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龙女篇（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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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是他？</p>

怎么不会是他？</p>

谢长宴明明嘴角是勾起来的，可眼神却是阴冷冷的，盯着眼前比自己高大不少的女子，就像条锁定猎物的毒蛇，一点点吐着信子。</p>

他的双手渐渐抬起，向着这女子的脖子靠近。</p>

琉璃死死盯着他的脸，就是这张脸的年少时，带人将土地庙重重围困住，势必要抓住她。</p>

除了那个好心救了她的好孩子，她不愿现于人前，没想这人抓了前来还愿的信众，亲自抓了刀架在其中一人脖子上，扬言她不现身，在场所有人必死无疑。</p>

何其狠心，琉璃没有办法，只能现身，心里想着这凡人不过是求荣华富贵权利加身，她取了大半心窍给那个好孩子，法力所剩无几，但拼上所有修为和积攒的功德，说不定还是能够实现一二的。</p>

没想他一见她现身，立刻一把火要把整座庙和她全部烧死。</p>

那是才不过几岁的小小幼童啊！与那个好心的孩子简直天壤之别。</p>

心狠得能一点点看着火蛇舔上她的身体，确定她在自己的眼前彻底无了气息才离开。</p>

她被那火烧得浑如焦炭，气息奄奄，眼见是要死了。</p>

可恨还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可恨没等到那个好心的孩子说回来报恩。</p>

正要闭眼时，没想到一双手轻轻在地上捧起来她，那双熟悉的眼睛满脸的伤疤，还有额头的汗水，整张脸由远及近，然后便是他凑过来的鼻梁试探她的呼吸。</p>

这样滚烫的气息，烫得她这条快死的烤鱼心跳加快了不少。</p>

似乎也是因此，他察觉到手里的焦炭一息尚在，开心得笑了，眼里清澈得，如同他给她放进的那碗清凉的净水。</p>

她被他放在随处捡起来的破碗中带回来了家。</p>

他亲手一点点得喂她食物，给她上药，谁都说，这条鱼被烧成这样，没什么活下去的可能，可这孩子还是执拗得每天照常悉心照顾她。</p>

也不知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是老天垂怜，亦或是她本身就是条龙身体倍儿棒，渐渐焦干的皮肉褪去，露出青玉般莹润的鳞片，惹得这孩子捧起来她惊呼，差点没把她干死。</p>

夏日里的阳光照得水发烫，她懒洋洋得停在宽宽的水盆中不爱动弹。</p>

可偏偏也不知道哪本破书哪个庸医说多晒太阳对身体好，眼瞅着再晒下去，她都要成水煮鱼了，这孩子纠结了半天晒太阳对身体好，可不晒对身体不好，最后这种想了个法子，撑了把伞挡住阳光坐在她旁边，说什么，太阳不晒，好歹温度高点儿，也会对身体好。</p>

甚至怕她无聊，常常捧着本书，给她读人间的各种故事。</p>

就这样，一人一鱼在炎热的三伏天齐齐中暑，管家吓得急忙请来的大夫啧啧称奇——见过人中暑的，还真是人生头一次见鱼也中暑的。</p>

可这孩子倒是很高兴，让人把房门开着，说是这下母亲就可以来看自己了。</p>

可从最热的正午，等到渐渐凉爽的晚上，蚊子给他咬得满身是包了，那扇开着的门还是没有等到她最期望的人走进来问他一句我儿不怕母亲在呢……</p>

琉璃在水里，蚊子想下嘴也无可奈何，躲过一灾。</p>

她忍不住抱歉，果然是自己法力低微，哪怕给了半颗心窍也依旧不能让他的母亲心爱他。</p>

她眼睁睁看着那孩子满眼期待，陪着他一点点失望，看着他将头埋在枕头里，哭声一点点大起来，似乎是没意识到屋子里还有个她，或者是有没有人旁观已经悲伤得彻底不在乎了。</p>

她多想说声抱歉，自己没有勤加修炼，没有帮他实现愿望还要夸下海口平白给了他希望，又让他这样失望。</p>

算下来，自己已经欠他两回救命之恩，真是要用命来报了。</p>

可这孩子依旧没有记恨她，身体好了之后，就到了上学的日子。</p>

他满心欢喜，兴奋了一晚上跟她说在学堂里有许许多多他的兄弟，他一定会跟他们做上好朋友，会好好学习让夫子高兴，说不定父王也会多来看看他，看到他聪明一定会很欣慰，说不定也会想起来母亲，他们一家三口也能团聚了……</p>

絮絮叨叨一晚上，她这条鱼被吵得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等他睡着了，等第二日要迟到了他还睡着，一甩尾巴，掀起来水浪这才给他浇醒。</p>

她在水里骂骂咧咧，泡泡吐得一串又一串，可这孩子听不懂，小心翼翼将她放进去后专门请人做的琉璃的瓶子，带着她去学堂。</p>

可学堂并不如他幻想的那样美好，他的弟弟们很爱欺负他，当面里骂他野种，也无人制止，夫子骂他蠢笨，也无人安慰。</p>

只有她这条鱼愤怒得撞瓶子，恨不得化身食人鱼把这群人全啃了，可瓶子很坚硬，她这条鱼撞得满头包也没有半点办法，只能等他被捉弄得一身泥水回家，给她放到干净的清水中时，她眷恋得待在他的掌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