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迟早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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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约定汇合的地点，是那栋大楼。</p>

从路线上来说，光头和花臂两个人要走的路是最短的，但是光头说他提供了一些信息，所以这是他们应得的。</p>

而牧嘉实和收藏家的路线虽然距离上短一些，却着实难走。特别是，当他们绕开了游乐场，又发现周围全是那种崎岖的、完全没有任何平坦道路的废墟遗迹的时候……</p>

收藏家嘴角的笑容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p>

*</p>

当往东南方向走的两个人与游乐场那边的人，发生一点点的小冲突的时候，徐北尽已经走出了自己的书店，在大楼的门口向外张望。</p>

如此规模庞大的废墟，看起来实在是令人心生敬畏。因为，那看起来更像是被从天而降的武器破坏，而非被时间的威力而侵蚀。</p>

游乐场就像是那武器的中心落点，因为越靠近那里，建筑的损毁程度就越发地夸张，几近粉碎。</p>

越往游乐场的中心，地面都越发塌陷。</p>

可是，有什么武器，能造成如此可怖的威力？</p>

徐北尽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目光幽深而平静地看着眼前这片废墟。有风从远处吹过来，刮起一阵呼啸声。</p>

他想起一些非常久远的事情。</p>

许久之后，当直播间的观众们都在问他为什么停在原地不动的时候，徐北尽才骤然从往事中抽身回到现实。</p>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将音源换到自己这边，带着观众们在大楼附近的废墟中短暂地探索了一会儿。</p>

说是废墟，偶然也有少许几堵墙没塌，形成一个勉强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这就成了那些求生者的聚集地，或者说，交易场所。</p>

然而他们从来不在这些地方停留。那些求生者如同幻影一样穿梭在不同的聚集地，徐北尽每每瞥见一个，真的仔细去看的时候，又瞧不见人影了。</p>

他最后也只看见一个男人，衣衫褴褛，神情麻木，他饿得已经两颊凹陷、眼神发木，所以不得不努力寻找食物。</p>

他的步伐慢吞吞的，比起其他的求生者来说，他就像是一只蜗牛。他手里拿着一个瓷碗，可能是用来易物，可能是用来乞食。</p>

那个男人从这边走到那边，不久之后，徐北尽看见他从一堵墙后走出来，手里似乎是拿着一个面包，然后又有气无力地走开了。</p>

观众们被那人饿到脚步虚浮的样子给惊到了。</p>

“啊……这种末日求生游戏……对我也太不友好了！”</p>

“别人的末日游戏：突突突哒哒哒；我的末日游戏：我好饿啊我要死了……”</p>

“看着这些人，我突然产生了一个问题……北北，为什么你这么悠闲？不用找食物还守着一家挺完整的书店？”</p>

“！！！有道理啊！北北你在这个噩梦里是不是雄起了！”</p>

徐北尽：“……”</p>

他苦笑着摸了摸鼻子，好声好气地说：“并没有，仍旧是一个群演。”</p>

观众们当即失望地叹了一口气。</p>

然而又有人说：“可是这样的话……任务者不就又会怀疑北北是个坏人吗？”</p>

徐北尽：“……”</p>

他突然觉得，这位观众，说的很有道理。</p>

他骤然也对自己扮演的身份感到了一丝好奇。他的确没有从主脑NE那里获得任何的信息，这意味着他的确是一个群演。</p>

可是，正如戴无曾经说过的那样，在有些影视作品里，群演也未必是不重要的角色——倒不如说，他现在更像是友情出演了某个戏份不多，但是地位却颇为重要的角色？</p>

你看，其余的扮演者都在末日求生，而他却还是安安分分地当着一名书店老板。先不说饿不饿，起码他有个完美的遮风挡雨的住所。</p>

可是……为什么？</p>

而且，为什么这些求生者会放任他待在书店里？他们为什么不进到大楼里面？</p>

大楼确实可能会塌，但是，起码也比在露天来得舒服吧？发现要塌的迹象再离开不就好了？</p>

现在外面天气阴沉，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下雨，可是那些求生者却仍旧对大楼这个不错的避雨场所，完完全全地视而不见……这看起来也太奇怪了吧？</p>

徐北尽皱着眉，自言自语道：“大楼……象征着什么？”</p>

从直播系统来看，大楼这个场景下仅仅列出了三个不同的视角：书店、楼梯间、天台。</p>

这意味着大楼内部其实空无一人，那些看起来可以进入的办公室，也只是摆设而已。光从路径来看，这就好像是让任务者在书店中进行探索，随后就沿着楼梯走上天台。</p>

……就没了。</p>

这楼的用处就是如此。</p>

可是这有什么用？天台上有什么？</p>

几分钟之后，徐北尽爬上了顶楼的天台。这栋楼一共十三层，因为周围建筑全部已经倾塌，所以站在天台上，就可以俯视整片废墟。</p>

他突然觉得，这地方或许是一个把控全局的好位置。</p>

从这里，还可以看到游乐场的摩天轮。并且……</p>

徐北尽微微眯起眼睛，好似想让自己看得更加清楚。</p>

游乐场那里聚了挺多人，密密麻麻的人头像是一个又一个黑色的小蚂蚁。</p>

他们聚在那儿干什么？徐北尽心中思忖。</p>

他有些好奇，于是打开了直播间，专门单开了一个屏幕，视角就对准了游乐场。</p>

如果按照直播系统的编号，那么单单游乐场这个场景，就占据了从二十区到二十六区，整整五块废墟的区域。</p>

那的确称得上是一个庞大的场景，而徐北尽就将视角对准了人群聚集的那块地方，并且打开了那边的音源。</p>

“杂质！杂质！！杂质！！！”</p>

人群正在高呼这个词语，就仅仅只是这一个词语而已。</p>

徐北尽听了片刻，发现仍旧是这样毫无意义的高呼。</p>

大概过了十几秒，人群的呼喊声终于停了下来。徐北尽趁此机会看了看这个场景的情况。这似乎是游乐场的中心广场，空旷而庞大。</p>

如果是在地球上，仍旧是寻常的日子，那这里可能是一家老少聚集休息的好地方。说不定还会有鸽子飞过来。广场中间是精美的喷泉，而周围一圈则全部是餐厅和礼品店。</p>

但现在，喷泉中央的石质雕塑已经倒塌。这里，是末日之后的废墟。</p>

徐北尽恍惚了一瞬，有些分不清他究竟是在噩梦之中，还是……在地球上。</p>

当他回过神，那如同乌合之众的那群人已经安静了下来。他们的目光狂热地注视着前方一个男人，那人正步履缓慢、目光坚定地走上广场上原本喷泉池的地方。</p>

现在这里搭上了一个高台。他走上去。</p>

这看起来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他留着长发，一身黑色长袍，鹰钩鼻，眉目间总有阴郁的神情闪过。</p>

他用手势示意周围人安静下来，随后轻轻咳嗽一声，开始了自己的讲话。</p>

“当人类的行为过度放肆，神将给予惩罚，神将派遣使者，神将毁灭万物。”</p>

他神神叨叨地说出了一串词。</p>

徐北尽深深地皱起眉。</p>

这宛如传教一样的场面，让徐北尽一时间觉得古怪又可笑。他的意思是，这里是窄楼，这里是噩梦——这他妈就是一个游戏！</p>

而这群人都是扮演者。</p>

窄楼里真正的NPC非常少，少到一些扮演者都怀疑，那不过是已经迷失了自己的扮演者而已。在这个游戏中，或许压根就没有所谓的NPC。</p>

所以，眼前这群人，他们只是在遵循主脑的剧本进行着扮演吗？可是他们看起来又过于认真和虔诚了。</p>

他们目光、神情中的狂热与坚信，似乎显示出，他们真的已经将这个男人说的话奉为圭臬。他们真的相信，眼前这宛如末日后的废墟场景，真的就是神降下的惩罚。</p>

这荒谬的场面，令徐北尽感到了一丝厌恶。他下意识捏了捏手掌心，突然有点后悔了。他出门的时候，应该起码带一杯水的。</p>

直播间里，观众们嘻嘻哈哈，都在嘲笑这个男人——神棍。</p>

那人说了一大串话，而底下的人宛如他的信徒，虔诚而狂热地看着他。</p>

那人最终以一句话作结：“人类才是地球的杂质！”</p>

其余人又一次开始大声呼喊：“杂质！杂质！！”</p>

其声音之大，让更远处的任务者都仿佛听见了。</p>

从一区往南面走的那一男一女，恍惚间就好似听见了什么。他们几乎是立刻就停下脚步，四下张望，神情极为不安和神经质。</p>

他们目光闪烁间，就好像周围一直有什么东西盯着他们，又或者随时可能有怪物，从虚空中飞跃出来，然后骤然将他们杀死。</p>

他们好似生活在一个不合常理的世界里一样。</p>

“……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p>

那女人咬着嘴唇，牙齿在她苍白的唇瓣上，留下深刻的红色咬痕。这是她习惯性的动作，有时候，她甚至会把自己的嘴唇咬出血。</p>

男人也警惕地左顾右盼，过了一会儿，他说：“似乎安全。”</p>

女人反而更加焦虑了一些。</p>

男人也不逞多让，他甚至流下了冷汗。他努力让自己说出故作平静的话：“别担心，说不定……什么事情都没有。”</p>

女人盯着他。</p>

男人终于撑不住脸上的表情了，他急迫地对他身边的女人说：“你觉得，这个噩梦……”他咽了咽口水，“会不会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那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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