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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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忌仔仔细细替周芙将东西收好, 见她仍旧定定地坐在座位上没有动静，指尖勾在她下巴上，轻轻摩挲两下：“怎么, 还是想加班？”</p>

周芙摇摇头。</p>

但其实，她此刻好像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雀跃。</p>

那天她随口提过想约会之后，也没指望陈忌真能放在心上, 但心中隐隐还是藏着些期待的。</p>

可真到了要去做这件事的时候, 又莫名开始不安起来。</p>

总觉得某些事情做一件就少一件, 想做的事情一件件提上日程之后, 两人的关系是不是就差不多要走向尽头了。</p>

就像当年她父亲临去英国之前的那一阵子，行为也挺反常。</p>

常常背着妈妈偷偷带她去吃她心心念念很久, 但是不被母亲允许吃的炸鸡烧烤这类不太健康的东西，知道她想去游乐场电玩城，就在送她去钢琴课的路上, 悄悄替她把课翘了，带着她一头扎进真正属于小孩子的世界, 一玩就是一整天。</p>

被母亲送去今塘前的那段时间, 父亲带着她做了很多她平日里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父女间留下的短暂回忆其实十分美好。</p>

以至于她从今塘回北临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无法接受父亲已经丢下自己离开的事实。</p>

八年里, 她曾无数次抱有幻想，没准爸爸在国外只是公事比较繁忙, 等忙完了就会回来看自己。</p>

而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在几天前终于和久违的周航山相见时，被彻底打破。</p>

原来他真的不要自己这个女儿了。</p>

如今回想起来，当初那段短暂却无比美好的回忆，大抵就是父亲同她的告别。</p>

以至于她对这样看似温馨美好的事情, 总忍不住怀揣心慌与不安。</p>

“你今天不忙了吗？”周芙从座位上站起来，伸手将包接过，挎在自己身上。</p>

“忙就不能约会？”</p>

“我那天也只是……随口说说。”周芙话音弱下去，“你要是忙的话，这事也不用那么急。”</p>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还挺矛盾的，担心两人的关系说结束就结束，因而想趁早抓紧时间，把想做的能做的事情一起做了，却又担心将事情一件件做完，平静美好的生活便会走向尽头，因而又想拖着，好像能多拖一天，两人就能在一起更久一些。</p>

“你随口说说，我可不是随便听听。”陈忌大手将她柔软的指节捏在掌心，牵着人往电梯间走，“怎么回事？你这表情，还挺不愿意的？”</p>

“不是，我就是怕耽误你正事。”</p>

“这不就是我的正事？”</p>

“嗯？”周芙一时没反应过来。</p>

就见陈忌举起正同她十指相扣的手。</p>

周芙浅淡地笑了下：“你别总是迁就我。”</p>

许思甜说，一个人总是迁就另一个人，迟早会累，感情迟早也会没。</p>

她和陆明舶是这样，她父亲和她母亲也是这样。</p>

陈忌也不逗她了，直截了当说：“今天真没什么可忙的了，过几天可能要出趟差，这两天比较空。”</p>

周芙总算是舒一口气。</p>

想怎么约？”两人搭着电梯到达地下车库，陈忌随手替她拉开车门，待她坐进去后，才自行回到驾驶座上。</p>

周芙对约会这事也没个头绪，习惯性问他：“一般都怎么约？”</p>

陈忌眉梢轻挑，没想到她居然还敢这么问自己，扯着唇角淡笑一声：“问我啊？”</p>

周芙“嗯”了声，她不希望事事总是他来迁就自己，应该多关照到他的想法。</p>

“那要按我说，先约个饭？”</p>

周芙点点头：“好。”</p>

陈忌舔了下唇：“再约个电影。”</p>

周芙仍旧毫无异议地点头：“好。”</p>

陈忌舌尖痞里痞气地抵了抵脸颊，表情染上坏笑，渐渐不正经起来：“最后再约个炮。”</p>

周芙只一昧地想点头顺着他，压根儿没去注意他最后到底说了个什么词，还是乖巧地点着头：“好。”</p>

“好？”男人声调果然扬起些许，尾音拖着，语气带着点欠儿。</p>

这下周芙总算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到底答应了什么，脸颊登时滚烫起来。</p>

然而想想到也没什么，他们在一起已经很久了，还是持证上岗，于情于法都算得上水到渠成。</p>

不管以后还能不能长久地在一起，这种事，她这辈子也只想和他一个人做。</p>

半晌，她再次点了下头，这回可不是被哄骗着没头没脑答应的：“好。”</p>

车内，陈忌大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周芙抱着手机低头挑选一会儿准备看的电影。</p>

“你有想看的片吗？”这话一出，就连周芙自己都觉得怪怪的。</p>

陈忌那边果然如她所预料的那般，痞坏地淡笑了声。</p>

周芙咬着唇，想起来如今都已经是可以做这种事的年纪，也没什么必要害臊，手指头一边划着屏幕，一边索性将话题继续下去：“陈忌。”</p>

“嗯？”男人磁沉的嗓音从鼻腔内发出来。</p>

“你看过吗？片……”周芙试探地问。</p>

陈忌平直的唇角向上弯了些，不过回答却让周芙惊讶：“没有。”</p>

周芙睁了睁眼，偏头看着他侧颜，显然不太相信：“你不用不好意思，这事儿不是还挺正常的嘛？我以前在私高的时候听同学说过，你们男生到了一定年纪之后，好像或多或少都会看吧？我记得那会儿我们班男同学似乎还会互相分享……”</p>

“有时候在班里也会凑在一起一块看。”周芙回忆起来，没多想，一股脑全给他说了。</p>

然而想了想又觉得，陈忌这样的人，似乎也不像是会为这点事害臊的。</p>

男人单手手肘搭靠住车窗框，虎口随意抵在唇峰之上，微不可查地勾着唇，佯装一本正经谴责道：“你那私高是正经学校？什么淫|窝。”</p>

周芙莫名被戳中笑点，眉眼弯着瞪了他一下：“哪有，不是很正常吗？我记得当初在今塘的时候，班里也有人看的。”</p>

“感情你都知道。”陈忌趁着红绿灯，咬着牙伸过手去掐了下她脸颊，“老子还怕那玩意吓着你，不让他们在你面前看，白护着你了。”</p>

周芙：“……”</p>

“不过我真没看过。”陈忌舔了下唇，语气少见的正经起来，“不想看别的女人，片儿里的也不行。”</p>

周芙最后随意挑了个据说很烂的青春片。</p>

两人下班之后才从公司出来，到达商场时，距离电影开播时间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p>

担心赶不上，就在影院楼下挑了间餐厅随意吃了点。</p>

吃完饭出来时，周芙说想买点喝的带进去，鉴于影院上面只卖碳酸饮料，品种也不多，她便在餐厅附近挑了家奶茶店拉陈忌过去。</p>

这会儿正值饭点，商场里人多，奶茶店前也排起了长队，陈忌替她找了个位置坐下，准备去排队帮她买，临走前随口问了句：“想喝什么？”</p>

也不知怎么的，周芙几乎是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杨枝甘露吧。”</p>

这话一出，双方都不自觉愣了下，而相互之间都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异样。</p>

陈忌留下一句“行”，让她老实在原地等他。</p>

周芙百无聊赖地看着手机，和凌路雨申城阳在群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p>

就看见申城阳抱怨他妈最近老安排他和家里世交的千金们相亲。</p>

周芙轻皱眉头：【相什么亲？你又不是没女朋友。】</p>

凌路雨说话仍旧风风火火，非常直白：【他妈看不上我，你又不知道他妈妈的性格。】</p>

周芙握住手机的指头紧了紧。</p>

她当然知道申城阳的母亲是怎样性子的人。</p>

从前她母亲还未过世，她在周家还是呼风唤雨的掌上明珠时，申城阳母亲对她的热情溢于言表。</p>

凌路雨是她带在身边和申城阳玩到一块的，当时申城阳碍于她的面子，也不好说凌路雨什么，不过三个人一块玩时，申城阳母亲便常暗戳戳想撮合她和自己儿子在一块。</p>

后来她母亲走了，对方当即就变了脸色，不再允许申城阳和她们俩玩在一块。</p>

高中那会儿她实在缺钱的时候，申城阳私底下悄悄把自己攒的几万块零花钱借给她，被他母亲知道后，直接将他强行送到英国去读书，彻底断绝她们相互来往的可能。</p>

如今又做出这种事，倒也算意料之中。</p>

只是时间的问题。</p>

周芙正耷拉着脑袋聊着，头顶上方忽然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以为是陈忌回来了，她忙抬起头，入目的却是中午碰巧见过一面的班长。</p>

“这么巧，又遇上了？”班长笑起来，还和从前在私高时的老好人模样没什么差别，温柔不带攻击性。</p>

周芙也弯了弯唇，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对，我刚刚在这附近吃完饭。”</p>

班长点了个头，随后将手机从兜里掏出来，点开个二维码给她：“要不加个微信吧？中午走得匆忙，都忘了和你加个联系方式，我最近又搬回北临了，以后常联系啊。”</p>

虽说周芙只当最后那句是客套话，可毕竟是老同学，加个联系方式无可厚非，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她随口说了声“好”，直接用手机扫了他的微信。</p>

红点点发过去的下一秒，陈忌拎着杯杨枝甘露朝两人走了过来。</p>

在周芙跟前站定之后，舌尖不悦地抵了抵下颚，眼神里似是藏着冰刀子般，冷冷往周芙面前的男人身上扫去。</p>

片刻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将手机摸出来，指尖随意在屏幕上划了几下，随后直接举着摊到对方面前。</p>

班长显然被他这举动弄懵了，愣了下：“？”</p>

陈忌个字高大，哪怕是站在男人面前，也仍旧居高临下。</p>

他懒洋洋垂着眼尾睨着对方，嗓音沉沉：“哥们儿，结婚证见过没有？我，和她的。”</p>

周芙忍着笑：“……”</p>

陈忌的话仍旧在继续：“搭讪可以，但得挑挑人，不是看见漂亮的就凑上去，这姑娘是我的。”</p>

“领过证，受法律保护的，你该不会是想在违法的边缘试探吧？”</p>

周芙：“……”</p>

等班长走后，陈忌沉着的脸仍旧没有多少好转的迹象。</p>

周芙觉得好笑，说：“你干嘛呀，那个人就是我中午在公司门口遇上的班长，和你说过的。”</p>

陈忌挑了下眉梢，语气带着点儿傲慢：“喔，那你说没早恋我就信了。”</p>

“……？”</p>

“好歹也对着老子这张脸看了小半年了，那个模样的，不至于。”</p>

周芙：“……”</p>

她想了想，只简单说：“班长人挺好的，我妈妈过世之后，有人欺负我，当时没什么人敢帮我，也就班长还愿意管一管。”</p>

结果没出几天，班长就因为多管闲事，生生被付其右打断了两条腿。</p>

当年她读的那所私高的氛围，比起普通公立大学来说差得多。</p>

大多数学生的家里都非富即贵，而付其右是整个私高里家境最好的那个，横行霸道无恶不作。</p>

打从周芙一进校，便因为模样生得实在出众而被他盯上，但当时她父母都还在，周家也不输付家，他又只是付家的私生子，哪怕盯上了周芙，也没胆子打她的主意。</p>

后来周芙母亲过世，父亲去了英国，她在周家再无倚靠，在付其右这种人面前，便毫无抗衡之力。</p>

付其右看上她，想要她做自己女朋友。</p>

人和人到底是有差距的，明明是同样的年纪，在校园里同样是不可一世的人物。</p>

陈忌一身武力用在正道上，从不无故欺凌弱小。</p>

付其右则是仗势欺人，专挑软柿子捏。</p>

陈忌在她面前，连脏话都不舍得让她听。</p>

而付其右却直言要她和自己上床。</p>

她自然不会愿意，付其右便说要折腾到她心甘情愿为止。</p>

她手臂和腿上的疤就是这么来的。</p>

哪怕疼到想死，她也不愿意。</p>

那会儿她没了爸妈，只能住在叔叔婶婶家，周围落井下石的居多，申城阳被送出国，根本没有人能帮到她。</p>

堂哥周嘉晟为了在学校里能过得舒坦些，甚至几次想将她送到付其右那边讨好他。</p>

后来班长发现了她手上的伤，实在看不下去了，便替她出了次头。</p>

哪成想转头就被带到付其右家的那栋别墅里。</p>

他们录下班长的视频，逼她过去，当着她的面，生生打断班长双腿。</p>

虽没动她一根头发，但却用别人的苦痛警告她，别想找人帮忙，不然不论是谁来，都只会是这个下场。</p>

而那次，正好是陈忌从今塘来北临找她的那天。</p>

付其右找人把班长随意往医院一丢，她一个人从他家别墅出来，在外面不远处的公路上，遇到了来找她的陈忌。</p>

天知道当时她有多害怕陈忌发现她手臂和腿上的伤疤。</p>

付其右的别墅就在身后，她了解陈忌的性子，她被打的事要是被他知道了，他一定二话不说要替她讨回来。</p>

可是她才刚刚亲眼看见班长被打断双腿，她实在害怕陈忌也会沦落到这样的下场。</p>

付其右的家世在北临都少有人能抗衡，就是打死她，她也不舍得就那样把陈忌拖下水。</p>

于是她狠下心来指着身后的别墅，对陈忌说了那些违心的难听话。</p>

后来班长被家人安排转了学，她也只好离开私高，一个人逃出北临躲了两年。</p>

甚至因为害怕其他人被她连累，两年间，她没敢去今塘，没和任何一个熟人联系。</p>

到了今天，周芙仍旧不想让陈忌对这段过往知晓太多，因而只轻描淡写一句带过。</p>

然而陈忌还是很快便捕捉到了关键，眉头当即拧起，方才的不正经一扫而去，面色真正沉了下来：“谁欺负你？”</p>

周芙不自觉紧了下手心，忙笑笑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学生时代扔个橡皮偷张凳子的小事，很幼稚的。”</p>

周芙的不自在，陈忌自然是感觉得到的，男人眸光黯了黯，最后只淡淡问：“你那班长刚搬来北临？”</p>

“嗯。”周芙抬眸看向他，“你怎么知道？他高中的时候转学去外地了，这几天才刚搬回来。”</p>

“听口音。”陈忌漫不经心道，“你让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朝我开口，都能替他解决。”</p>

很快到了电影开场的时间，周芙主动牵上陈忌的手，陈忌轻扯了下唇角，反手将她小手包裹在掌心。</p>

周一晚上这个时间点，看电影的人没有想象中的多，周芙方才在车上买了后排的位置，一直到电影开播，周围一圈都不见其他人影。</p>

莫名有种包场的感觉。</p>

她抱着陈忌买回来的杨枝甘露喝了两口，又塞了几颗爆米花进嘴里。</p>

陈忌心思压根儿没在电影上，偏着头，眼神懒洋洋地睨在周芙身上。</p>

片刻后，小姑娘终于注意到他的视线，愣愣眨了下眼，想到自己手中的爆米花，随口问了句：“吃吗？”</p>

陈忌不紧不慢“嗯”了声：“你喂。”</p>

周芙：“……”</p>

周芙忍着笑，倾身凑过去往他嘴里放了一颗，又拿起自己的饮料问：“喝么？”</p>

陈忌摇了摇头。</p>

周芙随即喝了两口，舌尖舔了下沾着奶渍的唇瓣：“很好喝的，不是那种甜到发腻的。”</p>

男人懒洋洋掀起眼皮子，瞧了她两秒，大手不受控制地探到她后脑勺，直接将人朝自己扣下来。</p>

唇齿相碰。</p>

这一回，陈忌又换了种亲吻的方式，不再是啃咬和撕扯，只缠着她柔软的舌头，吮吸到她舌根发麻才稍稍罢休。</p>

随即嗓音苏中带着点沙哑，点评道：“还行，味道确实不错，你再喝两口我尝尝。”</p>

“……”周芙这会儿连耳根都发烫。</p>

这烂片最后只有周芙一个人看进去了。</p>

散场的时候，周围的人几乎都在吐槽，这个茶那个渣，主角配角全被骂了一遍。</p>

独独周芙悄悄掉了几滴眼泪。</p>

男女主人公相识相恋于高中，中间分开多年，重逢时一方落魄一方意气风发，因缘巧合之下重新走到一起，原以为能幸福美满地走到结尾，突如其来的变故再次将这段本就坎坷的感情击垮，最后两人都出现在婚礼上，只是新郎新娘都不再是对方。</p>

不少人吐槽结尾强行转折成悲剧就是为了骗观众眼泪的，不能上当，打死不哭。</p>

可周芙总觉得，这似乎才是现实中，绝大多数感情最后的结局。</p>

陈忌略显粗粝的大手在她眼下抹了抹，毫不嫌弃地将她那点眼泪全数抹到自己手心上：“一会儿别人该以为我偷摸着在电影院里欺负你了。”</p>

“你没有吗？”她这会儿音色极软。</p>

期间按着她亲了不下三回。</p>

一杯杨枝甘露都不够他折腾。</p>

陈忌一脸坦荡荡，痞里痞气勾着笑：“不是你非要黏在我身上，和我分享你的饮料？”</p>

周芙：“……”</p>

等周芙哭完了，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影院，还没来得及商量接下来要去约什么，方欣的电话便打了进来。</p>

周芙忙接起来：“怎么了方欣姐？”</p>

“我们一伙人刚刚吃完饭，正准备找个地方唱k，结果好像在手扶电梯那边看到你和老大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