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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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绯失望的是, 那家书店里空无人，并没有她想要见到的那名书店老板。</p>

她叹了口气，离开了书店。</p>

书店两侧的商铺, 也都是空无人。</p>

玩偶店橱窗里的玩偶，都已经积上了层灰尘。穿着红裙子的女童玩偶，眼睛毫无生气地看着外界。</p>

任务者们一路往北, 大概已经走了几百米,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现。</p>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却已经炸锅了。</p>

“那个玩偶……！！”</p>

“是北北直播的第一个噩梦吗？是那个噩梦？！”</p>

“我靠，你们看见那个穿红裙子的玩偶了吗？！这个噩梦怎么回事啊！我惊了！”</p>

“我也惊到了……这个噩梦，囊括了其他噩梦的元素？但是之前北北说你的噩梦与噩梦有关, 我以为你的噩梦才会是这样的……”</p>

“推理大佬说出了我的心声！”</p>

“俺也样！”</p>

“所以说这个噩梦难道真的就是终极噩梦吗？”</p>

“这……我觉得不是。我觉得北北的噩梦才是！”</p>

“没错！北北才是坠强的！”</p>

“你们冷静点, 北北之前已经说过，他的噩梦不是终极噩梦了……”</p>

“不管怎么样, 这个噩梦怎么会囊括其他噩梦的元素？”</p>

“呃，我有两个想法。是这只是一个巧合，当然这不太可能；二是，这个游戏的背景不是末日吗？或许这些窄楼居民的噩梦，其实都是相通的？</p>

“他们的噩梦基于他们曾经在末日中的遭遇，而他们的过去处于相同的大背景下。有的人噩梦的场景比较小, 局限于自己的方寸之地，所以看不出来什么。</p>

“但是有的人，噩梦的场景就比较大, 这样可能就囊括了其他人在末日中的经历。</p>

“不过，即便囊括了其他人的经历，也并不意味着会绝对复现他们真实的遭遇。每一个噩梦, 肯定还是会按照噩梦主人的记忆来进行。”</p>

“这就是为什么，玩偶店和书店里都没有人，只是孤零零的场景而已，并不代表着玩偶店老板和小纯就会出现在这个噩梦。”</p>

“有道理！”</p>

“我悟了！我真的悟了！”</p>

“这个世界观感觉有点意思啊。照这么说的话，其实在噩梦中，也可以发现其他噩梦的线索？当然前提是场景足够大。”</p>

“我反而越来越好奇北北的噩梦到底是什么了。与噩梦有关，但是不是现在这样的表现形式……？”</p>

“突然有点想知道，这个噩梦里就只有这个场景吗？如果足够巧合的话，会不会把我们之前跟着北北起经历的噩梦，全都囊括进来？”</p>

“全都不太可能吧……有这个玩偶店我就很惊讶了！”</p>

任务者们兴高采烈地讨论着。</p>

他们对于自己与徐北尽相逢的第一个噩梦印象深刻，而即便有些观众没有看过那一次的直播，在观众们热烈的讨论中，也纷纷明白了过来。</p>

观众们基于上帝视角，已经意识到这个噩梦的特殊之处，但是这些任务者却还没有意识到。</p>

绯、牧嘉实、长发男，他们都没有去过吴伸曾经的那个噩梦，因此，他们在这刻错过了某个发现秘密的机会。</p>

不过，在这个场景足够庞大的噩梦之中，他们仍旧有着足够的时间。</p>

牧嘉实时不时就抬头看看天空，似乎有些焦虑。</p>

绯问他：“怎么了？”</p>

牧嘉实含糊说：“噩梦里的些……征兆。”</p>

绯怔了怔，就不再问了。她不想知道太多这个噩梦的信息，不仅仅是因为不想先入为主，或许也是因为……她对这个噩梦，隐隐有着不安与恐惧。</p>

……她知道，这个噩梦就是牧嘉实遭遇失败的噩梦。牧嘉实在提及这个噩梦时候，态度含糊不明、讳莫如深，这就已经让她隐隐明白了过来。</p>

可是，这个噩梦究竟意味着什么，居然能给牧嘉实如此深刻的打击？</p>

他总说自己的是废物、失败者，可是当绯和巫见回到窄楼底层，听闻了牧嘉实曾经的丰功伟绩之后，他们就感到了奇怪。</p>

这样一位任务者，这样一位名声仍旧流传在窄楼底层某些人口中的任务者，他居然会因为某个噩梦而感到失败与自我厌恶？</p>

究竟发生了什么？</p>

那场近乎杀死他的失败，究竟是什么？</p>

绯十分好奇牧嘉实曾经在这个噩梦中的遭遇，但是并不太想直白地问出口。</p>

他们来到一个十字路口。红绿灯已经停止了运转，这让绯彻底意识到，在末日的时候，社会秩序已经崩溃到了何等的情状。</p>

她忧心忡忡地想要过马路。</p>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疯子从转角处的店铺里冲了出来，啊啊大叫着，疯狂地撞着三名任务者。也不做其他事情，就只是用头去撞这三个人，好像是要把他们赶走一样。</p>

长发男兴奋地张开手臂：“来！杀了我！”</p>

那疯子低着头，用头顶去顶撞长发男，让后者个踉跄，却失望地叹了口气。</p>

绯猝不及防被撞到，跌在地上。牧嘉实伸手把她拉起来，随后看向那个疯子，以及他身后的店铺。</p>

“光头理发店？”他语气古怪地嘟哝着。</p>

绯抽了抽嘴角，看着那个疯子，然后说：“果然……他们都疯了。”</p>

她本能地联想起上个噩梦中的遭遇。</p>

长发男不满地叫唤着：“真没意思！快走吧！”</p>

那疯子用恐惧而憎恨的目光看着他们，又退回了自己的理发店里。</p>

他们就继续往前走，然后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p>

他们看见家热热闹闹、人潮拥挤的火锅店。火锅店就开在街边，生意十分兴旺。</p>

门外已经有不少人在等位子，门内同样热气腾腾。烧开的火锅腾起的烟雾，让每个人都显得五官模糊，仿佛是在做件事不关己的事情样。</p>

但的确是他们，在机械地进食。</p>

而外面拿号等候的人们，更是急不可待。有个小男孩，趴在玻璃窗上看着里面的人吃火锅，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p>

这幅场面如果是在平时，自然显得稀松平常，但是此刻整片街区都是如此寂静，这家火锅店却热闹非凡，就显得格外古怪了。</p>

绯不禁迷惑地问：“他们是疯了，还是……没疯？”</p>

长发男在这个噩梦中没有找到死亡的契机，现在看起来居然还挺正常。</p>

他刻薄地说：“看就是疯了。”他阴阳怪气地说，“做着与社会格格不入的事情，在那些‘正常人’看来，不就是疯了吗？”</p>

牧嘉实看了他眼，心想，谁想在这当口理会这种愤世嫉俗的小心思？</p>

牧嘉实十分实事求是地说：“进去看看吧。起码有这么多人在。”</p>

他们便朝那家奇怪的火锅店走过去。</p>

越是走近，就越是能感受到那种热烈的、洋溢着的氛围。三名任务者几乎本能地被感染到了，他们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仿佛下秒就能吃到他们最喜欢的菜肴。</p>

但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们下意识停下了脚步。</p>

绯说：“不对劲。”她盯着那家火锅店，“有种……很微妙的氛围。”</p>

牧嘉实说：“这种疯狂，也许可以传染。”</p>

绯喃喃说：“那应该是多么绝望的场面啊。”</p>

长发男盯着火锅店，不断地吞咽着下意识分泌的口水。他觉得自己食欲沸腾，可越是如此，他就越是不愿意挪动脚步。他仿佛在享受着这种近乎折磨的感觉。</p>

绯和牧嘉实都没有理会他。</p>

绯朝着正在等位子的个客人大喊了声：“喂！可以问你个问题吗？”</p>

他们之间大概隔了十几米的距离，但是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走过去了。她察觉到了危险。</p>

那人浑浑噩噩地抬头，茫然地指了指自己。</p>

绯点头：“就是你！问你个问题。”</p>

她选择这个人，就是因为其他人都是拖家带口、三五成群，唯独这个人是孤单人，默默地坐在尾端的位置，蜷缩着，仿佛在忍受着饥饿的折磨。</p>

绯问他：“这里的火锅很好吃吗？这里有好多人 ，得等多久啊！”</p>

“好吃！”那人不太熟练地比了个大拇指，又用一种颇为神往的语气说，“但是，主要还是为了这家的，火锅浴。”</p>

火锅浴？</p>

绯问他什么是火锅浴。</p>

那人说：“就是将滚烫的火锅汤底，从头浇下去，直流淌到你的脚底板……”他用敬仰的语气说，“听说有人能做到，我也希望能做到。”</p>

绯面色古怪地想，那是直接进医院了吧？</p>

她问：“火锅浴有什么意义？”</p>

“清洁自己。”那人瞪大了眼睛，“这就是火锅浴的意义。”</p>

“为什么不用清水？”绯问，“而且火锅那么烫。”</p>

“越烫越好，”那人喃喃念着，“高温杀菌啊……”</p>

绯：“……”</p>

谁会用火锅杀菌啊！</p>

绯不认同地想要继续再说。</p>

而牧嘉实却突然拉了拉她，说：“这只是一个疯子。”他用着颇为克制的语气，“不用和他多纠缠。”</p>

绯这才警醒，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有点上头。</p>

她诧异地低声说：“这就是……会传染的疯狂？”</p>

“或许是。”牧嘉实盯着火锅店那红火的场面，“他们似乎将火锅当成了某种信仰……将火锅汤底当成了圣水样的东西。”</p>

绯感到一阵恶寒，背后仿佛有细小的虫子在钻来钻去。炎热的夏天，她出了身冷汗。</p>

她颤抖着说：“但是，总不可能只有这家火锅店疯了……”</p>

“所以这是可以传染的……”牧嘉实低声说，“全世界，有多少人陷入了这样的疯狂？”</p>

绯咬着嘴唇，盯着那家火锅店看了会儿，然后说：“继续往前走吧。我想知道，前面还会有什么东西等待着我们。”</p>

“更关键的是这个噩梦本身。”牧嘉实说，“这些疯子，只不过是噩梦中的‘危险’而已。”</p>

绯勉强笑了下：“我知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她茫然地说，“我只是在想，当时，都发生了什么啊……”</p>

他们已经不能仅仅将这些场景看做是一个游戏。他们做不到这样。这是曾经发生在他们的地球上的事情。或许，也曾经发生在他们的身上、他们的身旁。</p>

尽管他们已经失去了那些可怕的记忆，可是，他们似乎也能感同身受。</p>

所以，当绯看见噩梦中的这群疯子的时候，她想到的不是这个噩梦有多少可怕、恐怖，她想到的是，当初在地球上，人类也曾经面对这样的疯狂吗？</p>

突如其来、猝不及防地，便摧毁了人类文明的，疯狂？</p>

三名任务者忧心忡忡地离开这家火锅店。</p>

*</p>

丁亿和贺淑君并没有在第时间就往南走。</p>

在此之前，是那对情侣研究了公交车站的站牌，不过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随后丁亿和贺淑君就发现了银行里的问题，他们也就没说公交车站有什么问题。</p>

但是当丁亿和贺淑君走过公交车站的时候，她们突然听见转角处传来两声公交车的喇叭声响。</p>

有公交车开来了。</p>

贺淑君转头看了眼站牌，又看了眼开过来的公交车，有些诧异地说：“是旅游专线，终点站是博物馆……还有两站。怎么样，我们坐下？”</p>

丁亿沉默地点了点头。</p>

贺淑君是一个自得其乐、平易近人的人，所以面对丁亿的寡言沉闷，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自顾自地上了公交车。</p>

丁亿跟在她的身后。</p>

她们没有钱，不过公交车也没有收钱。这辆旅游专线现在是免费的。</p>

公交车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看到丁亿与贺淑君上车，只是瞥了她们眼，就默默地转头过去继续开车。</p>

贺淑君低声嘀咕着：“我有种不祥的预感。”</p>

她又看向公交车上的其余人。</p>

大概有七八个乘客，每一个都如同公交车司机那样，沉默地瞥了她们眼，然后就转过头。</p>

丁亿和贺淑君去了公交车末尾的位置坐下。</p>

贺淑君小声地对丁亿说：“我怀疑这辆公交车有问题。”</p>

丁亿轻声说：“这个时刻仍旧在运营，必定是有问题的。”</p>

贺淑君赞同地点了点头。</p>

她们沉默地看向窗外。烈日当空，阳光照在路面上，反射出油腻刺眼的光。</p>

路边宽阔的人行道，让人想见当情况一切正常的时候，这个时刻应当有多少游客，边汗流浃背，边兴高采烈地走在这片街区。</p>

“苍城……”贺淑君困惑地念叨着，“总觉得在哪儿听到过这个名字。”</p>

丁亿看了她一眼，随后垂下眼睛。</p>

公交车正常地运行着，并没有像她们想象的那样出现问题。公交车司机仍旧遵守着交通规则，尽管这个时候连红绿灯都没有了。</p>

公交车唯一次停下来，把两名任务者吓了跳，却是因为有个疯子突然从街边蹿了出来，就像是要自杀样，主动撞向公交车。</p>

司机急刹车，将公交车停了下来。</p>

惯性让丁亿和贺淑君，以及其他的乘客立时就东倒西歪的。外向的贺淑君甚至下意识呼痛，可是随后，她就本能地收起了声音，狐疑地看向四周。</p>

那七八名乘客，没有个出声的。</p>

他们只是歪倒，然后坐直，仿佛切都没有发生过。他们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们如同个个的泥塑人偶，毫无生机。</p>

贺淑君感到公交车里实在是过度安静了，她皱了皱眉，与丁亿对视了眼。</p>

她说：“你觉得奇怪吗？”她看了看那些乘客，“这些人……像是植物人样。”</p>

丁亿说：“或许他们疯狂的表现就是，静静地坐在公交车里，当个合格的乘客？”</p>

贺淑君不由得笑了，自来熟地调侃丁亿说：“这种疯狂可真好笑。总不能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们就在公交车上，所以之后就直被困在这里……吧？”</p>

她眨了眨眼睛：“不可能的，对吧？”</p>

丁亿默然地看着她。</p>

贺淑君皱起眉：“真有这种可能？”她自言自语地说，“那也太诡异了吧……”</p>

丁亿摇了摇头，心想什么事情都被这人说完了。</p>

她看向窗外，片刻之后，突然说：“到站了。”</p>

“这站是什么？”贺淑君下意识问，随后又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好像是……什么艺术馆？”</p>

公交车停下。正当两名任务者以为这站没有人会下的时候，连好几个乘客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直挺挺地下了车。</p>

随后，车上就只剩下三名乘客、司机，以及丁亿和贺淑君。</p>

贺淑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说：“我开始后悔上这辆车了。总觉得哪里有点问题……”</p>

可那会是什么问题？这辆公交车，意味着怎样的疯狂？</p>

她想，应该没事，毕竟之前站也是正常上下乘客、正常起步运行。或许这辆公交车的疯狂，就是不停地重复这条旅游线路，仅此而已。</p>

但是想到此前银行里发生的血案，以及这片街区时不时就跑出来的群疯子，贺淑君的心中还是忍不住弥漫起忧虑的情绪。</p>

她拍拍自己的脸颊，喃喃自语说：“小贺啊小贺，这可是你自己选择回到窄楼底层，然后进入这个噩梦的……你定得努力啊……”</p>

丁亿看了看身边小声为自己打气的贺淑君，莫名有些想要发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