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再度重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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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嘉实怔怔地盯着那本书。</p>

封面是一支笔, 和仿佛染着血字的纸张。</p>

……他像是触电一样地飞快抬头看向了徐北尽，随后看见了徐北尽唇角仿佛十分神秘的微笑。</p>

他陡然怔住了。</p>

在一片沉默之中，徐北尽尴尬地等待着牧嘉实和其他任务者的反应。</p>

不是, 你们给点反应啊！不要像是卡壳一样啊！他都给出这么明显的暗示了, 为什么不管是牧嘉实, 还是其他的任务者, 都像是突然呆住了啊！</p>

在等待了大概五六秒钟之后, 徐北尽终于忍受不了那压抑的沉默了, 他刚想开口说话。</p>

这个时候，牧嘉实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也不知道他脑补了些什么，徐北尽明显感到他的目光和语气都变得谨慎了许多。</p>

他说：“这本书……您……能暂时, 借我们看看吗？”</p>

徐北尽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后将那本书递给牧嘉实，他说：“当然可以。”</p>

话说完, 他下意识瞥了一眼直播间，果不其然看见了观众们在那儿嘻嘻哈哈，取笑任务者们的过分小心。</p>

现在观众们当然是知道徐北尽本质上是一个好人，于是可以尽情地嘲笑这群任务者，然而他们最开始见到徐北尽的时候，同样因为徐北尽的外貌感到些许的畏惧。</p>

观众们也说不好那是因为什么, 或许只是因为徐北尽身上过于疏离、冷淡的气场，也或许是因为他倦怠、漠然的表情。</p>

而这个时候，任务者们大概也是因为他唇边似有若无的笑意, 而隐约感到了些许的警惕。</p>

不过这个时候他们的注意力更加集中在那本书上。</p>

牧嘉实接过那本书，就立刻翻阅了起来，果不其然, 他发现这本书里的文字都是正常的。</p>

他看了一眼标题：《恶梦轮回》。</p>

……他想，这就是林檎从徐北尽的书店里借走的那本书？可是这本书明显就是这个噩梦中的重要道具，为什么会出现在徐北尽的书店里？</p>

此外，当初他用饮料从徐北尽那儿换来的线索，难道，也是通过这样的方式？</p>

他想到徐北尽书店里那高及天花板的书柜，心中登时升起了丝丝的寒意。</p>

……这名书店老板，他究竟拥有怎样的身份？为什么他的书店里会有这么多关于噩梦的书籍？每一本书的背后，都代表着一个噩梦吗？</p>

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凭什么窄楼底层的一家书店里，就有着记录其他窄楼居民噩梦的书籍？</p>

这名书店老板难不成是主脑NE？！</p>

牧嘉实心中升起了这个令他啼笑皆非的猜测。</p>

但是这不可能。</p>

谁都知道，主脑NE位于窄楼的最高层。</p>

曾经有任务者去到过最高层，但是后续并没有他成功离开窄楼的传言出现。不过，他的确将一些消息传来出来，比如……NE。</p>

没人知道NE的形象是什么，但是窄楼的任务者们，的确都隐隐约约地知道，主脑就位于窄楼的最高层。如果想要离开窄楼，也同样需要通过NE。</p>

至于究竟如何离开，谁也不清楚。</p>

据说，就如同窄楼居民一样，NE同样算是生活在窄楼中的一名NPC，所以，它同样拥有一个噩梦——但是谁也不知道NE的噩梦是什么。</p>

对于听闻过这个消息的牧嘉实来说，他之所以一直对所谓的“终极噩梦”的传言不屑一顾，就是因为，如果窄楼中真的存在一个“终极噩梦”，那么，也只有可能是主脑NE的噩梦。</p>

徐北尽的噩梦曾经被窄楼底层的任务者认为是“终极噩梦”，而牧嘉实认为，徐北尽的确可能藏着一些什么秘密。</p>

但是如果他的噩梦是“终极噩梦”……</p>

那么NE的噩梦又是什么呢？</p>

不过，想到几年前的事情，牧嘉实又若有所思起来。当时，有名任务者想要闯进徐北尽的书店，但是被徐北尽强硬地扔了出去。</p>

从这个角度来说，或许他的书店里的确有什么秘密？</p>

可是，当牧嘉实去拜访徐北尽的书店的时候，他也没见徐北尽有任何的抗拒。况且，林檎还问徐北尽借书看……</p>

不不不，林檎和徐北尽是什么关系？这不能比的。</p>

牧嘉实不禁走神了，想到了最近流传在窄楼底层的，关于林檎和徐北尽的绯闻。</p>

他走神的时间太长，让光头不耐烦地问：“你在想什么？”他有点焦虑地看着这本书，说，“这书也太厚了，得看到什么时候？”</p>

“是一本恐怖小说。”</p>

这个时候，徐北尽在旁平静地回答。</p>

任务者们都怔了怔，看向他。他们这才意识到，徐北尽是书店的老板，并且还主动给他们暗示了这本书的重要性。从这个角度来说，他恐怕对这本书十分熟悉才对。</p>

绯立刻说：“您可以告诉我们，这本书究竟讲了什么吗？”</p>

“我之前就说过，”徐北尽轻轻笑了一下，“我奉行等价交换的原则。我当然可以给你们讲故事，而你们又能付出一些什么呢？”</p>

牧嘉实想了片刻，咬牙说：“我们正在调查这本书……这本书的内容，很有可能，正在这片废墟上演。”</p>

徐北尽怔了怔，深深地看了牧嘉实一眼。</p>

直播间里，观众们发出爆笑。</p>

“看你长得挺正直的，结果你也想空手套白狼啊！”</p>

“说，你是不是从北北身上学来的！”</p>

“北北，害人终害己。”</p>

“擒贼先擒王。”</p>

“？我缓缓打出一个问号。”</p>

“好家伙，您就是对王之王？”</p>

徐北尽几乎控制不住表情，差一点点就笑场了。</p>

但是他还是忍住了。</p>

并且以自己群演级别的演技，非常认真地说：“这是一个挺有趣的消息。”</p>

他那差点没憋住的笑意，在任务者们的眼中，就显得他更加的高深莫测、意味深长。牧嘉实更是紧张到有些发抖。</p>

不过他想，既然主脑安排了这名窄楼居民坐在书店内部，就应该是让他告知任务者一些消息。</p>

而所谓的“等价交换”的原则，恐怕也是为了确认任务者都收集到了什么线索，以此判断应该给出什么信息。</p>

牧嘉实根据自己对噩梦的了解，暗自猜测着。</p>

这也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p>

牧嘉实望着徐北尽，认真地说：“既然这样，您可以告诉我们，这本书究竟都讲了些什么吗？”</p>

他们自己看当然也可以，但是直接从徐北尽的口中听到讲解，自然更加节约时间；而他们现在需要的就是时间。</p>

……他发现就在不久之前，收藏家和巫见同时露出了迷茫的表情，似乎是疑惑他们为什么在这里，又或者是……</p>

收藏家是疑惑为什么他们在这里，而巫见则是在疑惑，眼前这名坐在柜台后的男人，是谁。</p>

巫见或许已经彻底遗忘了第一轮噩梦中发生了什么，而接下来，他就要开始遗忘第二轮噩梦的内容了。一旦第二轮噩梦的内容被完全遗忘，那么这一轮噩梦又要重启了。</p>

而牧嘉实有一种预感，他认定，这本书恐怕就是解开这个噩梦的谜团的重要道具。</p>

他深深地、专注地望着这名书店老板，他希望对方能给出一些有用的消息。</p>

徐北尽的目光落到那本正放在他的柜台上的书。</p>

……一本恐怖小说。</p>

他说：“这本恐怖小说的主角的原型，据说是作者的仇人。”他轻声笑了笑，“因为厌恶憎恨他的仇人，所以作者才故意将这个人写进了小说，作为报复，让他日复一日地做着无用功。”</p>

他的话中的某些意思，让牧嘉实突兀地变了脸色。</p>

他干巴巴地说：“……遗忘？”</p>

徐北尽没有明确回答他的问题，他继续说：“小说的主角是末日废墟上的求生者。他每天的生活就是收集自己所需要的食物。</p>

“废墟上十分的危险，所以他不敢在外面吃东西，而是一定要将食物运回自己的家中，放进专门存储食物的小型仓库。</p>

“但是，他一旦将食物放进仓库之后，他就会遗忘自己获得了食物。然后，他就会因为饥饿，而不得不再一次离开家，再一次来到废墟上寻找着食物。</p>

“他的每一天都将重复这样的生活，直到他的死亡。他将坐拥食物堆积成山的仓库，却将其视而不见，直到因为恐惧、绝望和饥饿而死。”</p>

随着他平淡的诉说，这片废墟似乎轻微地晃动了一下，随后有什么古怪的闷响贯入他们的耳膜。但是随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似乎还是往常的样子。</p>

当徐北尽话音落下，站在窗边的收藏家略微诧异地说：“雾气散了。”</p>

“雾气散了？！”</p>

比起其他的任务者，绯和巫见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他们诧异地扑到了窗边，惊恐而震惊地瞪着废墟的边缘——雾气，真的彻底不见了。</p>

有隐隐绰绰的、城市废墟的边缘显露了出来。</p>

光头和花臂也走到窗边，诧异地说：“新的场景吗？”</p>

他们都忽略了徐北尽，只有牧嘉实还认认真真地向徐北尽道谢。他看了看自己的同伴们，又果断补了一声道歉。</p>

徐北尽不在意地摇了摇头。</p>

他心中算着时间，心想恐怕再过不久，戴无就又要来找他了。</p>

不过当任务者们知道那本书的内容之后，这个噩梦似乎发生了什么异变，雾气消散了，场景肉眼可见地都扩大了一些。</p>

这样的话，或许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会发生一些改变？</p>

徐北尽目光深深，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那本书。</p>

他想，这个噩梦……就是这本书吗？</p>

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p>

说到底，噩梦就是梦境，而不是书。即便这个噩梦与这本书有关，那也只是基于这本书衍生出来的梦境。</p>

……所以，这个噩梦的主人，是这本书的作者，还是他的仇人，即这本书的主角，还是一些无关但是看过这本书的读者呢？</p>

他又看了一眼直播间右侧的场景列表，发现即便在雾气消散之后，场景也并没有多出来。这说明，直播间的场景，也已经包括了雾气之后的地方？</p>

但是奇怪的是，这群任务者现在几乎已经走遍了整片废墟，但是他们的名字出现过的那些场景，数量却并不算特别多。</p>

总共有将近六十个不同的场景，但是任务者们去过的，却只有三分之一的样子。</p>

这是因为，有很多场景都位于雾气之后吗？</p>

他正思索间，突然听见绯和巫见诧异的大喊。</p>

“不可能！”绯的声音略微尖利，听着令人颇为不适，她失神地看着外面的场景，“不可能……雾气怎么可能会散！”</p>

“这个噩梦……”相比之下，巫见可能冷静一些，也可能是更加的失望和沮丧一些，“这个噩梦，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p>

收藏家立刻就挑起了眉：“什么？对不起……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们的意思是，你们是特地来这个噩梦的？”</p>

绯瞪了巫见一眼，她想，真是的，巫见这个大嘴巴。</p>

随后她不得不解释说：“呃……可以，可以这么说。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误会，我们只是……只是为了验证一些事情。”</p>

收藏家感兴趣地问：“什么事情？”</p>

绯沉默了片刻，然后说：“记忆的遗失，还有……杂质、末日。在其他的一些噩梦中，同样出现了这些词语和指向……”她咬了咬嘴唇，“我们认为，这可能暗示了一些什么。”</p>

收藏家反而露出了饶有兴致的表情：“所以，你们是在这个噩梦中……”他挑选了一下词语，“寻找真相？”</p>

绯深吸了一口气：“差不多是这样吧。”她看了一眼巫见，“当我们得知这个噩梦中有一些与外界共通的元素的时候，我们就决定来到这里看看，想要证实……一些问题。”</p>

牧嘉实回过神，这才意识到这几名任务者又开始讨论关于末日的事情了。</p>

就在不久前，绯说了他们对于这个噩梦中末日、雾气、求生者、记忆等等的猜测。但是……他们在进入这个噩梦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些要素吗？</p>

他们是特地进入这个噩梦的？</p>

牧嘉实有些头痛地叹了一口气。他说：“能先解决正事吗？”</p>

收藏家说：“难道这两个家伙说的，不是正事？”</p>

牧嘉实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你想永远困在这个噩梦的话，你就继续吧。我打算去那个男人所谓的‘家’看一眼。”</p>

收藏家迟疑了一下，随后选择了放弃。</p>

不过，绯反而说：“抱歉，我们的确……或许不应该隐瞒这件事情。”她主动说，“我们过去吧，在路上，我会解释一切。”</p>

于是他们与徐北尽告别，离开了书店。</p>

他们发现大楼外的那具尸体不见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但是这名死者和那名凶手原本就神出鬼没，于是这个时候，即便尸体消失了，任务者们也没有太过于惊讶。</p>

不过牧嘉实还是若有所思地说：“刚刚书店老板并没有提及这起凶杀案……意思是，那本书中并没有这个情节吗？这里并不是完全依照书中的情节发展的吗？”</p>

绯低声说：“有可能。”</p>

牧嘉实看了她一眼。他想，在这个噩梦中，无数人都隐藏着秘密。</p>

有备而来的绯和巫见、性情跳脱的收藏家、一开始猖狂现在却十分低调的光头和花臂……还有那名同样出现在这个噩梦中的书店老板。</p>

窄楼中的每一个人，似乎都隐藏着什么秘密。</p>

……牧嘉实的耳边再次响起了那句话。他突然十分想知道，那个女人隐藏着的秘密又是什么？她说她不能告诉她更多。</p>

但仅仅就只是那句话，已经足够牧嘉实感到恐惧。</p>

为什么一个窄楼底层的居民，会知道他在更高层的噩梦中听闻的一句话？她认识那个噩梦中的女人？</p>

牧嘉实闭了闭眼睛，捏紧了手上的那本书——他从徐北尽那儿借了过来——随后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这个噩梦上。</p>

他想在噩梦中划水，他不想管这个噩梦和这群任务者，即便他当然有着一种天生的责任感。但是此刻驱使他投入这个噩梦的动力，并不是他的责任心，而是一种恐惧。</p>

他不想让自己再度沉溺于那个噩梦——永坠深渊。</p>

他呢喃着这四个字。</p>

随后，牧嘉实强迫自己的转过头，对其他人说：“我们继续走吧。”</p>

他们继续往西面走。</p>

在经过藏宝库的时候，他们稍微停留了一下，寻找了一些食物，用以饱腹。</p>

在这个过程中，收藏家和花臂两人，差一点就和其他的求生者起冲突。那群求生者似乎看中了他们找到的食物，于是轰然涌上，试图抢走他们怀中的食物。</p>

收藏家表情笑眯眯的，但是直接把那块饼干扔到了地上，硬生生用鞋碾碎了。</p>

而花臂就没有他这么果断和狠辣，迟疑了一下就被抢走了食物，到最后，光头就不得不接济了他一点儿。</p>

好在这群任务者并不是真的需要食物，并不像那些求生者们如此疯狂。他们只是按照游戏的设定，在寻找食物果腹而已。</p>

在他们眼里，那群抢食的求生者，也就只是一串由NE控制的数据罢了。就连收藏家都没怎么在意。他们把这个过程当成是噩梦中的某些突发剧情。</p>

但是徐北尽通过直播间的画面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却不由自主地微微皱了皱眉。</p>

一是因为，这群求生者必定就是扮演者扮演的，但是他们的演技实在是太好了，让人怀疑他们说不定就真的是这片末日废墟上的求生者，在被末日击溃的城市中漫无目的地生存着。</p>

徐北尽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群高呼着“人类才是地球的杂质”的求生者们，心中顿时就覆上了一层阴霾。</p>

而第二个原因就是，这并不是任务者们第一次在藏宝库寻找食物，为什么之前都没有出现问题，但是在雾气消散之后，情况就突然发生了改变？</p>

是否，这看起来平静如往昔的废墟，其实背地里也出现了一些涌动的暗流？</p>

徐北尽忧心忡忡。</p>

任务者们一无所知，仍旧向他们的目的地前进着。</p>

因为害怕记忆的遗失，并且记录也是无用功，所以从第二轮噩梦开始，他们就再也没有分开行动，一直维持着集体。</p>

绯说：“我想……我可以来解释一下了。我们的确是特地来到这个噩梦的。”她疲倦地笑了一下，“或许你们知道，窄楼中有着关于‘终极噩梦’的传言。</p>

“打通终极噩梦，就可以离开窄楼——传闻中是这样说的。”</p>

他们走在碎石和瓦砾堆积起来的、毫不平整的路面上。尽管雾气已经消散，但是那些三三两两的求生者们似乎视而不见，继续自己寻找食物的行为。</p>

那种绝望、沉寂、混乱的气息，仍旧萦绕在这片废墟之上。</p>

……可是，那雾气究竟是什么？</p>

绯说：“不久之前，有传言说，这个噩梦就是传说中的‘终极噩梦’。巫见和我一开始并没有在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