 甚至是去往更高的楼层。</p>

所以, 他深吸一口气, 一字一顿地说：“所以……我们现在, 就在这里等黑衣人过来吗？”</p>

冷场了一段时间之后, 老三还是看不下去了, 迟疑着回答：“还有什么，我们没发现的信息吗？”</p>

他看了看牧嘉实。</p>

牧嘉实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了一句抱歉, 然后说：“我是有一个问题。”他指了指那个小男孩，“你们在窄楼里见到这个小男孩的时候，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p>

这个问题让老大、二哥和老三都楞了一下。</p>

老三看向那个小男孩，茫然片刻, 皱眉回答：“没什么特别的。”</p>

“他有说过什么吗？”</p>

“也没有。”老三摇摇头，“是这样的, 我们三个当时碰到这个小男孩的时候, 他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我们无意中碰到了他，然后他就跑开了。</p>

“因为当时我们听见他嘴里念着一串数字, 以为是什么噩梦的线索, 就追了上去，但是后来他跑到了……林檎大佬的房子附近的时候，就消失了。”</p>

牧嘉实有些疑惑地问：“那你们是怎么知道他的传送门在哪里？”</p>

“巧合巧合。后来我们不甘心，在这个小男孩之前蹲着的地方转了转，然后刚好看见他从房子里跑出来。”老三解释说, “晚上就尝试了一下，就进入了噩梦。”</p>

牧嘉实沉默不语。</p>

老三试探性地问：“你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p>

牧嘉实摇了摇头，他又看向林檎，因为林檎这个时候站的有些远，所以他就稍微提高了一些声音：“大佬……您之前遇到过这个小男孩吗？”</p>

林檎回神，瞥了一眼那个小男孩，点了点头：“见到过。”</p>

“他有说什么吗？”</p>

“我记得……他说他的噩梦里有超市，所以我才想着到他的噩梦里来一趟的。”林檎说，“想看看有什么饮料。”</p>

这句话可谓是把在场几名任务者都惊到了。有的是惊讶林檎说饮料的事情，有的是惊讶，小男孩居然说他的噩梦里有超市？</p>

老三又是紧张，又是焦虑地追问：“大佬，他究竟说了什么，可以详细说说吗？”</p>

林檎点了点头。他这一次噩梦中，脾气表现得挺好的——对此徐北尽颇有些绝望。</p>

林檎说：“当时这个小男孩跑过来，我正好要出门，他撞我身上了，跟我道歉。我说我要去买饮料，叫他让开路；然后他说，妈妈死掉的那一天，也是因为要去超市里买饮料，所以才会和爸爸吵架。</p>

“然后他就开始哭，好像是念着一串数字。后来又有人追过来，他就跑走了。”</p>

牧嘉实眼前一亮，看向了小男孩。小男孩仍旧怯怯地望着所有大人。</p>

老大却是心态有点崩：“我们追了这个小屁孩跑了半小时，他就在那儿神神叨叨地念着一串数字，结果……面对大佬就这么乖？！还道歉？！”</p>

此时，他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句话：这年头，连游戏里的NPC都欺软怕硬了。</p>

虽然他知道，原因可能是因为，林檎提到了饮料，所以触发了小男孩回答问题的机制，因此才获得了这么一条信息，但是……</p>

但还是很暴躁啊！</p>

连这样一个小孩子都会看菜下碟的吗！</p>

老大的心态崩不崩，别人是管不了的。</p>

牧嘉实喃喃自语：“这就对上了。为什么他们会来到这个服务区，为什么小男孩的噩梦中会出现超市。</p>

“如果只是因为父母在超市里吵架，噩梦中也不一定会出现超市。但是，正因为母亲是要给儿子买饮料，间接导致了父母的争吵，所以……小男孩的噩梦中，才会有超市这个场景。</p>

“他在，责怪自己。”</p>

任务者们的目光都聚焦在小男孩的身上。</p>

小男孩一直就是那副怯怯地表情，躲在丁亿的身后，像是对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感到过度的恐惧和抗拒。</p>

他这样的噩梦的主人，其实是格外特殊的。许多噩梦的主人本身就是一个恶人——扮演者们绝大多数扮演的，都是罪大恶极的存在。</p>

但是也有少部分的扮演者，他们的剧本，却是如同小男孩这样，纯白无辜的受害者。恐惧、不安、紧张、恐慌，他们在噩梦中的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而无害的，甚至有时候会帮助任务者。</p>

这个一直羞怯、内向、恐惧的小男孩，就是其中之一。</p>

牧嘉实正想要说什么，突然，服务区外面隐隐传来一阵混乱的尖叫声。</p>

……外面？</p>

外面只有公路和加油站！</p>

而加油站里当然也是有人的！</p>

牧嘉实心中涌出一阵不祥的预感，他快步走出服务区的门口，目光扫视着外面的场景。其余的任务者跟在他的身后。</p>

他们看见，一道黑色的人影，正在加油站中大肆屠杀。</p>

黑衣人去了加油站？怎么会这样？！他不是应该直接冲着服务区来吗？</p>

一时间，牧嘉实的大脑像卡壳的齿轮，突然就停止了转动。</p>

丁亿在旁轻轻说：“噩梦发生了崩坏，那么，情况会不会和第四轮时候的不一样了？”</p>

“该死，时间不对！”老三惊呼了一声，“时间已经向前推进了！！”</p>

听了这话，同样因为黑衣人的突然出现而惊讶的牧嘉实，大脑猛地一转，突然反应过来一个问题——刚才林檎说了，“他说妈妈死掉的那一天”。</p>

可是，如果对于小男孩来说，现在他的路线是母亲还没有死的时间点的话，为什么他会没有什么反应呢？</p>

第四轮噩梦，小男孩来到服务区之后，同样，他说了他母亲死亡的事情。</p>

他还说了，他以前见过那名超市收银员，可是，如果那是他的母亲还没有死的时间点，为什么他会见过戴无？</p>

从这一点上，就可以完全打破之前牧嘉实所说的，当小男孩从黑暗的卧室中走出，他的母亲是还没有死的局面这一论断了！</p>

他出现了判断失误。他想错了。</p>

他刚才自信满满的、对于这个噩梦的分析与研究，大错特错！</p>

牧嘉实骤然脸色灰败。</p>

在这个噩梦的后期，他都是独当一面。不得不说，这激起了他的好胜心和自信。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几乎遗忘了先前的惨痛经历。</p>

而现在，他再一次地失败了。</p>

当他说他是一个废物、一个失败者的时候，他的语气是半真半假，带着自嘲与宽慰的。他更像是在说，既然他是一个废物的话，那么只要是稍微好一些些的表现，也足够令人满意了。</p>

……可他是吗？</p>

他是曾经窄楼底层真结局百分之一百成功率的，声名远扬的掘金者。</p>

他因一次失败而跌落云端，他如钻石一般坚实、璀璨的自信心出现了一条裂缝。自此之后，他自怨自艾，用自嘲的话聊以排解。</p>

他当然可以再一次去往更高的楼层。至少他相信。</p>

失败从来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可是——他想，他会不会，再次失败呢？</p>

牧嘉实沉默不语。</p>

这个时候，老三已经顾及不到牧嘉实的想法了。</p>

他喃喃自语着说：“黑衣人去了加油站那边……杀妻、逃亡、围捕……逃亡的时候杀进了服务区，围捕的时候被堵在了加油站……不，他可能，藏在了加油站？”</p>

他整理着思路。</p>

实际上，这个时候他也反应过来，牧嘉实之前的说法应该是有一点问题的。</p>

问题不是出在前面，而是从他分析小男孩和黑衣人各自的路线开始。小男孩的路线并不是只有母亲的死亡之路这一循环，而是叠加上了他的父亲的逃亡之路。</p>

尽管牧嘉实说，黑衣人的逃亡之路没有带上小男孩，但是，这终究是小男孩的噩梦，小男孩的路线，必然会囊括所有出现在这个噩梦中的因素。</p>

而小男孩面对戴无时的表现，也证明了，当他离开黑暗的卧室，其实是他的母亲已经死亡的情况。</p>

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黑衣人和小男孩同时出现在服务区的时候，黑衣人会突然消失？</p>

他们为什么不能同时出现？</p>

等等，同时？！</p>

……当这个问题骤然跳进老三的大脑的时候，他突然就明白了。</p>

为什么不能同时出现？</p>

因为这个时候，他们就不应该同时出现啊！</p>

矛盾之处在于，现实中，小男孩的父亲逃亡至服务区的时候，小男孩可能仍旧躲藏在黑暗的卧室里，如同报纸上所说，等待着警察上门发现他。</p>

所以，黑衣人当然不可能在服务区碰到小男孩。</p>

这是噩梦与现实之间的矛盾。</p>

实际上，是任务者们在报数结束，即母亲死亡之后，把小男孩带出了黑暗的卧室，由此改变了噩梦中的事件顺序。</p>

如果没有任务者的参与，噩梦按照现实中的时间顺序重演一遍，那么应该是：</p>

小男孩一家三口出门游玩，在服务区的时候母亲去给小男孩买饮料，与超市收银员有说有笑，于是被小男孩的父亲认定出轨，两人发生了争吵，并且父亲迁怒了服务区内的其他人。</p>

之后他们回到家，父亲杀死了母亲，并且强迫小男孩在旁报数。母亲死后，小男孩躲藏在卧室的衣柜里，父亲逃往了服务区。邻居报警，警察上门发现尸体和小男孩。</p>

随后，警方下达通缉令。父亲在服务区内大开杀戒，吸引了警方的注意。警方缩小搜查范围，父亲逃入加油站（或是之前就隐藏在加油站），然后在加油站中进行杀戮。</p>

最终父亲是否被捕，以及小男孩在被警察发现之后的经历，目前还是一个未知数，任务者们并没有获得明确的答案。</p>

唯一的信息就是，戴无曾经说过，在杀人犯逃亡的过程中，小男孩似乎已经不知所踪。</p>

但是除却这些不明确的地方，噩梦应当是按照这样的顺序进行着循环——小男孩母亲的死亡之路，和他父亲的逃亡之路，都是如此。</p>

是因为任务者的参与，他们将小男孩带出了黑暗卧室，改变了这个故事发展的顺序，这才导致黑衣人在本不应该见到小男孩的服务区，见到了小男孩。</p>

可是噩梦是以噩梦的主人为中心的。</p>

于是，当小男孩来到服务区，噩梦的主人是不可能消失的，自然就只能是黑衣人消失。</p>

黑衣人的消失，是卡在了他刚刚逃亡至服务区的节点上。他消失之后去做了什么事情，在这一点上，老三是同意牧嘉实的观点的。</p>

也就是，噩梦中的其他人应当是依附于噩梦的主人的；黑衣人消失之后的路线，也应当是贴合小男孩的路线，至少正常情况下是这样。</p>

但是之前牧嘉实认为小男孩的路线是母亲未死，黑衣人抵达服务区之后的杀戮，是因为他是杀人犯的化身，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爆发——这个解释多少有些牵强，可是当时他们都已经被带入牧嘉实的思路了，谁都没有想到更好的解释。</p>

而实际上，小男孩的路线是母亲已死，这样一来，黑衣人从黑暗卧室出发，最终抵达服务区的过程，并非是牧嘉实所想的一家三口出游的过程，而是杀人之后的逃亡之路。</p>

于是，当他抵达之后，自然是大开杀戒。</p>

这就是他的路线，足以解释第四轮噩梦时发生的一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