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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纤月是个懂事的乖宝宝,有了这一篮子花已经很满意了,只顾傻里傻气地安排它们的去处:“银兔儿一朵,念姨一朵,江三姨一朵,双双姐姐一朵, 鬓云姐姐两朵,剩下的给薛姨和姨母!”</p>
她摸摸这朵看看那朵,路过捏泥人的摊子也就探头看一眼,什么也没说。</p>
“呆兔子,要不你叫我一声阿爹算了,叫了阿爹给你买泥人”,呆兔子一脸满足的样子太可爱,于谚突发奇想,横竖自己跟阿夜总要生个三儿两女的,只恐到时带他们来逛街市没经验,不若先拿呆兔子练个手算了,正好她没爹没娘怪可怜的,“来来来,乖兔子,你叫,阿——爹——”</p>
可惜呆兔子跟善解人意半点不沾边:“谢谢薛姨父啦,薛姨说,小姑娘要自重,不能随便认干爹。”</p>
阿夜这是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于谚一脸沉痛,等一下见了玉姊姊一定要跟她告状,让她好好收拾阿夜给自己报仇!</p>
捏泥人的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儿,牙都掉了好几个,对谁都笑眯眯的,唯独对于谚很不客气:“哟,三爷,您这是打哪儿来?这么好的天,您不读会书?”</p>
于谚大剌剌坐在摊前跷起二郎腿:“读什么书,爷不识字。”</p>
“十五岁就中秀才的人,您跟我说您不识字”,老张头把面往摊上一戳:“三爷,您呐听我老头子一句劝,这几年您玩也玩得够了,我记得您是去年行的冠礼?这么大岁数了也该懂点事,好好读书考取功名才是正道。”</p>
于谚一向油嘴滑舌,在这满头花白的老爷子跟前却说不出话来,老人家手脚麻利,已经开始捏杨纤月的衣裳了,手上摸摸索索也不妨碍他唠叨:</p>
“说句托大的话,您也是我瞧着长大的,我记着,从前你三四岁,你家老大人在庐陵做官,每年回去祭祖路过浔阳,他总抱你来我这里玩。”</p>
“你每次都要喊我捏一个拿青龙偃月刀威风凛凛的关二爷。”</p>
于谚低头不语,捏了颗小石子在手里,伸出两个拳头让杨纤月猜石子在哪只手,小姑娘一会猜这只一会猜那只,于谚也不恼,笑吟吟地任她耍赖。</p>
老张头说的那些事太久远,他不是不记得,就是觉得没意思,他还记得每次他拿着关二爷的泥人,坐在阿爹的手臂上,阿爹说:“等我们谚哥儿大了,也要学关二爷,做个忠义两全的伟丈夫。”</p>
他说什么,他说:“还要学阿爹,做个大公无私的好官!”</p>
阿爹就哈哈笑。</p>
好官,好官……于谚勾起嘴角嘲讽地笑,哪里有什么大公无私的好官,只有背信弃义的小人,背信弃义之人,怎么可能养出忠义两全的儿子呢?</p>
“……老大人最宠着您,他在天有灵,看您这样游手好闲,得多难受哦”,老张头用一把薄薄的竹刀切着头发丝,“浪子回头金不换,三爷,您听我一句劝,还是回去好好读书吧。”</p>
于谚只是笑:“老张头,爷不读书,爷明儿也摆个泥人摊,跟你似的,靠这门手艺养家糊口可好?”</p>
老张头瞪了他一眼:“三爷,您家祖业养您八辈子还绰绰有余呢……您要想玩两天呢,小老儿没什么说的,您要说真的呢,三爷,您没过过苦日子,您真当我摆这个摊子过得容易呐,旁的不说,这两年糯米粉一日贵似一日,今年的税还加了一项……”</p>
“我们是命贱,没那个命读书识字,您运道好,投了这么好的胎,人又聪明,第一次考就中了秀才,谁听了不说于家果然是诗礼传家,阖族子弟就没有一个不出色的?这些年您这么糟践自个儿,不说太守大人难受,我瞧着心里也可惜得很呐!”</p>
老人家是好心,于谚也不跟他犟,他说一句于谚点一下头,老张头唠唠叨叨的,手上功夫一点没落下,杨纤月糖葫芦还没啃完,一大一小两个泥人儿就捏好了:</p>
大的那个是于谚,雪青色的袍子,袖口肩头还有墨渍。小的那个窝在大泥人怀里,是吃糖葫芦吃得嘴边全是糖汁的杨纤月,老张头甚至连她脸上手上没擦干净的墨汁都没漏下,看起来不像个小姑娘,像只花脸猫。</p>
“呆兔子,像不像你”,于谚举着泥人逗杨纤月玩了一会才把它放进小姑娘手里,小姑娘高兴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只能看见八颗小白牙,老张头看她喜欢也很高兴,一老一小一本正经地互相道谢:</p>
“谢谢爷爷捏了这么像我的小人儿。”</p>
“谢谢小娘子乖乖坐在这,小老儿才能捏得像。”</p>
于谚正想跟老张头说话,身后就传来一个烦死人的声音:“小叔叔,你怎的在这里,阿爹说他被你气死了,你还不快回家去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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