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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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啊？”</p>

祈遇其实不是好玩的性子，但迁就女朋友，所以就陪她一块疯了。</p>

“我下班前才卖的，看看啊，没准儿他们还在这呢。”</p>

顾矜矜在绚烂的灯光里辨认方向，突然大声：“还在呢！喏！”</p>

迎璟和祈遇顺着手指看过去，右边的卡座，一桌人。</p>

“不是吧。”</p>

迎璟皱眉：“这也能碰见？”</p>

是罗佳。</p>

和他打过架，抢过设备的设计系的罗佳。</p>

巧了，对方也看到了迎璟。</p>

真他妈的冤家路窄。</p>

罗佳先是和身边坐着的一个人说了什么，很快，那群人都望往这边看。</p>

其中一个大高个站起身，他穿着黑色工字背心，手臂上还有纹身，叼着根烟走近，拍了拍顾矜矜的肩，“美女，还记得我不？”</p>

流里流气的，歪着脑袋，一脸横肉。</p>

顾矜矜身上的社会气也很娴熟，热情道：“当然记得啊，你是老板嘛！”</p>

奈何对方不买账，大高个说：“再卖我一箱酒。”</p>

“哎呀，不好意思啊，我这都下班了，要不您明天来？</p>

我再送您一瓶。”</p>

顾矜矜发挥女性特有的优势，声音娇娇软软。</p>

“不行。</p>

我就要今天买。”</p>

声音一大，那桌同伴陆陆续续都围了过来。</p>

就罗佳，一个人坐原地，看好戏的表情。</p>

“你本来就是卖的，怎么卖了一次就不卖了呢？”</p>

大高个说得极其下流。</p>

顾矜矜脸色不对，但还是强颜欢笑不想得罪人：“我这不是下班了吗。”</p>

“上班能卖，下班就不能卖了？</p>

还是要加钱啊？</p>

我加钱，你加量吗？”</p>

“哈哈哈哈。”</p>

同伙哄笑。</p>

顾矜矜咬着唇，沉着脸，不发一语。</p>

而祈遇站在一旁，阴阴沉沉的，也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态度。</p>

迎璟真是脑仁儿疼，这小两口，怎么全是怂货？</p>

他捋起衣袖，悄无声息地向前几步，然后一拳砸在高个男的脸上，吼道——</p>

“卖你妈个逼！”</p>

这一拳如雷鸣闪电，彻底撕开了委曲求全的平和。</p>

迎璟先发制人，身强体壮，占得优势，直接骑在那人身上揍。</p>

同伙从后面拽他，祈遇奔过去抱住腰身就往地上滚。</p>

顿时，喧哗声，尖叫声，拳头砸下去的皮肉声交织在一起，成了一曲恐怖魔音。</p>

再过一会，酒吧管事人的吼声：“停下！都给我住手！”</p>

迎璟从小在陆军大院长大，带他的都是华北军区一等一的陆军战士，他出手狠，准，快，军人家庭出来的孩子，身上天生一股血性。</p>

他不走科研这条路，十有八九是要去开散打馆。</p>

他重情重义，认准祈遇是兄弟。</p>

又心怀仁慈，看不惯侮辱女性。</p>

两者叠在一起，那是真正往死里揍。</p>

但对方到底人多势众，没多久，迎璟就落于下风。</p>

脸上挨了好几拳，疼得他嗷嗷叫，“靠靠靠，不准打脸啊！”</p>

那个高个从他身下逃脱，呸了一嘴的血，这种人典型的四肢发达没脑瓜，邪火一上头，抓起一只啤酒瓶用力敲碎，然后风风火火地靠近迎璟。</p>

混乱之中，尖叫声更甚。</p>

最后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别打了！警察来了！”</p>

———</p>

初宁接到这个倒霉电话的时候，正在月半弯。</p>

家庭聚会，赵家上下老小都齐了，就连赵明川也在。</p>

不仅她得来，冯子扬作为未婚夫也逃不开。</p>

过程里，被问的最多的就是：“好事将近了吧？</p>

得抓紧啊。”</p>

冯子扬悠闲自在，对谁都好脸色，“托您福，筹备中了。”</p>

他出手又阔绰，逢小辈都塞红包，非常得人心。</p>

初宁在挑水果吃，见他走过来，不得不佩服，“你真像一朵交际花。”</p>

冯子扬凑近了，弯腰低头，张嘴把她手里的苹果片给叼走，边嚼边说：“什么味儿啊，甜死我了。”</p>

初宁重新挑了一片自己吃，问：“不是说没时间过来吗？”</p>

“你的事，不管何时都有时间。”</p>

冯子扬咽下苹果：“我来给你撑腰，这赵家也对你好一点儿。”</p>

初宁没作声。</p>

“对了，你最近跟你大哥关系是不是不太好？”</p>

“嗯？”</p>

冯子扬瞄了瞄不远处的冷硬小赵，站近一步，在她耳边说：“他刚才阴阳怪气地问了我一个问题。”</p>

“什么？”</p>

“他问我，你身上的伤疤是在左胸口还是右胸口。”</p>

冯子扬费解极了，“我操，我怎么知道。</p>

但你大哥太恐怖了，那眼神犀利的啊，跟只千年老鹰一样。</p>

我敢不回答吗，我就随便说了个右边。”</p>

“……”初宁心生不详。</p>

“结果你猜怎么着，他竟然笑了！笑了！笑了！”</p>

冯子扬还沉浸在惊悚里不可自拔，“他说，错了，是左边。</p>

卧槽，他在炸我吧，是不是看出我俩的虚假关系，他打假办的吧？”</p>

初宁低头扶额，掐了掐眉心。</p>

冯子扬突然怔住，“不对，他怎么知道是左边？”</p>

细思极恐，他拧过头望向初宁：“难道他看过？”</p>

电话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p>

初宁得以脱身，被不在场但依旧能折腾死她的赵明川搞得汗流浃背。</p>

如获大赦，哪怕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她也飞快接听：“喂，你好？”</p>

顿了三秒，“再说一遍？</p>

你是谁？</p>

——谁？”</p>

初宁拧眉：“公安局？</p>

！”</p>

冯子扬吃着苹果又跟人聊天去了，初宁走远了些，听完事情始末，她不自知，自己的手已经握成拳头在发抖，大概是气的。</p>

五十分钟后，她开了一路快车赶了过去。</p>

和值班民警说明来意，对方见怪不怪，按流程先带她去认人，走过一道长廊，最里边的两间大房子，两道铁门，进去后，铁栏隔出两块地儿。</p>

里面待着八九号人。</p>

初宁一眼就看到了蹲在地上的迎璟。</p>

他没穿外套，一件浅灰色的羊绒衫被人扒掉了一只衣袖，领口也扯得宽大，再往上……初宁倒吸一口气，小白脸不见了！</p>

迎璟慢悠悠地抬起头，肿着半张脸，和她视线一相对，立刻紧张兮兮。</p>

火气嗖的一声飙到脑门，初宁抬手，手指在空中点了点。</p>

迎璟立刻怂兮兮地蹲了回去。</p>

初宁沉下气，“请问哪里办手续？”</p>

民警同志：“跟我来吧，虽然双方和解，但破坏了酒吧的设施，老板要求赔钱。”</p>

初宁点点头，“好，罚款我交。”</p>

走完流程已是一个小时后。</p>

接近零点，初宁头昏眼花，累得够呛。</p>

她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三根尾巴。</p>

虽然她没说话，没骂人，但是背影过分冷静，让人不寒而栗。</p>

祈遇和顾矜矜可以忽略不计，他俩反正回出租屋。</p>

跟初宁唯唯诺诺地道了谢，就差没跪下磕头。</p>

人走后，就剩下迎璟。</p>

初宁忍无可忍，终于转过身，冷笑一声：“你这是要开武术馆的节奏啊，我入个股行吗？”</p>

“……”迎璟的鼻子是肿的，右眼也有淤青。</p>

初宁盯着他那些伤，心里莫名来了火，但一对上他无辜的眼神，就跟闷屁一样，什么都放不出了。</p>

她双手搁腰上，“看出来了，你就是天生来克我的。”</p>

丢下这句话后，初宁转身要走。</p>

迎璟出声：“你不管我了吗？”</p>

初宁不停步，老娘管你个屁！</p>

脚步从背后追上来的动静，迎璟惨兮兮：“我还没吃饭。”</p>

吃你个屁。</p>

高跟鞋踩地，声音清脆，毫不留情。</p>

身上疼得厉害，迎璟龇牙咧嘴，等缓过这波痛劲儿，他眼珠一转，走进了右手边的一间房。</p>

一台饮水机插着电，热水灯提示保温。</p>

迎璟接了一杯滚烫的热水，然后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伟大毅力，用热水扑了自己一脸。</p>

初宁已经走出分局，她出来得急，所以连外套都没穿，寒风裹身，吹得她头脑更加发胀。</p>

迎璟从后面一瘸一拐地赶了上来，“你等等我，我走不动了哎。”</p>

初宁拿出车钥匙，奥迪“滴”声解锁。</p>

“学校关门了，我回不去了。”</p>

她拉开车门，面无表情。</p>

“我不是故意打架的！你听我解释啊。”</p>

初宁已经坐上驾驶座，手搭在门把上。</p>

迎璟使出浑身力气——“我发烧了！”</p>

车门关到一半，停住。</p>

初宁转过头，远远地看着他。</p>

迎璟一身破铜烂铁，跟个要饭的一样，可怜巴巴地站在寒风中。</p>

初宁的视线从他身上挪走，空洞地盯着前方。</p>

直到这堆叫迎璟的破铜烂铁，厚着脸皮坐进车里。</p>

初宁茫然闭眼，心恨：“……真是个小畜生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