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特殊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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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他们也发现了电梯里的“那颗蘑菇”。</p>

他们并没有像神婆那样，选择置之不理，而是果断开始尝试与这人交流，试图获取一些信息。或许是因为他们人多势众，所以很快，这人就从闭口不言，到断断续续说了一些话。</p>

这人的声音沙哑粗粝，不知道是因为过度的哭泣还是恐惧的大喊，对喉咙造成了巨大的损伤，任务者们几乎听不出这人原本的声音。</p>

这颗蜷缩在角落里的“蘑菇”说：“我……我就是躲在这里。我什么都不知道。9楼……下不去。我也不敢去……”</p>

“不敢？”西装男敏锐地意识到什么，“你知道9楼以下是什么情况？”</p>

这人睁大了眼睛，露出发懵的表情。</p>

任务者们交换着眼神。</p>

隔了一会儿，这人终于开口了：“我是……从下面，爬上来的。”</p>

“爬上来？”</p>

那人完全没有理会任务者的问题，用着一种游丝般飘忽的语气说：“下面……有一层，全是碎玻璃，还有……刀片。我坐电梯下去，在那里，被割伤了脚……”</p>

任务者们看了看这人的脚，果然发现有血迹从皮肤上渗了出来。地上也有一些深色的血脚印，不过已经凝固了，就十分的不起眼。</p>

那人依旧蜷缩在角落里：“我的同伴……进到了那一层的电梯。我们分批走，害怕有危险……然后，那部电梯下去了，又空着上来了。他们一定是出事了……</p>

“我不愿意再往下走，但是其他人还是想去试试看。他们说，说不定他们已经出去了呢？不……不可能的，我知道，直觉告诉我……</p>

“然后……我就和他们分开了。我从这栋大楼的外立面爬进来。玻璃碎了，所以我可以站在窗台和栏杆上。我爬不动了，所以只爬了两三层……然后我就躲在了这里。”</p>

西装男皱眉，却严厉地问：“既然你已经从窗口爬了出去，为什么不直接往下？不离开这栋大楼？”</p>

那人的身体颤抖了一下。</p>

这个时刻，西装男意识到，他似乎问到了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p>

很快，那人就打破了沉默，声音沙哑地说：“因为，我看到了无数具尸体……就在外面。就摆在那儿。整座城市。烧焦了，烧干了。没有人还活着，所有人……所有人都已经死了。</p>

“那些想要离开这栋大楼的人，我看到他们的尸体，被人扔了出来。还有我的同伴们……的，他们的，尸体。那些扔尸体的人，还在大喊着好无聊……我不敢……我不敢下去。</p>

“我躲在这里，我躲在这里……这里安全……我可以，永远地留在这里……”</p>

那人呢喃着说。</p>

随着这人的话，蒋双妹几乎下意识看向了窗外的场景。</p>

燃烧着的城市。</p>

这场大火是先将这座城市里的人烧干净，然后，才开始焚烧这座城市。</p>

……为什么？</p>

为什么会有这场大火？那个小女孩之前说的，“轰”地一声，又是什么？</p>

蒋双妹陷入了十足的费解之中。</p>

随后，她又啼笑皆非地意识到，这不过是一个噩梦罢了，她想这些干什么？这不过是这个游戏的背景设定，只是用来渲染气氛、烘托情绪的而已。</p>

那只是虚假的、捉弄人心的、主脑的把戏。</p>

就好像神婆不可能是小女孩的母亲一样，这个噩梦中的末日，也不可能是真实发生的。</p>

蒋双妹收回眼神，就这样安慰着自己。</p>

随后，他们又仔细询问了一下“这颗蘑菇”，关于其在楼下的某层的见闻。这人除却知道那一层停靠着一部电梯、地面上有着非常多的碎玻璃和刀片之外，对那一层一无所知。</p>

此外，这人也就只知道，自己的同伴在楼下遭难，并且尸体也被楼下的一些人扔了出去。对于楼下那些人的身份，这人同样一无所知。</p>

西装男忍不住问：“楼下本来应该是什么办公室？”</p>

那人茫然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这栋办公楼，不同的楼层是被不同的公司租下来的。</p>

“我只知道楼上应该有装修公司、食品公司、房产公司……好像是，还有专门做环保的，当时来我们这边发过什么东西……对，除甲醛的东西吧，当时我们公司刚刚搬进来……</p>

“但是具体……具体有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事情……那件事情还没有发生的时候，我们不会随便来往。”</p>

西装男便问他：“那你是做什么的？”</p>

“我？”那人怔了一会儿，“好像是……植、植物？”</p>

西装男皱眉盯着他看了片刻，便点了点头，自言自语说：“看来这群疯子的疯狂，也和他们各自的公司有点关系。”</p>

蒋双妹也忍不住点头，但是她又想到：“所以9楼以下，应该是什么公司？杀人……”</p>

“谁知道呢？”西装男想到他们现在正在一个游戏中，便嗤笑道，“游戏公司？”</p>

蒋双妹也笑了一下，只当西装男在瞎说。</p>

他们都没注意到，当西装男说到“游戏公司”这几个字的时候，蜷缩在地面上的那颗“蘑菇”，露出了略微惊惧的表情。</p>

西装男无意深究这个话题，在这栋大楼里，必然有清楚9楼以下情况的幸存者，不然他们这个游戏也玩不下去了。</p>

不过……他又想到现在应该正在三号电梯里折腾的少年等人，心想，那些人不会运气差到直接去了9楼以下吧？</p>

目前来看，9楼以下的危险性可能已经超乎了他们的想象。</p>

西装男摇了摇头，不再继续想。</p>

蒋双妹忍不住问：“我们现在要使用这个货梯吗？”</p>

西装男迟疑了一下，便将目光放在了货梯的操控板上。</p>

货梯的操控板上，亮起的楼层按钮同样不多，但是比电梯多了一些。这里一共有八个亮起的按钮，西装男深吸了一口气，说：“走吧。”</p>

但是他刚刚想伸手去碰按钮，那颗原本缩在地上、看不出身形的“蘑菇”便突然大叫了一声，像是疯子一样扑过来抓咬西装男的手。</p>

西装男连忙将手缩回来，那人便平静了下来。</p>

就好像这人突然的疯狂，就是为了阻止西装男去碰电梯的按钮。</p>

西装男皱起眉，本来想说什么，但是在看到那人的身形的时候，突然瞳孔一缩，忍不住问：“你是个女人？”</p>

这人刚才蜷缩在地上，声音粗粝沙哑，根本看不出是男是女。等她站起来，任务者们这才意识到她的性别。</p>

单纯说性别，西装男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意外的，但问题在于，第二轮噩梦的时候，神婆带着小女孩直奔9楼的货梯，带着一种出人意料的、仿佛被蛊惑了一般的情绪。</p>

……而这个女人，就在这部货梯里。</p>

蒋双妹诧异地说：“你不会是那个小女孩的妈妈吧？”</p>

那人迟钝地看了看这几名任务者，在茫然片刻之后，仿佛突然醒悟了过来：“你说……你说，我的女儿？”</p>

蒋双妹点了点头：“31楼的小女孩，是你的女儿吗？”</p>

那人立刻点了点头：“是！是！！是我的孩子！她怎么样？我不敢去找她，我怕有危险……我怕把危险带给她……31楼是安全的……</p>

“她怎么样？她害怕吗？你们见到她了吗？她的食物吃完了吗？……我的孩子，她一个人呆在那里，一定很害怕吧……</p>

“我，我没办法。我不敢把她带下来。太危险了……下面太危险了……”</p>

她声音喃喃，逐渐带上了哽咽的泣音，加上她那沙哑的声音，更加令人难受。</p>

起码蒋双妹就皱起了眉，她最受不了这样亲人分离的场面。</p>

西装男比她冷静得多，他问：“既然你担心你的女儿，那么为什么还要一个人缩在这里？为什么来到9楼之后不上去找她？</p>

“还有……之前那个小女孩明明来过9楼的货梯，和我们的另外一个同伴一起过来的，为什么那个时候她没有认出你？”</p>

那人却诧异地说：“我的女儿……她什么时候来过9楼？”</p>

西装男怔了怔，这才意识到这人压根就没有第二轮的记忆，顿时就头痛起来。</p>

这个女人说那个小女孩是她的女儿，但是表现出来的态度，却让他觉得未必如此。说到底，上一轮噩梦的时候，小女孩明明来过这里，但是为什么没有认出自己的母亲？</p>

而且，就算这人表现得这么情真意切，像是为自己的女儿担心得要死了一样……</p>

如果她真的这么担心，那么为什么不在回到9楼之后，继续往上走，去和自己的女儿汇合，反而一直缩在9楼的货梯里，对女儿不闻不问？</p>

西装男不免对这人到底是不是小女孩母亲的问题，感到困惑。</p>

而那人面对三名任务者的沉默，不免焦虑了起来，她咬着手指，哀切地说：“我的女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请你们告诉我，求求你们。”</p>

西装男不为所动：“如果你真的担心自己的女儿，”他目光锐利地说，“那么你现在就应该焦虑地去31楼了。</p>

“就算你不敢坐电梯，走楼梯总可以吧？但是你还是不愿意离开这部货梯，甚至宁愿相信我们这群陌生人的说法……为什么？”</p>

那人哀戚地说：“我不敢……”她含糊其辞，“我不敢，我不能离开这里。这是……规矩。”</p>

三名任务者都怔了怔。</p>

蒋双妹不可思议地说：“规矩？”</p>

西装男盯着她：“如果你想知道你的女儿的现状，那就告诉我们……什么规矩？”</p>

那人犹豫挣扎许久。</p>

这就更加让任务者们重视她所知道的信息。如果女儿对她来说真的如此重要，那么她就应该会立刻说出来。</p>

但是她现在犹豫、忐忑的样子，却让任务者们意识到，她所知道的事情，甚至可以超过女儿在一位母亲心中的地位。</p>

又或者……</p>

西装男的心中闪过一丝灵感。</p>

又或者这个女人并不是那个小女孩的母亲？</p>

说到底……什么规矩？</p>

终于，在三名任务者的注视之下，那人缓缓地说：“我必须留在这里。这是……规矩。我是‘蘑菇’，所以……我必须留在这里。”</p>

任务者们诧异地看着她。</p>

她知道自己是“蘑菇”？这就不能算是一个疯子了吗？有疯子能够意识到自己的疯狂吗？清醒的疯狂？</p>

可是这人说这句话的语气，却压根没有显出任何疯狂、怯懦或者恐惧。她只是低声地，就好像是在说出一个秘密一样，说出那条规则。</p>

而且……知道自己是“蘑菇”，还要遵守“蘑菇”的规则……这是在演戏吗？为什么这个噩梦中会有这样的设定？</p>

三名任务者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迷惑的表情。</p>

几乎就在她说出这条“规则”的瞬间，位于16楼的徐北尽，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体。</p>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据他所知，这个噩梦是窄楼中唯一，至少是窄楼底层中唯一的，可以在其中表露出“扮演”这个意思的噩梦。</p>

换句话说，在这个噩梦中，扮演者实际上是可以向任务者暗示自己的身份，只看任务者们是否可以反应过来。</p>

在这个噩梦中，扮演者们所扮演的角色，就是在进行着扮演的求生者。简单来说，就像是一场戏中戏。</p>

而因为这场戏中戏的框架位于噩梦，所以为了让任务者们能够解决这个噩梦，扮演者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透露这个噩梦的规则，即，在这栋大楼中扮演着相应的角色。</p>

蘑菇们扮演“蘑菇”，垃圾工们扮演“垃圾工”，装修工们扮演“装修工”，吃人鬼们扮演“吃人鬼”。理智的幸存者，扮演“理智的幸存者”。</p>

在此之前，任务者们实际上就已经感受到了，这个噩梦与窄楼的种种相似之处。他们时常能有那种“既视感”出现，不仅仅是噩梦中的一些场景，也同样是噩梦与窄楼。</p>

所以，在徐北尽看来，如果他们足够敏锐的话，那或许他们也可以意识到，这栋大楼中末日之后的幸存者，与窄楼中的居民，有着异曲同工之妙。</p>

然而在那名货梯里的“蘑菇”说完了这个噩梦的规则之后，三名任务者却都没有露出什么特殊的表情，他们只是若有所思地思考着这个噩梦。</p>

……徐北尽不由得遗憾地想，如果这个时候，是绯和巫见在这里，那就好了。</p>

这两名任务者、阴谋论者，必然可以立刻联想到更多的东西。</p>

可惜这里是西装男、蒋双妹和沈云聚。</p>

这三人，或许从来都没有怀疑过窄楼居民吧。</p>

徐北尽颇为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掩去目光中的情绪波动，慢慢平静下来。</p>

在他的面前，林檎和巫见正在商量接下来应该去哪里。</p>

准确来说，是巫见在说自己的想法，而林檎在问徐北尽，巫见的想法是否可行。</p>

徐北尽：“……”</p>

好家伙，他第一次见到，有人把窄楼居民当任务者来用。</p>

他啼笑皆非地想，所以当初那名冒犯他的任务者，居然也不能算是说错？他的确就是假冒窄楼居民的外来者……在林檎眼中就是如此。</p>

在林檎眼中，恐怕全世界只分为两个阵营。</p>

他和徐北尽是一个阵营；其他所有能动的玩意儿，是另外一个阵营。</p>

徐北尽哭笑不得，却只能任劳任怨地说：“我觉得他的方案挺好的。”</p>

巫见的方案是，找小女孩完全可以跟探索这栋大楼一起进行。</p>

在上一轮噩梦，林檎和绯并没有把9楼到16楼之间的楼层完全探索完毕，所以，他们与其漫无目的地寻找小女孩，不如先做正事。</p>

巫见得到了徐北尽的首肯，便连忙点头说：“对啊。现在去找小女孩，谁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p>

林檎便也点了点头。</p>

但是这个时候，旁边那位小女孩的母亲却开始大叫起来：“不！你们先去找我的女儿！！去找我的女儿啊！！”</p>

巫见诧异地看了看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找她？”</p>

女人顿时就沉默了。</p>

就如同“蘑菇”不可以离开自己躲藏的地点。除非像之前的某颗蘑菇一样，被林檎叫出来。</p>

但是，令徐北尽失望的是，女人并没有说出“规则”。她只是失魂落魄地走到了一边，沉默地站在那儿，甚至恢复了此前无动于衷的样子。</p>

巫见也诧异地看着她。</p>

这个时候，他意识到，情况一定是有哪里不对。这个女人一直以来表现的，不是不爱自己的女儿。那么为什么，她现在不去寻找她的女儿，在明知女儿可能碰到危险的情况下？</p>

巫见感到了万分的困惑。</p>

他同样不由自主地想到，难道这个女人不是小女孩的母亲吗？哪有这样的母亲？</p>

不过，16楼的这个女人，并没有像9楼货梯里的女人一样，说出这栋大楼的某些……“规则”。于是，巫见也就只能困惑地看着她，一时间有些莫名其妙。</p>

随后他摇了摇头，也不再关注她。</p>

林檎已经和徐北尽打了声招呼，然后走向了楼梯间。巫见也连忙跟上他的步伐。</p>

然而就在林檎的手搭上16楼安全门的把手的时候，他们眼前突然就是一黑。</p>

噩梦重启了。</p>

巫见带着些许的迷茫睁开了眼睛。</p>

他想，这一次，又是谁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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