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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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考虑好了吗？”光脑那头的人还在笑, 像是碰见了什么极开心的事情似得，尾音都跟着微微上扬：“我之前和你说的条件依旧有效，只要你听话, 三个月后我会给你送去最终的解药，并且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是你在通风报信。”</p>

“除了这些, 我还会满足你提出来的一个要求, 你想要的任何东西我都可以弄到，做生意嘛，能坐下谈的事, 何必伤筋动骨呢？”</p>

时跃捏紧了手指, 呼吸都跟着急促。</p>

“这些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我唯一的要求, 就是在三个月之后，你要把我的哥哥放回来。”</p>

时跃开口时，声线都跟着发颤。</p>

他不能放弃他的大哥，他大哥对他那样好, 他一定要救大哥。</p>

只要答应了这个人的条件，他和大哥都可以活下去，也不会有人知道他出卖过消息,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大哥！</p>

光脑那边的人微微惊讶、语调上扬的“哦”了一声, 与此同时，时跃听见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像是铁链, 又像是有人在打架，鞭子和皮肉狠狠地碰撞在一起，隐约间还有人痛苦的闷哼了一声。</p>

是什么声音？</p>

时跃才想到这里, 就听见了那人声线带笑的问：“你说什么？”</p>

“我的条件，我要我大哥！”</p>

“可以。”那人却出乎意料的好说话，为了安抚时跃，还颇为谦逊的补了一句：“我是个生意人，你出的价格够高，我就不会拒绝，那么，时四少爷，我们合作愉快。”</p>

时跃张了张口，还想问一句“能不能先让我看看我大哥”，但对面的人没给他机会，直接掐断了他们的通话。</p>

时跃一个人站在洗手间里，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p>

昨天刘队长支援到位之后，把他们每个人都从冰窟窿里挖了出来，唯独缺了一个他的大哥，所有人都在找他的大哥，自然也问过时跃，但时跃不敢说。</p>

他怕他说了，他就会死。</p>

所以，他只能谎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p>

刘队长在冰窟里上下翻了俩小时，中途还回去申请了救援，所有人折腾了一个晚上，就是没找到时天城的人，只找到了时天城的徽章光脑。</p>

他们出任务的时候是不带私人光脑的，只佩戴小队的光脑，小队光脑具有定位功能，而且不被暴力撕扯是不会从身上下来的，所以就算没有时跃的招供，救援队也根据现场痕迹断定时天城是被人掳走的。</p>

他们还想查时跃的徽章光脑，因为当时只有时跃一个人在场，而徽章光脑是有录像功能的，就能具体知道发生了什么，而时跃的徽章光脑...早就被那个人踩碎了。</p>

时跃那时候才知道，那个人对他们小队了解很深，深到完全知道850基地的行事作风，知道时天城什么时候出任务，知道在那里抢走时天城最合适，也知道该如何善后。</p>

“笃笃笃——时跃？”</p>

门外传来了赵柯的声音：“你怎么样，休息好点了吗？刘队他们现在叫你过去呢，说你妈妈过来了。”</p>

时跃捏着光脑的手一颤。</p>

对，大哥失踪了，爸爸在军部抽不开身，妈妈一定会过来的。</p>

时跃深吸一口气，匆匆的洗了一把脸，镜子里的他折腾了一天一夜，面部苍白，额头上还有没处理的伤，冷水一浸，他整个人都跟着打了个哆嗦。</p>

“来了。”时跃拉开洗手间的门，又走到休息室门口，跟在赵柯后面走。</p>

赵柯见时跃的脸色实在不好，还劝了两句：“没关系，肯定能找到的。”</p>

时跃勉强笑了笑，没说话。</p>

他们所在的休息室距离刘队的办公室也就几条走廊的距离，赵柯带时跃进去的时候，刘队正坐在沙发上抽烟。</p>

刘队的办公室不算小，一个大实木桌子，一排棕色沙发，墙上挂着一些字画，对面的墙柜上装满了各种奖杯和荣誉徽章，办公室的上方飘着一层薄薄的烟雾，沈随风立正站在沙发前汇报：“封咎暴动之后，我受伤陷入了昏迷。”</p>

“嗯。”刘队抽了一晚上的烟，嘴里发苦，垂着脑袋，搓了一把脸：“对，然后我就来了。”</p>

复盘了一次又一次，就是找不到时天城。</p>

刘队有些烦躁的咬着烟蒂。</p>

一个普普通通的D级任务，冰虫和冰隧都不算危险，结果他们却全都翻车在那里，时瑾封咎陈山赵柯现在都在药剂部躺着呢，时跃似乎被吓坏了，白着脸一直没说话，唯一一个能站起来回答他的问题的只有沈随风。</p>

任务没完成不说，还丢了一个一队队长。</p>

“那些遗迹猎人，你一张脸都没记住吗？”哪怕问了很多次，刘队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p>

“没有。”沈随风的声线压得很低，似乎也有些愧疚：“他们都没有露脸，而且行动迅速。”</p>

刘队眉头蹙的死紧，揉着眉心回了一句：“也不怪你，你是新人。”</p>

沈随风没说话，只是沉默的站着。</p>

时跃这时正拉开办公室的门，缓缓地走到沙发前，他的状态比沈随风还不好，看上去随时要晕倒的模样，声线沙哑的喊了一声：“刘队，现在情况怎么样。”</p>

刘队扫了他一眼，见他状态实在很差，不由得安抚了他几句：“在找了，很快就有消息了。”</p>

刘队嘴上这样说，心里却知道希望渺茫。</p>

他们执行的任务里，那些失踪的人从来没回来过，救援队如果当场没有找到，往后也就找不到了。</p>

时跃垂下了眼眸，还没等回话呢，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来人的声音在办公室里炸响：“我大哥呢？他怎么就失踪了！”</p>

冲进来的是时二少。</p>

时二少之前重伤了，从药剂部出来之后一直在宿舍里疗养，浑浑噩噩的睡了一天一夜，一醒过来，去食堂吃饭时，才从别人的嘴里听说自己大哥在出任务的时候失踪了。</p>

虽然心里恨着他大哥偏爱时跃，但是那到底是和他血脉相连的大哥，时二少心底里还是敬爱时天城的。</p>

“二哥。”时跃一见了时二少顿时红了眼眶，他下意识地向着时二少走了两步——这几天里，他一直在外面折腾，见识到了好多对他不好的人，让他无比怀念当初的时二少。</p>

虽然时二少蛮横无理，还总是闯祸，但是时二少真心疼他，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挡在他面前，他像是一只乳燕一般，忍不住投向时二少的怀抱。</p>

可在时跃喊出“二哥”，时二少的目光看过来时，却像是淬着冰芒一般，他在看到时跃的那一瞬间，眉头深深蹙起，怒目圆睁，气势汹汹的奔向时跃，伸手就去抓时跃的手臂。</p>

时二少发怒的样子太过吓人，时跃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躲在了沈随风的身后。</p>

“又是你，大哥肯定是被你给害了！”时二少的吼声比刚才更大，整个办公室都是嗡嗡的回音：“你觉醒了精神体又怎么样？从出任务到整理装备你什么都不会！跳个伞还要让大哥背着，要不是带着你，大哥怎么会出事？”</p>

时跃的唇线颤了颤，杏眼里似乎含上了水光，他的手指打着颤，紧紧地抓着沈随风的袖子，躲在沈随风身后，一脸惊恐的望着时二少。</p>

他简直都有些不认识自己的二哥了。</p>

二哥不是最疼爱他的吗？为什么现在会这样说他。</p>

大哥明明是被别人给掳走的，怎么能怪他呢？</p>

就算是当时大哥是为了保护他而手上昏迷，但他也提出了要跟那个人换回大哥啊！他已经很努力的去保护大哥了！</p>

“够了，时二！”</p>

沈随风下意识开口喝止时二少。</p>

他被握住的衣袖在轻轻地发抖，时跃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动物一样贴在他的身后，看上去像是被吓坏了。</p>

“你怎么能把时队失踪的事情都扔到时跃的头上？时跃这趟下去并没有拖后腿，他很努力地在完成任务，而且当时的状况十分危急，我们所有人都自顾不暇，时队的失踪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更何况，时跃只是一个医疗兵，你还指望一个医疗兵去保护一个单兵吗？”</p>

沈随风说着这些的时候，心头都有些许的疼惜。</p>

他们当时找到时跃的时候，时跃状态非常不好，哭着扑进他的怀里，颤抖着说“我好害怕”，又拉着他问“随风哥哥受伤了吗？坏人打跑了吗”，让沈随风愧疚到了极点。</p>

时跃是他自小看着长大的弟弟，如果时跃真的出了点什么事的话，那他这辈子都会良心难安。</p>

“不怪他怪谁？如果把时跃换成另一个人，我大哥肯定不会这样豁出性命去保护他，一场任务，我大哥为了保护他失踪了，他有什么资格在这哭哭啼啼的？”</p>

时二少在这一天一夜里，成功的把自己脑袋里的水给倒出去了，他审视了一遍自己过去的人生，惊觉他就是被时跃拿来当挡箭牌，踏脚石的那位，时跃动动嘴皮子说几句话，他就像是个马前卒一样冲过去给时跃铺路挡灾，结果呢？</p>

时跃压根就不把他当成哥哥看！</p>

时二少昨天晚上一晚都没有睡，精神力的刺痛让他辗转反侧，有些疼痛会使人清醒，时二少反反复复的想着过去的事情，一遍又一遍的琢磨。</p>

他终于想到了精神力药剂。</p>

他不知道大赛的奖励是精神力药剂，时跃从来没和他说过，他第一次知道精神力药剂的时候，还是后来他回去参加时太太生日宴时，听时太太无意间提过两嘴。</p>

时太太说她管时瑾要，时瑾不给，说时瑾就是故意针对时跃，当时这个话题被时跃急匆匆的岔开了，时天城脑子又蠢，所以并没有多想，现在一想起来，他满脑袋都是当时他倒在地上，想去摁腰间的按钮，但时跃抓着他的手的画面。</p>

有些事情不想的时候，这辈子都翻不上来，但他只要稍微揪住了其中一个线头，颇有耐心的抽丝剥茧，他就会发现一个自己从来没触碰过的真相。</p>

这个真相残忍又痛苦，让他不忍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p>

就算是没有证据，但他却莫名的笃定这个念头。</p>

他一直亲手养的好弟弟，根本就不把他当成哥哥看，为了一个药剂，可以不把他的命当命，为了觉醒精神体，伤害了他也无所谓。</p>

时跃对他是这样，对他的大哥，也一定是这样。</p>

时二少的左手开始发抖。</p>

他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掌心，双眸泛红的盯着时跃，一字一顿的问：“时跃，我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说，是不是你害死了我哥，现在又不敢承认？”</p>

沈随风听的莫名其妙，他压根就不知道时二少在发什么疯，当场反驳：“你不要胡说八道，时跃害时队干嘛？那是他哥！”</p>

“我还是他哥呢！他不也是一样害的我吗？”时二少额头青筋暴起，面部涨红，嘶吼间隐约有蛮牛哞哞叫的声音：“再说了，他算我哪门子的弟弟！”</p>

人在激动的时候，精神体的某些特征会出现在人的身上，就像是陈山着急的时候会下意识尥蹶子，时二少怒吼的时候，他的声音也和牛叫重叠在了一起，在整个办公室里炸开。</p>

“不过是不知道从哪儿生出来的杂种而已，要不是你运气好，当年被错拿进了我们家，你以为你现在能站在这里吗？时家为你堆积了这么多资源，把你硬生生的养起来，你呢？你是如何回报我们家的？就是一个又一个的祸害我们家的人吗！”</p>

时二少说话向来是不过脑子的，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样一通劈头盖脸的骂下来，不光是时跃，就连开门进来的女人都跟着懵了。</p>

时太太昨天晚上就收到了时天城失踪的消息，立刻收拾了行装来了850部门，她提心吊胆了一路，风尘仆仆的找到了刘队长的门，才一推开门，就看见她的二儿子指着他的小儿子破口大骂，那些锥心一样的话刺得时太太心里一痛，几乎是立刻推开门，踩着高跟鞋“哒哒”的走了上去。</p>

那一刻的空气仿佛都有了片刻的停滞，沈随风和刘队在这家庭氛围里尴尬的杵在原地，时二少眼睁睁的看着他妈妈走过来，扬起手，重重的扇了他一个耳光。</p>

“你在这里说什么胡话！”</p>

“时跃是你亲弟弟！”</p>

“什么叫杂种？你怎么能这样说他！”</p>

尖锐女声刺进耳廓里，时二少的脑袋有些嗡嗡的发疼，他从没被时太太打过，所以整个人都茫然的立在原地，倒是一旁的时跃很快反应过来了，他红着眼圈跑过去，拉着时太太的手轻声哽咽：“妈，别打二哥了，二哥心情不好，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p>

时瑾走到刘队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么热闹的一幕。</p>

他是来汇报小队人员状况的，所有出任务受伤的人都在药剂部躺着呢，时瑾受伤最轻，一直在旁边守着，就在刚才，所有人的生命值都趋向稳定了，他才过来跟刘队报告。</p>

没想到正看到这热闹的一幕。</p>

就像是上辈子的事儿在他面前重演了一遍一样，只是上辈子的时候，站在那里挨打的人是他时瑾，接受指责的人是时瑾，在一边抱着胳膊看着的是时二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