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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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忌扯了下唇角, 森冷的笑容里似是藏了无数的冰刀，眼角微垂，看都懒得看那垃圾一眼，只睨着刚刚戴好的手套, 漫不经心地调整着, 还当真有点儿和故人叙旧的闲散模样：“几岁了, 挨打就喊爹？”</p>

“你要是喊我一句爹，应该比喊外边儿那个管用。”陈忌啧了声，“算了，那老子家门得多不幸, 才能出这个东西。”</p>

付其右此刻压根没心情也没胆量和他说话, 他深知陈忌此刻的不紧不慢之下，藏着是多么骇人的怒。</p>

付其右只能将所有希望寄托在门外的父亲身上，见父亲关了门, 还是不死心, 扯着嗓子继续喊：“爸！我可是您儿子！”</p>

陈忌眉心轻蹙，大抵是嫌吵了，深黑皮质军靴稍稍抬起，往床尾的罗马柱上猛踹了一脚, 大床瞬间门偏出大半, 直直将地上的付其右横堵在墙壁转角的缝隙之中。</p>

付其右一下噤了声, 面色发白, 连呼吸都不敢用力。</p>

陈忌舌尖懒洋洋地抵了抵脸颊, 慢条斯理道：“别他妈喊了, 你爸又不止你一个儿子。”</p>

“大老婆那边儿还有俩，你该不会忘了吧？连给你取名都取个球，你在你老子心里, 估计也就是个球，必要的时候，丢出来给大家打着玩儿，寻个开心。”</p>

“你放屁！”付其右头皮发麻，嘴上逞了一时之快后，下一秒便发起慌来，大概潜意识里也知道，陈忌说的是对的，毕竟他只是个私生子，平日里呼风唤雨也不过是仰仗付家主家留下的几代家业，若是将他与付家的未来放在一块相较量，父亲付王成毫不犹豫放弃的，一定是他。</p>

陈忌带来的压迫和威慑实在太过骇人，付其右嘴唇苍白，吓得几近喘不上气，片刻后，他嘴里喊的人从父亲变成了母亲。</p>

那是他最后的希望，毕竟他是他母亲唯一的儿子。</p>

然而他似乎高估了母亲在父亲心中的地位。</p>

陈忌眉心蹙着，没耐心再和这垃圾耗下去，浑身上下的戾气毫不掩饰，堆积已久的心疼与暴虐在顷刻间门，交杂相融，面上表情仍不改色，从容淡定，下手的力道却一下比一下狠绝。</p>

付其右几乎是没有半点回击之力。</p>

几年前他和陈忌交过手，身边十来个兄弟一块上，都没法伤陈忌分毫，还手带来的只会是更大的痛苦。</p>

屋内传出阵阵哀嚎惨叫，屋外，付王成和小老婆齐铃一左一右守着房门。</p>

付王成闭着眼，装听不见，默不作声。</p>

小老婆齐铃显然没有他淡定，毕竟里头挨打的是自己这辈子唯一的命根子，屋内传出的叫喊声她听了不出几分钟，便忍不住红了眼眶，沉不住气地拽着付王成的手臂直求：“进去救救儿子吧？这样下去会被打死的！”</p>

付王成深吸一口气：“放心吧，为了你这个混蛋儿子，人家把自己的大好前程搭进去，你觉得可能吗？陆天山这儿子，心思比他老子还深，做事有分寸得紧，你儿子顶多去半条命，死不了。”</p>

“再说了，咱们进去怎么救？那块头，让保安全进去，也不是人家的对手。”</p>

一听到去半条命，齐铃更是受不了了，心里发慌忍不住开始嘀咕：“报警吧，啊？报警吧老公！我们让警察来抓他——”</p>

“你清醒点！”还没等齐铃把话说完，付王成便出口呵斥住，“你儿子从小到大犯过的事，你自己数得过来吗？得亏是没人报警，花点儿钱了事，你难道还想亲手把儿子送进去？老实点儿！之前你儿子打别人的时候，没见你这么紧张。”</p>

“里头那位可是陆家独子，得罪了陆天山，付家想要在北临继续混下去，比他妈登天还难！”</p>

齐铃这会儿也是气上了头：“付家付家，你一天天就知道付家！”</p>

付王成偏过头，眼神里的火气也不小：“没有付家，你和你儿子就他妈是路边两条人人喊打的狗！”</p>

正如付王成所说，陈忌在打架这件事上，分寸感十足。</p>

从前在今塘，从小到大就没少混过，如今又长了几个年头的岁数，知道怎么处理能又疼又不把人弄死。</p>

他还得陪周芙走完往后几十年的路，不可能因为一个付其右，脏了自己的手。</p>

因而打打休休，五次之后，陈忌停了手。</p>

男人眼神往床边起居区的层架上一瞥，各种各样颜色的小提琴摆满了一整面墙。</p>

陈忌眸光黯了黯，深不见底，沉着脸走到层架跟前，随手拿了一把下来。</p>

付其右这会儿缩在墙与大床的缝隙间门，闭着眼，没敢抬眸看他，连哀嚎也只剩下小小的气音。</p>

陈忌紧了紧后槽牙，咬肌纹路清晰可见，握着小提琴的大手朝着付其右高高扬起的一瞬间门，手臂停顿在空气中。</p>

付其右的叫喊几近失声，神色带着极度的恐惧。</p>

那面墙的小提琴，曾是他用来欺凌他人最有力最得心应手的工具。</p>

他清楚的知道，每一个在他小提琴下挨过打的人，表情有多痛苦。</p>

陈忌那扬起的琴停留的时间门多一秒，付其右心中的紧张与惧怕就多煎熬一秒。</p>

良久，男人大手缓缓垂下，面无表情将小提琴往付其右身上一砸。</p>

待地上那滩垃圾稍稍舒了口气之后，忽而沉声道：“自己割，别他妈逼老子亲自动手。”</p>

他不可能允许自己成为周芙阴影中最恐惧厌恶的样子。</p>

付其右此刻压根儿不敢有任何异议，几乎是陈忌说什么，便顺从地做什么，哪怕是对自己下手，也只能咬着牙关强行挺着。</p>

陈忌面无表情地垂眸轻掸着手套，看都懒得往付其右那头多看一眼。</p>

再抬眸时，眼神不经意间门扫过小提琴层架墙后的玻璃窗。</p>

男人不自觉蹙起眉心。</p>

玻璃窗上贴着各色各样竹林的照片，一些照片的拍摄角度看起来还莫名有点眼熟。</p>

玻璃窗下的台面上，整齐摆放着手表，钱夹，老式相机等一系列看起来上了年头旧物。</p>

陈忌偏头瞥了眼还沉浸在痛苦和恐惧中的付其右，随手掏出手机，远远往玻璃窗拍了几张照片，最后给事先安排好的人去了个电话。</p>

医护人员紧随其后，进门之后将地上的付其右直接打包担走。</p>

出了卧室门时，陈忌的表情从容到真像去里头喝了杯茶，叙了叙旧般，闲散淡定。</p>

付王成看着付其右被担走，也不敢有异议，只同陈忌客气道：“麻烦陈总了。”</p>

陈忌随意点了个头，也没看他，淡淡开口：“应该的。”</p>

而后头也不回地出了禄戚山庄。</p>

上了花园外停着的黑色大g之后，陈忌随手将手套摘下，正要往副驾驶座丢时，动作停顿了下，而后拐了个弯，往后座抛去。</p>

副驾驶是周芙的专座，不能被这玩意脏了。</p>

车子一路开到山脚时，陈忌兜里的电话震动了下。</p>

见是周芙打来的，他忙接起来。</p>

小姑娘软软糯糯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时，陈忌只觉得心头都软了几分。</p>

她应该是刚睡醒，说话的腔调里还带着极其浓重的鼻音，含含糊糊的嘟囔着：“陈忌，你什么时候走的呀？”</p>

“你睡着之后没多久。”他如实回答，“不是提前和你说了？”</p>

“唔……”</p>

确实提前说了，但是迷迷糊糊转醒之时，没有人抱着，往身后翻过去，也没能抱到他，一时之间门便有些委屈，脑子也不太清醒，没想起来那么多，眼睛都还没来得及全睁开，就摸出手机来给他打电话了。</p>

此刻回想起来，自己近来似乎黏他黏得有些过分了。</p>

不过如今的周芙没有半点心虚，黏人也坦荡荡，直截了当说：“醒来没摸到你。”</p>

陈忌扯嘴坏笑了声，拖腔带调的，语气极其柔和：“那行，你等着，一会儿到家了给你摸个够。”</p>

周芙：“……”</p>

周芙这会儿多说了几句话，脑子也不像刚起来时那么迷糊了，想了想，又继续问他：“接到咕噜了吗？”</p>

“还没有。”陈忌随口扯了句，并不想在她面前提起任何关于付其右的事，只说，“刚刚见完甲方，现在正在酝酿情绪。”</p>

周芙有些懵，顺着他的话接着问：“酝酿什么情绪？”</p>

“和你异父异母的亲哥哥见面，不提前酝酿酝酿情绪，不然一会儿忍不住打起来怎么办？”陈忌唇角轻勾着，面上带着笑意。</p>

周芙也忍不住笑出声：“陈忌，你有毛病。”</p>

男人哼笑一声：“说什么呢，周芙，你有点儿良心，小心一会儿回去收拾你。”</p>

周芙：“……”</p>

安静了几秒钟。</p>

两人都没说话，却也都没舍得把电话挂断。</p>

片刻后，周芙裹在被窝里舒舒服服的抱着枕头，说：“你不是早就知道申城阳和凌路雨是一对的嘛？”</p>

明明上次四个人见过面一块吃过饭后，他就已经知道他俩的那层关系了。</p>

可不知道怎么还是有醋可吃。</p>

陈忌那头沉默了会儿，须臾，他淡淡开口：“因为嫉妒。”</p>

周芙眨眨眼，没懂：“嗯？”</p>

“他们和你从小一块长大，参与过你过去十多年我不曾参与的人生，所以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我都很羡慕，很嫉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