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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柏只觉得头越来越疼,他懒得管这帮衙役收了待月楼多少好处,只是不咸不淡点了阿吉一句:“别在这杵着,爬回去告诉你东家,少往这里凑,这人嘛,能回去就回了,不能回的——”</p>
他哼了一声,没把话说完,时间已经拖了太久了,该去的总得去,洪柏抬头看天,那恐怖的云层染了阳光,仿佛沾了血一般,压得越发的低了。</p>
刑房只有一扇小窗,点了好几盏灯,依旧晦暗阴森,潮湿的土腥味混着霉味、血腥味还有汗味,连洪柏都觉得有些冲。蔡家那个叫蔡汐的狐狸不在,刑房里除了两个牢头就是几个昆吾卫,一身斑斓锦衣的宣抚使怡然自得地饮着茶,看着洪柏笑得妩媚妖娆:</p>
“洪将军,您这脚程可真快,咱家只差了四拨人去请,您就到了~”</p>
洪柏对这番阴阳怪气置若罔闻,大马金刀地坐了,言简意赅:“我以为,严守江岸,方是要紧事”,他看向墙角的刑架,果不出他所料,红衣女子双手双脚被缚了绑在木架上,头垂了下来,一头青丝覆面,身上血迹斑斑点点,大抵至少是挨了那么一顿鞭子。</p>
“要与她叙叙旧吗,洪将军”,宣抚使翘着兰花指,玩着自己的头发,眼波流转,刑房的风都带着寒凉的妖冶,“玉簪,快抬头,别害羞呀,见了你的上官,还不问声好?真不懂事儿。”</p>
刑架上的女子缓缓抬起头来,洪柏看见了一张雪白的,明艳的,带着血痕的脸,她的额角上似乎是被刺了字,一双眸子亮得惊人。</p>
这是薛夜来,洪柏的头在一抽一抽地疼得厉害,自己从来没有办砸过王爷的事,可这回……他只是冷冷淡淡:“大人慎言,什么上官?皂甲军可不要一个卖笑的婊子。”</p>
“哈哈哈哈哈~~~”宣抚使捻着头发丝妖妖俏俏地笑起来,看向薛夜来的眼神犹如淬了毒的利箭,“玉簪,听到了没有,哈哈哈哈哈,洪将军不认你呢。这个怎么办,好姑娘,你刚刚不会,骗了咱家吧?”</p>
刑架上的薛夜来一脸惊惶地看向洪柏,洪柏阖了阖眼,下一瞬就听到薛夜来凄凄惨惨地哭嚎:</p>
“奴不敢,大人,奴不敢,奴不敢骗大人!将军,将军,求您说句话,奴到浔阳十五年,为王爷效劳十四年啊!看在奴多年小心的份上,求您替奴说句话啊——”</p>
薛夜来的声音打着颤,凄厉又带着哭腔,显然是害怕极了,洪柏沉着脸看着薛夜来,这是玉夫人极看重的人,她还派了人专门在府衙使钱等候,临行前王爷特意吩咐过……不过,不过,洪柏眼睛都不眨一下的:</p>
“宣抚使大人,这婊子是被你吓疯了么”,他转头直直看向薛夜来,摸了摸腰间的挎刀,“她说的话,下官听不懂。”</p>
宣抚使尖锐地“哼”了一声,抢到洪柏跟前,额头几乎都要贴上洪柏的鼻子,一双眼睛仿佛能喷火:“洪将军听不懂?那咱家该问谁?难不成,这种小事,还得问王爷吗?”</p>
洪柏一动不动,虎目微睁,不动如山:“王爷岂有这种闲心,想来督公大人,也不会为这等小事,让王爷劳心的。”</p>
“呵,呵,呵”,宣抚使直起身,一下一下地笑,他只是死死盯着洪柏,话却是对身后的薛夜来轻声说的,“小贱人,既然洪将军说不认得你,那就是你在骗咱家了——吩咐下去,近来大家都辛苦了,咱家请来待月楼的名妓薛夜来薛娘子,来伺候诸位!”</p>
刑房一片静默,宣抚使看着洪柏,声音尖锐又高亢:“咱家奉天子圣意,来浔阳办案,诸事都要讲个章程。薛娘子身价高,钱,咱家来出,回头就亲手交给待月楼的玉大娘子,你们只管乐!”</p>
“大人——,大人,大人开恩呐!将军,将军——,将军怎能这般无情啊——”,薛夜来发出歇斯底里的求饶声,洪柏恍若未闻,却咬了咬牙,薛夜来的贞洁无关紧要——她一个贱籍乐户配谈什么贞洁,只是玉夫人若闹起来,就十分麻烦……</p>
薛夜来被两个昆吾卫架着要拖出去,行至宣抚使跟前时,她竟突然挣脱了桎梏扑倒在地抱住宣抚使的腿:“大人,大人,求您开恩,奴,奴还有要紧话说——”</p>
她仰面又看向洪柏,她的脸白若霜雪,唇却红艳如鲜血,洪柏被她看得太阳穴直跳,烛火摇晃间,他看见她额角被刺的四个字:</p>
“卖主贱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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