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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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浩然说：“不是建设银行的，那是哪个银行的？”</p>

孙亚辉说：“哪个银行的都不是。”</p>

孙亚辉拿出一张纸，递给关浩然：“这是她俩的身份证，你可以用你们的电脑去查查。”</p>

关浩然打开电脑查的时候，手就开始哆嗦。</p>

公安系统的电脑储存着很多内部资料，真要是查到了什么，本身就是铁的证据啊！</p>

果然，那两个女人的确哪个银行的都不是。她们是外地干那个的，已经三次被公安机关处理过。</p>

关浩然合上电脑时，他的大脑似乎也被合上了。他小声地问孙亚辉：“彭雨为什么要帮你们干这种事儿？”</p>

孙亚辉说：“关局，你不要多想。我让你看这些照片不是威胁你……”</p>

关浩然说：“这还不是威胁啊！我过去对你们不薄啊，干吗给我设这么大的局啊？”</p>

关浩然说着，眼眶都湿润了。</p>

孙亚辉说：“关局，你别这样。你放心，我们决不会难为你，刘元这个案子，我知道你办不了，但你和我说说情况，这总还可以吧！”</p>

“铁证”都被人握在手里了，关浩然只好有什么就说什么了。</p>

关浩然先说了说基本情况：</p>

“这个案子已经查得很明了了。聂树远出狱之后，威胁刘元。刘唐怕事儿闹大，就通过彭云河让刘元给聂树远拿一百万平事儿，但刘元气不过，结果让钱凯和吴立波把聂树远给杀了！”</p>

孙亚辉问：“吴立波和钱凯全都供认了，是吗？”</p>

关浩然说：“是。”</p>

孙亚辉又问：“现在有什么好办法吗？”</p>

关浩然说：“这就要看你们到底有多大能量了！这个案子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p>

孙亚辉兴奋起来：“关局，那你就都告诉我吧！”</p>

关浩然说：“这个案子目前来说是有瑕疵的，比如彭云河作为中间人，他在调解时竟然从中吃了五十万，如果……”</p>

孙亚辉着急了：“别如果如果了，你直接说结果吧！”</p>

关浩然咬了咬牙，说：“彭云河都能从中吃钱，那么吴立波和钱凯难道……”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你们可以一口咬定，刘元只是让他们俩去送钱，只不过他们俩见钱眼开……”</p>

孙亚辉完全明白了，他握住关浩然的手，激动地说：“关局，你放心，刘总一定会重重感谢你！”</p>

关浩然拿下孙亚辉的手，却十分冷淡：“感谢我就算了。孙总，这个案子实在是太大了，上面下面都得弄明白，特别是直接办案人苏岩……”</p>

提起苏岩，孙亚辉笑道：“关局啊，苏岩你就放心吧，他是刘总最好的朋友！”</p>

关浩然有些惊讶：“最好的朋友？我怎么不知道？”</p>

孙亚辉说：“你不知道的多了！”</p>

苏岩比刘唐小十来岁。刚上班时，苏岩是派出所的管片儿民警。刘唐的母亲住在派出所的辖区，苏岩对刘唐的母亲很照顾。当然了，苏岩那时是全省优秀民警，他对谁都很照顾。刘唐的母亲就没少在刘唐面前说苏岩的好话。</p>

派出所当时很困难，要盖个棚子没钱。刘唐得知后主动找苏岩，赞助了五百块钱。当时刘唐还很穷，他是骑着一辆除了铃不响剩下哪儿都响的破自行车到派出所送的钱。</p>

这让苏岩很感动，那之后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成了好朋友。</p>

但随着刘唐迅速地从市里飞跃到省里，苏岩与刘唐却渐行渐远。</p>

飞黄腾达后，很多人都来巴结刘唐，像苏岩这样不卑不亢的，反倒让刘唐更惦记。每次到益州，刘唐无论再忙也要抽时间见见苏岩。</p>

刘唐在关浩然的办公室摔了两个茶杯之后，就让苏岩开车到局里接他。</p>

苏岩接刘唐是开着自己的破广本，刘唐上了车，坐在副驾驶位置，脱了鞋，直接把脚放在了风挡下方。</p>

苏岩说：“你把脚拿下去，我这车是新刷的！”</p>

刘唐说：“你看你个熊样！车新刷的不也还是破车吗？”</p>

苏岩说：“破车怎么的，你不想坐，你下去。”</p>

刘唐无可奈何地笑了。</p>

苏岩这个德行经常让刘唐哭笑不得。</p>

苏岩说：“三更半夜的，你找我干吗？”</p>

刘唐说：“不干吗。我想你了！”</p>

刘唐说得有点深情，这下苏岩笑了。</p>

刘唐说：“你笑什么呀？”</p>

苏岩说：“你刚才喝了？”</p>

刘唐说：“我喝个屁呀！到现在我他妈的连饭还没吃呢！”</p>

苏岩把刘唐拉到一家新开的小吃店，两个人快吃完了，孙亚辉才匆匆赶来。孙亚辉和苏岩也相当熟。他坐下就开始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吃得满嘴流油时，才对苏岩说：“真他妈的好吃！”</p>

苏岩说：“好吃，你就使劲吃儿！”</p>

孙亚辉指着桌子，逗苏岩：“这都没了，我还怎么使劲吃啊！”</p>

苏岩叫来服务员，让其把桌子上的菜一样再上一个。</p>

孙亚辉说：“不用这么多。再上一盘就行。”</p>

苏岩说：“都上。”</p>

孙亚辉说：“都上吃不了。”</p>

苏岩说：“吃不了，就摆在这儿，这不是好看嘛！”</p>

孙亚辉和刘唐笑了，这是他们的打法。</p>

刘唐对孙亚辉说：“你给苏大队省点儿，今天是他请客。”</p>

孙亚辉对苏岩笑眯眯地说：“谢谢啊，每次回来，你都请我们！”</p>

苏岩说：“客气什么呀，这没几个钱！”</p>

孙亚辉说：“苏大队，给你提个意见，不能每次都让你请啊，下次一定得让我们……”</p>

苏岩说：“得得得，你们太吓人，请我吃顿饭，好几万！”</p>

刘唐说：“好几万就把你吓着了。你问孙总，上个礼拜，我们在省里请张景春那顿饭花多少钱！”</p>

苏岩好奇地问：“多少钱呐？”</p>

孙亚辉小声地说：“九十万。”</p>

苏岩有点发蒙：“吃一顿饭要九十万？”</p>

孙亚辉说：“当时有瓶酒没喝，喝的话九十万都不够。”</p>

苏岩有点不信：“他妈的，九十万都吃什么呀？”</p>

孙亚辉流利地说出了那天酒桌上吃的是什么菜，喝的是什么酒。苏岩虽然没吃过，但那些菜那些酒他是知道的。</p>

孙亚辉说完菜说完酒，怕苏岩难为情，便指着桌子说：“苏大队，说良心话啊，那顿饭就是为了装逼，其实一点都没有这个好吃。”</p>

刘唐、孙亚辉每次回益州，苏岩都要请他们吃上一顿。刘唐、孙亚辉从不拒绝。他们在省里吃饭天天装逼，回到这么不装逼的小饭馆吃上一顿也真是内心所愿。</p>

以往苏岩请吃饭纯粹就是请吃饭。苏岩没有目的，刘唐、孙亚辉也没有目的，但这次显然都不是了。</p>

众目睽睽之下，刘元让人枪杀了聂树远等三人。这么大的案子，苏岩是办案人，刘唐又是刘元的哥哥！</p>

这是无论如何要面对啊！</p>

开始，刘唐没想找苏岩，他知道苏岩的性格。过去在派出所时，因为一个小小的嫖娼案，刘唐去说情，苏岩竟然拒绝了。苏岩这么不给面子，当时把刘唐羞得恨不能地板有条缝钻进去。</p>

现在的刘唐更怕拒绝。如果苏岩再拒绝了自己，刘唐的这张大脸真的是无处可放了。</p>

为了不尴尬，吃饭时，刘唐假装上厕所离开了房间。</p>

刘唐不在跟前，孙亚辉便直截了当地恳求苏岩帮忙。</p>

苏岩果然一口回绝：“孙总，你不要难为我了，我没法帮你们，这次在光天化日之下，刘元下命令让人枪杀了聂树远……”</p>

孙亚辉早有准备，他质问苏岩：“你凭什么说，是刘元下的命令？你有证据吗？”</p>

苏岩说：“我当然有了。”</p>

孙亚辉说：“你有个屁吧！关浩然都告诉我了！”</p>

苏岩愣住了。</p>

搞案子就怕被摸到了底牌。</p>

苏岩有点不好意思：“虽然没有证据，但孙总，这都明摆着，这个案子肯定是刘元下的命令！”</p>

孙亚辉说：“老弟，什么叫明摆着呀？这么多年了，我孙亚辉骗过你吗？苏大队，我可以向你发誓，刘元绝对绝对没有下达过这个命令。你想啊，真要是杀聂树远，刘元能这么笨吗？杀人咱们可以有一百种方法！扔进河里，埋到山里……刘元干吗要当众去杀人呐！”</p>

苏岩说：“也是啊！”</p>

孙亚辉说服人很有一套，他说：“就算刘元想杀聂树远，那他是不是也得问问他哥呀？假如真是刘元下的命令，这不等于……”</p>

孙亚辉压低声音说：</p>

“这不等于是刘唐下的命令吗？难道你认为这个案子与唐哥还有关吗？”</p>

孙亚辉的话，让苏岩沉默起来。</p>

刘唐进屋之后，苏岩还在沉默。</p>

刘唐问苏岩：“你怎么了？”</p>

苏岩认真地问刘唐：“唐哥，你能向我发个誓吗？”</p>

刘唐说：“发什么誓呀？”</p>

苏岩说：“这个案子真的与你无关吗？”</p>

刘唐想了想，却说：“老弟，咱们不说这个了，走，我们去洗个澡吧！”</p>

苏岩去结账时，孙亚辉对刘唐多少有些埋怨。</p>

孙亚辉说：“我刚才已经把苏岩都说服了。你向他发个誓又能怎么的，再说，这个案子本来就与你无关嘛！”</p>

刘唐没解释为什么不向苏岩发誓，孙亚辉便不再往下说。</p>

这么多年来，孙亚辉对刘唐始终是谨小慎微。凡是刘唐不想说的不想做的，孙亚辉都是点到而止。</p>

去洗浴中心的路上，苏岩开着车拉着刘唐和孙亚辉。刘唐的奔驰轿车则紧紧地跟在后面。车里，他们都不再提有关杀人的案子。他们开始说起了别的。</p>

刘唐说：“苏大队，你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该娶个媳妇儿了。”</p>

苏岩说：“我当然想娶了，可问题是得有人让我娶才行啊！”</p>

刘唐说：“让你娶的人不有的是啊！”</p>

刘唐和孙亚辉都给苏岩介绍过，但苏岩都委婉地拒绝了。</p>

苏岩过去有过刻骨铭心的感情，感情逝去后，苏岩便心灰意冷了。</p>

刘唐说：“苏岩同志，你对女人不能太认真。尤其你要娶回家给你生孩子的女人，你更不能认真，你要认真了，你就会患得患失。这样久了，女人真就可能离你而去！”</p>

苏岩说：“这是规律吗？”</p>

刘唐说：“不是规律，是铁律。”</p>

孙亚辉也说：“苏大队，对女人别太当真。现在的女人有几个重感情的？只要你有钱，什么样的女人都能跟你！”</p>

苏岩说：“问题是，我就是没钱呐！”</p>

孙亚辉说：“你不挺有钱嘛，你爸你妈不是给你攒了很多钱嘛！”</p>

苏岩不想往下说了。</p>

苏岩的父母的确没少给苏岩攒钱，老两口过去都在机关，为了给苏岩娶个好媳妇，早早地就都下海经商。</p>

钱是没少挣，苏岩也没少给女人花，可到如今，花他钱的女人却嫁给了别人。</p>

苏岩说：“他妈的，我等于是用父母的血汗钱，养肥了别人的老婆！”</p>

刘唐对付女人可比苏岩强多了。除了一夜情之类，仅仅与刘唐在一起生活的女人就有四个。这四个女人不仅都给刘唐生了孩子，她们之间还能在一起和平相处。</p>

刘唐让苏岩到洗浴中心明里是来洗澡，其实是想让苏岩看看他的女人和孩子！</p>

洗浴中心顶楼有个巨大的VIP休息室。刘唐每次回益州都把这个休息室包下来，以便让女人和孩子们尽情玩耍。</p>

刘唐来到休息室门前，推开门，就大声地喊：</p>

“我胡汉三回来了！”</p>

正在打闹的几个孩子向刘唐跑了过来。</p>

他们全都大声地喊叫着：“爸爸、爸爸、爸爸！”</p>

刘唐则抱着、背着、笑着，喜悦之情洋溢在脸上。</p>

苏岩进到房间里时，看到了刘唐的四个老婆。她们是朱飞燕、唐兰、周雪静和张雨。</p>

四个老婆正全神贯注地打着麻将。</p>

桌子上堆得到处都是钞票。</p>

朱飞燕说：“五万。”</p>

唐兰说：“碰。”</p>

张雨说：“哎哎哎，对不起，你碰不了，我上听了。”她从唐兰那儿把那个“五万”拿过来，放在了自己的牌里，高兴地说：“扣听。”</p>

周雪静抓完牌，又迅速地打出了一张五万，对唐兰说：“给你，二姐。我这儿还有。”</p>

唐兰说：“谢谢。还得是我妹妹！”</p>

张雨瞪着周雪静说：“你是成心的，你宁可自己不和，也不让我和……”</p>

这时，苏岩来到了他们的身边，朱飞燕、唐兰急忙放下了手里的牌。</p>

朱飞燕说：“呦，苏岩，你什么时候进来的？”</p>

苏岩说：“我才进来。”</p>

唐兰说：“来来来，苏岩，你坐我这儿打两把！”</p>

苏岩说：“二姐，你们快玩，你们这麻将太大，我打不了。”</p>

唐兰说：“有什么打不了，输了算我的，赢了你拿走。”</p>

苏岩说：“你们快玩儿，我站在旁边先学学！”</p>

四个女人一边打着麻将一边和苏岩谈论着对象的话题。</p>

朱飞燕说：“苏岩啊，你现在找没找到对象呢？”</p>

苏岩说：“没找到啊！你帮忙给我介绍一下呗！”</p>

唐兰急忙接过话：“哎，苏岩我把我妹妹介绍给你呗！”</p>

朱飞燕瞪着唐兰：“你快行了吧，你妹妹长得比你还难看，苏岩能看上吗？”她对苏岩说，“她妹妹你就不要考虑了。我把我妹妹给你介绍介绍……”</p>

朱飞燕没说完，张雨就开始挖苦她们俩：“你们俩都快歇会儿吧，你们俩的妹妹都快赶上苏哥他妈的岁数了，你们还好意思给人家介绍……”</p>

四个女人虽然能在一起打麻将，但她们也是面和心不和。</p>

见张雨说出这么损的话，两个人立刻反击。</p>

朱飞燕对张雨说：“去去去，这里有你什么事儿呀！”</p>

唐兰也对张雨说：“你这个人说话真差劲儿，怪不得打麻将你回回输！”</p>

在女人们因苏岩发生口角的时候，刘唐却躺在不远处的沙发上，与自己的孩子开心地聊着。</p>

“爸爸，你刚才说，你是胡汉三回来了，你不是叫刘唐吗？”</p>

“爸爸这么说，是个比喻！”</p>

“什么叫比喻？”</p>

“就是假装的。我刚才假装是胡汉三……”</p>

“那胡汉三是谁呀？”</p>

“他是电影里的一个人！”</p>

“这个人是干吗的？”</p>

“他是个地主。”</p>

“什么是地主啊？地主是好人还是坏人？”</p>

这个问题，刘唐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地主不是人！”</p>

郭子强过去曾经在特务连待过。从部队复原后，被刘唐选中当了自己的贴身保镖。</p>

郭子强白白净净，在部队里那么艰苦的环境中也没被晒黑。这让他看起来不像个保镖，倒像个中学老师。</p>

郭子强这样的自然也容易和孩子们相处。他抱来了一堆玩具，孩子们围着他哄抢着。郭子强一边发着玩具，一边给孩子们进行讲解。</p>

孙亚辉也没闲着，他掏出一个个信封巧妙地塞进女人们的包里。</p>

信封里装着银行卡，卡里存着数目可观的人民币。</p>

四个老婆面和心不和，能够聚在一起主要是奔着银行卡来的。</p>

刘唐虽然有的是钱，但他不会无限度地给女人花钱，每次都是够花就行。</p>

当然了，女人永远没有够花的时候。为了得到足够的钱，女人们就得来聚会，就得围坐在一起打麻将。</p>

这样其乐融融的景象，刘唐很享受。</p>

巨大的休息室的北面，还有个单独的小休息室。</p>

两个休息室中间有块很大的玻璃。通过玻璃能看到大房间里，孩子们在抢着玩具，女人们在打着麻将。</p>

刘唐、孙亚辉、苏岩、郭子强坐在这个小休息室的沙发里，一边看着窗外的美景，一边慢慢地喝着茶。</p>

苏岩对刘唐由衷地说：“唐哥，全中国的男人我最服你！”</p>

刘唐说：“服我什么呀？”</p>

苏岩说：“四个老婆不仅和你离婚不离炕，完了还能在一起吃饭一起打麻将！”</p>

苏岩竖起了大拇指：“牛逼！”</p>

刘唐说：“苏岩呐，只要有钱，老婆都能离婚不离炕，这没什么可牛逼的，我真正牛逼的是他们……”</p>

刘唐通过玻璃指着那些孩子：“每当他们向我跑来扑进我怀里时，我就觉得我是世界上最牛逼的男人！”</p>

刘唐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极为严肃，这让屋子里的氛围变得有些庄重。而就在庄重的氛围里，刘唐又来到苏岩的跟前，表情更加严肃地说：“刚才在车里，你不是要让我发个誓吗？那现在我就向你发个毒誓！”</p>

刘唐指了指身边的郭子强和孙亚辉：“我的这两个兄弟可以为我做证，如果这个案子与我有关，我和我的孩子们都不得好死！”</p>

刘唐爱孩子远远超过自己的妻子，甚至是超过自己的母亲。他过去都不用母亲发誓，现在却用了自己的孩子，这种效果相当震憾。</p>

孙亚辉都十分感慨：“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唐哥用自己的孩子来发誓。”</p>

苏岩也说：“是啊，是啊！”</p>

刘唐对苏岩发完这样的毒誓后，孙亚辉领着苏岩来到了汗蒸室继续对其进行真挚的劝说。</p>

孙亚辉说：“聂树远出狱后威胁刘元，刘元确实想过要把他干死。唐哥正因为怕刘元胡来，才通过彭云河给聂树远拿一百万去平事儿嘛！你们已经查清了吧！彭云河这个王八蛋，作为中间人，他去调解时竟然从中要吃掉五十万，苏岩，你告诉我，这是不是事实？”</p>

苏岩说：“是事实。”</p>

孙亚辉说：“送钱的时候，吴立波和钱凯他们俩那么年轻又刚刚吸完毒品，由此见钱眼开去杀人抢钱，这有没有可能也是事实？”</p>

苏岩说：“有可能。”</p>

孙亚辉说：“既然有可能，那你为什么就不能帮帮我们？”</p>

苏岩说：“不是我不帮你们，这个案子太大了……”</p>

孙亚辉说：“正因为大，苏岩，你作为唐哥最好的朋友，在这关键时刻，你是不是更应该帮帮他？”</p>

苏岩说：“是应该帮他，但是……”</p>

孙亚辉说：“别但是了，你作为办案人，就算你不想帮忙，那你是不是也得要尊重事实去依法办案呐？”</p>

苏岩说：“那当然。”</p>

孙亚辉说：“那你告诉我，你们现在有直接证据能够证明是刘元下了杀人的命令吗？”</p>

苏岩说：“那没有。”</p>

孙亚辉说：“既然没有，苏岩呐，我劝你就不要坚持了，行吗？”</p>

苏岩说：“唐哥都用孩子向我发毒誓了，我不行也得行了。”</p>

过去刘唐回益州都坐着宾利之类，那时，他还没有如日中天，他需要坐着高级的轿车，需要前呼后拥来抬高自己。最近这些年，刘唐低调多了，回益州，他让司机开的是那辆老款奔驰S320。</p>

开着低调的车回益州，但效果反而更高调。益州有权有势的都认识这辆车，看到这辆车就仿佛看到了他们祖宗一样。问候的电话、短信，不停地响起。</p>

刘唐每次回来，想见他的、想请他吃饭的都能排成队。</p>

但这次血案发生后，刘唐的这辆老款奔驰车再出现在益州的街头时，电话、短信明显少多了。</p>

孙亚辉坐在奔驰车里对郭子强很生气地说：“看没看见，现在的人多他妈的势利，都以为唐哥这次要有麻烦了。”</p>

郭子强却说：“孙总，那唐哥这次到底有没有麻烦呐？我看唐哥这次回来，脸色一点都不好。”</p>

孙亚辉说：“放心吧，子强，唐哥一点麻烦都不会有的。”</p>

郭子强说：“你能确定吗？”</p>

孙亚辉说：“当然能确定了。”</p>

两个人敢这样议论刘唐是因为刘唐没在这辆奔驰车里。</p>

出了洗浴中心，刘唐就上了苏岩的那辆破广本。当时，孙亚辉犹豫是否跟着一块上去时，刘唐说：“孙总，你去坐子强的车。”孙亚辉就明白刘唐想要和苏岩单独谈点什么了。</p>

苏岩拉着刘唐在前面走，郭子强拉着孙亚辉在后面跟着。</p>

在苏岩明确答应帮忙之后，孙亚辉的心情好多了，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么大的案子眼瞅着就要躲过去了。</p>

孙亚辉的心情好，刘唐的心情更好。</p>

苏岩答应帮自己，不仅能让自己渡过眼前的难关，更重要的是，刘唐与苏岩的友谊从此可以进入到更高层次。</p>

这些年，刘唐之所以每次回来都要见见苏岩，除了友谊外，更主要的是利益！</p>

如果苏岩能够想开，进入到刘唐的圈子里，刘唐认为，苏岩的作用决不在孙亚辉之下。</p>

苏岩是个人才，这一点，刘唐坚信不疑。既然苏岩答应帮自己，刘唐准备从现在起尽快帮苏岩进入到更高的层次。</p>

苏岩开着车向滨江花园走的途中，刘唐就开始问苏岩：“你现在怎么还是个副科呀？”</p>

苏岩说：“我本来就是副科呀。”</p>

刘唐说：“你不是大队长吗？大队长不都是正科吗？”</p>

苏岩说：“大队长只是这么叫，我其实是副大队长主持工作。”</p>

刘唐说：“你们公安局有点太欺负人了呗，你这么能干，到现在你他妈的才是副科，我帮帮你吧！”</p>

苏岩说：“你想怎么帮啊？”</p>

刘唐说：“我帮你整个副处，提个支队长怎么样？”</p>

苏岩笑了。</p>

刘唐说：“你笑什么，不相信是吗？”</p>

苏岩说：“我相信，都说你是省委第二组织部长！”</p>

刘唐说：“省委第二组织部长又能怎么的？你也从来不让我帮你，这次求求你，就让我帮你一次，怎么样？”</p>

苏岩心动了，他想了想，说：“副处就算了，给我提个正科就行。我们市里不像省里，从副科提副处，不可能……”</p>

刘唐说：“苏岩，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刘唐最大的快乐就是把不可能变成可能。”</p>

在市里把副科直接提副处，只能是破格提拔。这对苏岩来说，简直就是巨大的飞跃。</p>

苏岩对刘唐真得好好表示表示。</p>

苏岩对刘唐说：“我去给刘元采个笔录吧，但你要告诉刘元千万不要乱说。”</p>

刘唐说：“放心吧，老弟，刘元保证不会乱说，这个案子让你费心了。”</p>

苏岩说：“唐哥，你不能完全指着我，我这一块儿呢帮你没问题，但案子这么大，光靠我一个人肯定不行，市局、省厅，你还得托人……”</p>

刘唐说：“市局、省厅那儿，你就不用操心了！只要在你这儿能证明案子和刘元没关，其他的，我去想办法。”</p>

苏岩和刘唐过去关系好，但和刘元的关系一般。刘元知道苏岩不好惹，就一直躲着苏岩。好在苏岩当时在派出所，刘元干的案子大都是刑事，两个人属于井水不犯河水。</p>

苏岩到市局负责命案的这几年，刘元还真比较老实，所以，两个人的关系也算过得去。</p>

因为哥哥刘唐始终高看苏岩，弟弟刘元对苏岩每次见面也都客客气气。</p>

所以，苏岩来给刘元采证言笔录时，刘元主动给苏岩点烟、倒茶，气氛倒也融洽。</p>

刘元说：“聂树远出狱之后好几次和别人说要干死我，我真是气坏了。苏哥，你知道我的脾气，我当时也真想把他干死。”</p>

苏岩说：“那你当时确实有这个想法？”</p>

刘元说：“想法确实有。但苏哥，我得问你一下啊，有想法也算犯罪吗？”</p>

苏岩说：“有想法不能算犯罪。”</p>

刘元说：“既然不算，那我就放心了。”</p>

刘元说的似乎是掏心掏肺，其实，这都是孙亚辉在这之前一句一句教的。</p>

苏岩说：“钱凯、吴立波是你们公司的保安，对吗？”</p>

刘元说：“对呀。我让他们俩去送钱，谁承想，他们俩却把人给杀了。”</p>

苏岩说：“你让他们俩送的是什么钱？”</p>

刘元说：“聂树远不是到处扬言要杀我嘛，他其实是在吹牛逼，他的目的就是想讹我两个钱儿。我不想和他一般见识，就让钱凯和吴立波给他送了一百万，但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钱凯、吴立波见钱眼开，他们俩竟然把聂树远给杀了。”</p>

苏岩和刘元在友好的气氛中，认真而愉快地进行一问一答。</p>

苏岩给刘元采笔录的地点是滨江花园罗兰阁2单元10B。</p>

这套房子是160平米，苏岩给刘元做笔录是在主卧里。</p>

为了不影响他们，刘唐和孙亚辉就在客厅里，一边喝茶一边研究下步该怎么办。</p>

孙亚辉说：“送给聂树远的那一百万，开始不是你的主意吗，我让刘元说是他的主意，这样呢，案子和你就更没关系了，要不然，还得给你做个笔录，怪麻烦的！”</p>

刘唐说：“孙总，谢谢，让你费心了啊！”</p>

孙亚辉笑了：“咱俩你还客气什么呀，这不都是我应该做的嘛！”</p>

刘唐和孙亚辉的心情都很好。</p>

苏岩做了刘元的笔录，就能证明杀人案与刘元无关。只要与刘元无关，当然就与刘唐更无关了。</p>

最后通过关系做做钱凯和吴立波的工作，让他们俩把事情整个背下来，案子也就算结了。</p>

刘唐说：“这样看来，我都不用去找省里了，市里就够了。”</p>

孙亚辉说：“甚至市里你都不用找，局里我看就够了。”</p>

刘唐说：“真的吗？”</p>

孙亚辉说：“苏岩是直接办案人，他的意见最重要。他拿出意见后，加上关浩然的认可，我们把这个结论直接拿给局长李良，你说，李良还能和我们过不去吗？”</p>

刘唐说：“对呀，看起来，这么大的案子，我们不用花钱，都能给办了。”</p>

孙亚辉说：“这个案子，如果不是苏岩这么帮忙，我估计即便花钱，也够呛能办好。”</p>

刘唐说：“那是那是。孙总，你放心，我已经答应苏岩，帮他提副处了。”</p>

孙亚辉说：“提副处干吗呀，提副厅得了，把他直接调到公安厅……”</p>

刘唐说：“我真有这个打算，但孙总，这些话，你先别告诉苏岩，咱们得慢慢来，明白吗？”</p>

孙亚辉说：“我明白。”</p>

两个人聊得差不多的时候，刘唐忽然想起件事儿，他说：“孙总，你现在是不是得给关浩然打个电话，把情况和他说说呀。”</p>

孙亚辉说：“现在说是不是早了点儿呀，等苏岩给刘元做完笔录再打呗……”</p>

刘唐说：“还是现在打吧，你问问关浩然做这个笔录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p>

孙亚辉说：“那好！”</p>

孙亚辉拿出手机，拨通了关浩然的电话。电话通了之后，孙亚辉客气地问：“关局，睡了吗？”</p>

关浩然打着哈欠说：“睡了。”</p>

孙亚辉说：“把你吵醒了吧！”</p>

关浩然从孙亚辉的语气当中听出了喜悦，他问：“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吗？”</p>

孙亚辉说：“当然了，我告诉你啊，苏岩已经答应帮我们了，他正在给刘元做笔录呢！”</p>

关浩然问：“苏岩在给刘元做笔录？”</p>

孙亚辉说：“对呀。你不说只要证明刘元与这个案子无关……”</p>

关浩然又问：“苏岩是在哪儿给刘元做的笔录？是在公安局吗？”</p>

孙亚辉说：“不在公安局，在一个秘密的地方……”</p>

关浩然说：“苏岩和谁去做的笔录？”</p>

孙亚辉说：“就他自己啊！”</p>

关浩然急切地说：“做笔录至少要两名干警，苏岩很可能是在骗你们！”</p>

孙亚辉吓了一跳：“骗我们？不可能吧！”</p>

孙亚辉放下电话就去敲主卧的门。</p>

这时主卧的门已经在里面被反锁上了。</p>

孙亚辉说：“苏岩，你把门打开。”</p>

苏岩在里面说：“怎么了？我在做笔录呢！”</p>

苏岩的语气明显与刚才不一样了。</p>

刘唐也觉得出了问题，他摆了摆手，郭子强急忙来到了主卧前，三个人正准备破门而入时，客厅的房门却被猛地撞开了。</p>

全副武装的特警冲了进来。</p>

刘元戴着头套、戴着手铐被特警押进了越野车里。</p>

越野车离开了好一会儿，苏岩才走到自己的那辆破广本前，把车门打开。</p>

刘唐、孙亚辉、郭子强就站在身后，这个时候，苏岩很想转身和刘唐说几句话，但此时此刻他还能说什么呢？</p>

苏岩临上车前，回头凝视着刘唐好一会儿，才说：“唐哥，对不起了！”</p>

刘唐仿佛没听见，他如同雕像一般静静地伫立在黑夜里。</p>

苏岩最终很无奈地上了自己的轿车。</p>

轿车在充满敌视的目光中，渐渐地消失在黎明前的夜色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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