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意料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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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晨雨。</p>

这是目前来说, 任务者中的最强者。不过她已经被所有人遗忘了，她独自一个人在玩家们抵达的最高层生活了不知道多久。</p>

在徐北尽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世界遗忘。随后, 她也进入了终极噩梦。</p>

并且, 在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情况下，她找到了徐北尽想要找到的那批人。</p>

……那批让SE成为窄楼的管理者的人。</p>

他们——在游戏设定中，他们是这个世界残存的人类中，最有话语权的人。他们究竟为什么会选择让人工智能来管理人类的避难所, 实在是一件令人难以理解的事情。</p>

“……有什么好难以理解的啊。”有个男人用着懒懒散散的嘲讽语气, “就只是因为, 我们信不过人类啊。”</p>

向晨雨站在这个男人的面前, 脸色呆板而迟钝。这位女性任务者或许已经很久使用过自己的大脑了，又或者是她自己迟钝生锈的神经已经无法跟上她的大脑的转速了。</p>

无论如何, 她现在说话做事都显得慢吞吞的。</p>

但是她的语气仍旧带有曾经那名任务者中第一人的风采。她说：“你们不相信人类。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假定，你们同样也不相信人工智能？”</p>

那个男人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p>

他们正在一处乡间小别墅里。末日来临，这里却像是世外桃源一样。这批人就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不，生活着。</p>

男人身旁的女人轻柔地解释说：“其实, 我们并不打算进入那处避难所。”</p>

所以，他们, 起码她, 不会去考虑将人工智能设置为窄楼的管理者之后，会不会产生什么问题。</p>

向晨雨便慢吞吞地将视线转向了这个女人，随后，向晨雨的嘴角咧出一个嘲讽的笑。或许是因为她很多没有笑过了, 所以，这个笑容显得格外狰狞与僵硬。</p>

那个女人一怔，随后又有些不悦地皱起眉。</p>

此刻, 向晨雨的周围其实有不少人，或站或坐，但是真正愿意与向晨雨沟通的人，就只有这一男一女。</p>

向晨雨能够找到这里的原因非常简单，她曾经来到过这个噩梦——她最后经历的一个噩梦，其中的场景就是她现在所处的这间乡间别墅。</p>

而也正是这个噩梦，使她去往那个困住她的、那非常高的楼层。</p>

仅仅只有她一个人去往那个楼层。</p>

这个噩梦的主人，以及其他的任务者、扮演者，都因为这个噩梦而沉沦了。仅仅只有向晨雨，成功去往了更高层。</p>

但是有的时候，向晨雨也会觉得，她是不是已经疯狂了。她感到自己迟钝的神经中充满了一种躁郁的情绪，那种情绪令她畏首畏尾，令她无法继续理智地思考。</p>

因此她才会情愿自己困在那一层——人类已知的，最高的一层。</p>

而一切就归结于这个噩梦。</p>

进入这个噩梦之前，她有一批值得信任的、强大的同伴；她有几名认识的扮演者——是的，对于他们这批任务者来说，扮演者的存在已经不再是秘密了。</p>

他们共同进入了这个噩梦。而最后，尽管她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但是她也在某种意义上失去了一切。她困居于那一层，不上不下。</p>

在徐北尽找到她的时候，她曾经短暂地与徐北尽交流了一下，并且也谈及了他们彼此的处境。</p>

向晨雨意外地发现，她和徐北尽多少有一些相似。他们都困在了某一层——而现在，他们也都在为解决这个游戏、解决人类的困境而奔波。</p>

不过他们并没有深聊，同时默契地避开了某些话题。</p>

比如，究竟是谁将人类困在这个游戏中？</p>

他们没有谈到这个问题，但是的确都有着各自的想法。</p>

向晨雨确切地知道，徐北尽一定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而她想，徐北尽也会猜测她是否明白。而他们不约而同地避开了这个话题，似乎就让这个问题不言而明。</p>

对于向晨雨来说，她当然远比那些楼层较低的任务者知道更多的事情。她经历了无数的噩梦，那些噩梦已经足够她拼凑出一些真相。</p>

这些真相，当然也让她意识到，人类曾经在地球上经历的事情，与这个游戏所体现出的剧情设定，并不完全是一回事。</p>

而那个岔路口就在，当天火降世，人类文明以及他们的星球成为了一片废墟，他们是如何自救的？</p>

向晨雨并不知道地球上的人类是如何选择的，她也未能前往徐北尽的噩梦，进入那座迷宫，得知真正意义上的真相。</p>

但是她的确，非常清楚地知道游戏中的人类是如何做的。</p>

他们建立了一座避难所。</p>

这间别墅里的所有人，他们通过种种努力，在这座星球的某一处，建立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建筑，并且有意将这座建筑作为人类的“诺亚方舟”，帮助人类逃脱末日。</p>

但是他们自己却不打算进入，并且，他们也不打算让人类来成为这座建筑的管理者。</p>

……这是某种意义上的傲慢。他们的确打算拯救人类，但是他们实际上已经将那群人类，看做是一种低他们一等的生物。</p>

他们就像是在拯救一群蚂蚁。他们会随意地为这群蚂蚁搭上一个窝，随意地安排一个管理者，但是他们自己并不会进入这个蚂蚁窝。</p>

……但是，这间别墅……</p>

向晨雨缓慢地叹了一口气。</p>

她现在做什么事情都有点慢，一来是她觉得自己迟钝的神经依旧还是那么迟钝，二来，她觉得这样可以帮助她平缓自己心中的情绪波动。</p>

她只是在想，这群人为人类建立了一个避难所……但是他们却没有意识到，既然是避难所，那就意味着，外面已经变得如此危险，如此——不适合人类生存。</p>

——人工智能会把威胁到窄楼中幸存者的疯子扔出窄楼。</p>

——无数年来，人工智能已经扔出了无数的疯子。</p>

——灰雾的确像是一道屏障。人类幸存者不知道灰雾之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因为灰雾之外的世界，已经被疯子占据了。</p>

所以你猜这群待在这间小别墅里，以为自己可以安度晚年的人们怎么着？</p>

他们独自面对着成百上千万的疯子的冲击。</p>

……向晨雨真的不是很想回忆那个噩梦中的经历了。她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其实地球上人类拍摄的那些丧尸围城的电影是可以实现的。</p>

但前提是真的要有一群蠢货，把自己困在一个孤零零的建筑里。</p>

比如眼前这群人。</p>

他们自己决定将人工智能设定为那座避难所的管理者，又自己将守卫窄楼调整为人工智能最优先级别的任务，甚至压过了机器人三原则。</p>

于是，人工智能在扔出那群疯子的时候，当然也不会考虑到他们的安危。</p>

……这群人所做的事情，最终使得他们走向末路。而他们甚至沾沾自喜地认为，他们是在拯救人类，并且，他们仍旧信不过那些被他们拯救的生物。</p>

这样的命运显得滑稽而可笑，但似乎顺理成章。</p>

向晨雨沉默了太久，那个女人已经不耐烦地走开了。于是，最终向晨雨的面前就只剩下了最初和她搭话的那个男人。</p>

这个男人——在向晨雨的印象中，他应该是有名有姓的，起码当初在那个噩梦中她是知道这个男人的名字的。至于现在？她完全不记得了。</p>

但是这个男人有着非常鲜明的性格特征，让向晨雨一眼就认出了他。这个男人就是提出让人工智能来管理那座避难所的人，也同样是他，将守卫窄楼的任务调整为人工智能任务列表上的最优先。</p>

换言之，是他一手拯救了这个游戏中的无数人类，也同样是他，亲手将自己与他的同伴葬送在无数疯子的手中。</p>

向晨雨又一次想到了在那个噩梦中，男人惊恐的吼叫声。那张扭曲的面孔，与面前这个带着笑意，几乎是轻松洒脱的男人一对比，让向晨雨有一种自己犹在梦中的感觉。</p>

男人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向晨雨的出现是他无聊生活中的一个乐子，但是这个乐子太久不说话，就让男人觉得无趣了。</p>

不过向晨雨还是说话了：“你们没考虑过，如果人工智能出错了，避难所中的人类，要怎么办吗？”</p>

“为什么要考虑这种事情？”男人耸了耸肩，“我们在楼外面，他们在楼里面。他们怎么样，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他们出了事情，我们也没办法去救他们。”</p>

向晨雨：“……”</p>

她不由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p>

她想，好吧，好吧。即便是在那个噩梦中，这个男人也是直到最后，直到死亡的那一刻，才真正明白自己都做出了怎样令人发笑的举动。</p>

而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实际上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p>

这个游戏设定中的拯救世界的人们，似乎都不怎么靠谱。但是，考虑到真实世界中人类的特征，这种不靠谱似乎也显得“真实”起来。</p>

她决定直接进入正题：“所以，人工智能无法被关闭？”</p>

这个问题才是她来到这里的最终目的。徐北尽说过，他现在已经获得了NE的一部分权限，但是，并不是所有。徐北尽没有明确说过后面那个问题，但是向晨雨非常轻易地就想到了这一点。</p>

能不能让徐北尽获得NE所有的权限？</p>

向晨雨或许不知道NE与SE的区别，但是她起码知道让人工智能成为窄楼的管理者的人们都在哪儿。</p>

于是她来到了这里。她需要从这些人的口中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p>

她抵达这里的旅途也并不轻松，但是向晨雨的确做到了。</p>

如果可以的话她可能需要更多的帮手，但是在这一路上，她并没有碰到什么人。她现在有些担忧终极噩梦中究竟还剩下多少理智的人。</p>

但是……这些问题都是以后要考虑的事情，她现在需要问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人工智能在窄楼中的权限，可以被取消吗？</p>

如果她早点知道，未来会需要得知这个问题的答案的话，那么她或许就会提前询问与这个噩梦有关的扮演者，还有这个噩梦的主人了。</p>

可惜她当初并没有这个先见之明。</p>

当初他们执迷于去往更高的楼层，却没有想到，有些答案或许藏在已经被他们抛到身后的楼层里，在那些被他们忽略，又或者错过的噩梦之中。</p>

不过，好在，现在也还来得及。起码，她可以用自己知道的这个噩梦——或许在所有仍旧清醒的人中，她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个噩梦存在的人——为人类的逃生做出一份贡献。</p>

她平静地看着面前的男人。</p>

而男人在困惑片刻之后，略微有些奇怪地问：“你为什么这么问？就好像那个什么人工智能真的在未来出了错一样？”</p>

在现在这个时间点，或许窄楼中正在建造之中，但是人工智能成为窄楼的管理者的局面，并没有最终形成。这只是一个噩梦，他们不可能改变这个噩梦。</p>

但是……他们的确可以从这些来自过去的梦魇之中，得知一些真相。</p>

向晨雨说：“因为未来，人工智能的确出错了。”</p>

男人吓了一跳，又觉得向晨雨是在开玩笑。他哈哈大笑，真的被这个玩笑给逗乐了。其他人被他的笑声吸引过来，好奇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p>

而男人笑得合不拢嘴，他说：“这女人……这女人居然说，人工智能在未来会出错！哈哈哈！她真的知道人工智能的意思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