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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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林深知自己的地位，他与刘唐只是生意伙伴，私生活从不让刘唐介入。</p>

王秘书说：“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p>

【17】</p>

邹林给刘唐打电话说得很温柔，什么王秘书想要见见你，什么想要请你吃个饭之类。</p>

刘唐嘴上说：“好好好，我一定准时参加。”但心里却冒起了冷气，特别是邹林说“让孙总和你的司机也来吧！”时，刘唐更是感到浑身冷得仿佛掉进了冰窟窿里。年轻时，他去过东北，有一次掉进去过。那种绝望刺骨冰冷的记忆，永远存在了刘唐脑海深处。</p>

现在这种记忆猛地浮现出之后，刘唐不住地浑身哆嗦。</p>

站在旁边的孙亚辉也感受到了那种冰冷。他问刘唐：“王秘书要在哪儿请你啊？”</p>

刘唐说：“不知道。邹林只是给我发个地址。”他打开手机，让孙亚辉看。</p>

孙亚辉知道那个地址，他说：“唐哥，今晚会不会把我们抓起来？”</p>

刘唐没有回答。</p>

威胁邹林，刘唐开始没这个打算。他没有邹林那种视频，要威胁的话，就只能去间接地威胁邹林的父亲。</p>

孙亚辉说：“这是在玩火呀。”</p>

刘唐说：“不玩火，火也要烧到我们了。”</p>

孙亚辉说：“什么意思？”</p>

刘唐说了关浩然给他打电话的事儿。</p>

见邹林前，刘唐接到了关浩然的电话。关浩然电话里没说什么，只是把省厅针对那起案子的电话会议告诉了刘唐。</p>

电话会议是很正式的那种。省厅包括徐永年在内的厅领导通过大屏幕向益州市局传达精神，益州市局的李良、关浩然等领导则坐在桌子前拿笔做着记录。</p>

关浩然告诉刘唐的只有徐永年说的一段话。</p>

徐永年说：“这起省厅督办的涉枪严重暴力案件，你们一定要高度重视，对全部线索必须认真调查，无论涉及谁，坚决一查到底！如果遇到你们查不了的线索，你们要及时上报，公安厅将以最坚决的措施继续深挖余罪，力争全面彻底地将全部犯罪分子绳之以法！”</p>

徐永年话里的意思，内部人都明白。如果刘唐涉案，也照查不误。这让关浩然不免紧张起来。如果刘唐被查，他也得够呛。</p>

关浩然知道刘唐到了北京，他告诉刘唐这些话，目的是让刘唐抓紧活动。</p>

但关浩然的这些话，反倒让刘唐更感到了绝望。</p>

刘唐对孙亚辉说：“邹林一定认为我在威胁他……其实，没有！我只是想让他帮帮我……我……就是想把刘元救出来……”</p>

孙亚辉没明白刘唐的意思：“现在看来，救刘元已经不可能了。”</p>

刘唐这才说出了心里话：“如果不能把刘元救出来，你我也会完蛋的！刘元的案子影响这么大，公安局决不会仅仅调查这一个案子，如果刘元过去的那些事儿都查清楚了，孙总，我们的末日也就不远了。”</p>

孙亚辉看着刘唐不知说什么好。</p>

刘唐说：“知道我为什么……要和邹林说那些话了吧。现在只有他才能救我们，可他不仅不救我们，还要把我们抓起来。”</p>

孙亚辉说：“既然这样，那咱们马上离开这儿吧！”</p>

孙亚辉说的离开，是想跑。他们都有国外的绿卡，随时都可以跑出国。</p>

刘唐想了好一会儿，最终，摇了摇头：“如果他们真的打算抓我们，我们现在肯定已经被监控了。”</p>

【18】</p>

张雨每天晚上即便洗完澡准备上床休息了，她也得先把妆画好。因为刘唐会经常突然打电话，让她跟着去吃饭。</p>

跟着刘唐去吃饭决非简单地吃吃喝喝，她去是要陪客人的。那些客人多数是官太太，如果素面朝天会显得不礼貌。那样刘唐会不高兴的。</p>

为了让刘唐高兴，张雨总是时刻做好准备，总是时刻听从着刘唐的召唤。</p>

刘唐这次到北京带张雨来，也确实是为了能和邹林把关系弄得更密切些。邹林带着夫人，他也带着夫人，那在一起吃饭多么其乐融融啊！</p>

可是……</p>

【19】</p>

桌子上是各种点心。</p>

不远处，摆放着一个那种很老式的电唱机。</p>

唱片在旋转着。</p>

喇叭里播放着慢四步舞曲。</p>

整个大厅空空荡荡，只有刘唐和张雨在跳舞。</p>

张雨依偎在刘唐的怀里幸福无比。她问刘唐：“今晚你这要干吗呀？”</p>

刘唐说：“不干吗呀！”</p>

张雨说：“不干吗怎么要和我跳舞呀？”</p>

刘唐说：“我想和你浪漫浪漫。”</p>

很多年前，社会上流行的是到舞厅里搂着女孩跳舞。刘唐始终认为，那才叫浪漫。黑暗中的舞曲慢极了，男男女女搂在一起，黑灯瞎火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p>

张雨比刘唐小很多，她就不觉得那叫浪漫。她认为，那是耍流氓。但张雨这点儿好，不浪漫她也会假装浪漫。</p>

张雨说：“亲爱的，时间可真快，我认识你的时候，我才17。”</p>

每当张雨这样说，总能引起刘唐身体的反应。于是，刘唐把张雨更紧地搂在怀里，继续回忆着往昔：</p>

“你那时干吗老躲着我？”</p>

“我妈我爸说你是坏人！”</p>

“那你认为我是坏人吗？”</p>

“你是。”</p>

“我都怎么坏了？”</p>

“你自己知道。”</p>

……</p>

刘唐准备脱张雨的衣服时，张雨嘴上说：“你要干吗……这是在茶楼……”但她的身体已经瘫软在刘唐的怀里。</p>

刘唐的女人太多，即便到张雨这儿来过夜，那也只是真的过夜。</p>

像这种包下整个茶楼来干这种事儿，在张雨的记忆里还是头一次。</p>

【20】</p>

张雨和刘唐在大厅里干着那种事，孙亚辉和郭子强只能坐在大厅外的桌子前等着。</p>

搁过去，孙亚辉能调侃几句，但这个夜晚，他一句没用的话也没说。</p>

郭子强感到很奇怪，他忍不住问：“今晚是什么日子啊？刘总干吗把整个茶楼都包了下来？”</p>

孙亚辉不能骗郭子强，他说：“刘总是在和张雨告别。”</p>

郭子强说：“告别？”</p>

孙亚辉说：“是的。”他只能实话实说了，“子强啊，你要做好准备，今天晚上，我们有可能是有去无回。”</p>

【21】</p>

夜已经很深，北京街道上的车辆依然很多。</p>

一辆挂着特殊号段车牌的奥迪轿车在车流中向西缓慢地行驶。</p>

这辆车载着刘唐、孙亚辉、郭子强去一个很幽静的地方。</p>

那个地方刘唐知道，但由于进门很麻烦，邹林就派了一辆自己的车。</p>

刘唐没见过这个司机，这个司机自始至终都在没有表情地开着车。</p>

这个没有表情的司机把刘唐他们拉到了一个没有表情的院子里。</p>

院子里有一个幽静的小楼。</p>

暗淡的灯光下，能看到楼门前站着两个同样没有表情的中年人。</p>

刘唐、孙亚辉、郭子强就在这没有表情的注视下，走进了那所幽静的小楼里。</p>

小楼有一条很长的走廊，又是一个没有表情的中年人领着他们来到了电梯前。</p>

电梯的门打开了。</p>

刘唐走了进去，孙亚辉、郭子强要跟进去时，被中年人拦住了。</p>

中年人说：“对不起，只能刘总一个人上去。”</p>

郭子强说：“那不行，我要跟着刘总一块上去！”</p>

说着，郭子强要走进电梯里。</p>

中年人用闪电般的速度把郭子强拉出，并按在了墙壁前。</p>

郭子强刚要反抗，刘唐急忙说：“子强，不要乱来。”</p>

郭子强举起了手，中年人放开郭子强，继续没有表情地站在电梯口。</p>

刘唐一个人乘着电梯上去了。</p>

电梯在五楼停下，刘唐走出来，面前是一片黑暗。</p>

黑暗中出现了两个黑影。</p>

还是没有表情的中年人。</p>

刘唐吓得腿有些发软。</p>

这两个中年人一前一后把刘唐夹在中间，向走廊深处走去。</p>

刘唐感觉这个走廊很漫长，仿佛人生一般。</p>

他们来到了一个门前，停下了。</p>

刘唐正观察时，身后的中年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把手举起来。”</p>

刘唐吓得好玄晕过去，他急忙举起了手。</p>

中年人熟练地将刘唐上上下下搜查了一番后说：“好了！”但刘唐仍举着手。</p>

直到面前的那个中年人说：“你把手放下吧！”</p>

刘唐这才放下了手。</p>

【22】</p>

刘唐是一个人走进了房间里。</p>

屋子里的灯很刺眼，刘唐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p>

这之前的恐惧已经让刘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当看到邹林和王秘书时，竟然说不出话来。</p>

面前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是山珍海味、名酒美酿。</p>

邹林笑容可掬，他对刘唐介绍说：“这是王秘书。”</p>

王秘书走到跟前把手伸过来了，刘唐才说：“你好，王秘书。”</p>

王秘书除了笑容可掬还满面春风。他虽然是秘书，但级别已经高高在上。</p>

王秘书亲自为刘唐倒了一杯酒，气定神闲地说道：“刘总，这杯酒两层含义，一是欢迎，二是感谢。欢迎你到北京来，感谢你这些年，对小林的体贴和照顾！”</p>

刘唐后来回忆，王秘书的开场白，说了决不止这两句，但他却只记住了这两句。扑面而来的幸福，已经把刘唐弄得晕头转向。</p>

【23】</p>

刘唐从下车一直到自己的房间，都是由孙亚辉和郭子强扶着。</p>

孙亚辉说：“刘总，刚才你没少喝吧？”</p>

刘唐说：“那一瓶全让我喝了。”</p>

郭子强说：“那你喝的是什么酒啊？”</p>

刘唐说：“就是那种普通的茅台，跟你说，这种酒平时我根本不喝，太难喝了，但今晚我喝得这个美呀，今生今世，我好像都没喝过这么好的酒。”</p>

刘唐的情绪把孙亚辉感染了，他说：“刘总，那咱们再接着喝两瓶这种普通的茅台吧！”</p>

刘唐说：“好啊！”</p>

郭子强说：“可刘总，咱们车里没有这种茅台啊！”</p>

孙亚辉说：“酒店里应该有。”</p>

郭子强到大堂到餐厅最后到了值班经理的房间里，才终于买到了两瓶这种普通的茅台。</p>

三个人在刘唐的总统套房里，把这两瓶茅台一股脑儿都喝了。</p>

喝到兴奋时，孙亚辉问刘唐：“这么说，他们打算要帮咱们了？”</p>

刘唐说：“酒桌上没提这个茬儿，但王秘书那话里的意思已经非常地明确了。他说，省里某些人对我有某些偏见，是不正常的，这明显是在打压民营企业……”</p>

孙亚辉不关心这些：“那王秘书说没说什么时候能把刘元救出来？”</p>

刘唐说：“王秘书那个级别的干部怎么能说这种话？”他学着王秘书的口吻：“‘刘总啊，既然你弟弟与那个案子无关，那么呢，我们要相信法律，你放心，公安局一定会依法办案。’”</p>

【24】</p>

王秘书起初真想把刘唐控制起来交给相关部门。但冷静下来，他觉得不妥。</p>

一是，刘唐用来威胁邹林的那份材料，虽然不具备什么杀伤力，但也足以让首长难堪。</p>

二是，刘唐是否还有其他材料？敢威胁邹林，他应该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p>

三是，这几年，邹林和刘唐合作不止这一个项目，其他项目也都有首长的批示，如果全抖落出来，后果无法预料。</p>

四是……</p>

五是……</p>

六是……</p>

王秘书最后劝邹林：“刘唐是流氓出身，这种人不讲理不讲情不讲规矩不讲法律，我们最好不要和他一般见识。”</p>

邹林也觉得王秘书说的有道理。与刘唐一起合作的这几年，刘唐谦逊卑微、彬彬有礼，可为了救刘元翻起脸来比翻书还快。</p>

王秘书说：“所以现在不能抓刘唐。”</p>

邹林说：“如果现在不能抓刘唐，那就得帮刘唐了。”</p>

王秘书说：“帮帮也无所谓。”</p>

邹林说：“怎么能无所谓呢，这个案子这么大……”</p>

王秘书说：“案子虽然大，但据我了解，这个案子的确是刘唐的弟弟刘元所为，与刘唐本人无关！这个时候帮帮刘唐，我认为是可行的。”</p>

邹林说：“如果你认为可行，那就可行吧！”</p>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权势拥有者最不想干的就是鱼死网破。</p>

【25】</p>

刘唐乘机回到益州时，妹妹把宾利直接开到了停机坪上。</p>

刘唐下飞机直接上了宾利。</p>

后面的旅客很是羡慕：“车停在了飞机的下面才叫接机呢！真他妈的牛逼！”</p>

在车里，刘唐对妹妹说：“今后不要再装牛逼了！”</p>

妹妹说：“怎么了？”</p>

刘唐说：“刘元不就是因为装牛逼才去杀人嘛，今后把车停在飞机下面这种事儿，一律不准再干了！”他甚至命令妹妹把会所停了。</p>

妹妹说：“会所很挣钱。”</p>

刘唐说：“出了事儿，同样也会很费钱！”</p>

尽管邹林、王秘书答应帮自己了，但刘唐却变得格外小心了。</p>

冰窟窿里那种刺骨的寒气，不时由心底升起，让他时不时地就浑身哆嗦一下。</p>

【26】</p>

随刘唐一起回来的还有不少律师，其中的汤夫是孙亚辉花了大价钱雇来的。</p>

刘唐说：“用不着雇这么好的律师吧，这个案子，我们靠的不是法律，靠的是关系！”</p>

孙亚辉说：“靠关系不假，但我们必然让别人看出，我们靠的是法律才行！”</p>

刘唐马上明白孙亚辉的意思了。他很快和律师们处得像兄弟一般，甚至和汤夫开起了玩笑：</p>

“汤律师，你叫汤夫，那你弟弟不会叫汤元吧！”</p>

汤夫说：“我弟弟真叫汤元。”</p>

刘唐说：“很巧啊，我弟弟叫刘元，汤律师，希望你能把我弟弟当作你弟弟！”</p>

汤夫说：“我不能把你弟弟当我弟弟！”</p>

刘唐说：“为什么？”</p>

汤夫说：“因为你弟弟是我的当事人！”</p>

刘唐说：“我在和你开玩笑！”</p>

汤夫说：“我是律师，刘先生，今后，你不要和我开玩笑。”</p>

搁过去，律师和刘唐这样讲话，刘唐能把茶杯摔在律师的脸上，但现在刘唐不会了。他很理解汤夫，汤夫起初不想来接这个官司，是事务所的领导逼汤夫来的。</p>

汤夫明确对刘唐说：“这么大的案子，我认为，让公安局释放你弟弟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p>

刘唐见汤夫这么直接，就把几张纸，递给了汤夫。</p>

汤夫看完，就用一种惊讶的目光注视着刘唐好半天。</p>

【27】</p>

全社会都要求警察必须依法办案。其实，警察内心最渴望的还真就是依法办案。</p>

依法办案，警察最省事！</p>

有证据我就抓人破案，没证据，那我就只能不抓人不破案。</p>

中国的警察哪有这样的好事啊！</p>

每个警察每年破案是有指标的：“命案”“枪案”要求必须侦破。</p>

大案、要案一旦破不了，有的局长都得被免职。</p>

所以，为了破案，有充分证据直接抓人，如果证据不太充份，那就得想尽办法让证据变得充分。这个过程费时费力。警察不怕费力，但“费时”却常常身不由己。办案很多环节，是有严格时间规定的。</p>

看守所的所长给苏岩打电话：“北京来了几个律师要求会见刘元会见钱凯会见吴立波。”</p>

苏岩说：“不行。”</p>

所长说：“不行就违法了。”</p>

苏岩说：“那你让律师来见我吧。”</p>

来见苏岩的是汤夫。</p>

汤夫进屋就把律师证件和几张纸放在了苏岩的面前：“我是刘元的辩护人，这是我的委托书。”</p>

律师只表明了身份，压根儿没提出会见申请，他反过来质问苏岩：“你一个办案单位，你有什么权力禁止我去见当事人？”</p>

苏岩没往下接茬。</p>

不少稀里糊涂的刑辩律师都以为办案单位有这个权力。下面的一线警察太不容易，为给自己多争取点办案时间，也常常跟着“装糊涂”。</p>

但这次碰到了明白人，苏岩只好转移话题：“您叫汤夫？”</p>

汤夫说：“是的。”</p>

苏岩说：“这个名字起得很有特色。你叫汤夫，那你弟弟不会叫汤元吧？”</p>

汤夫说：“警官同志，不要和我说没用的。现在请你回答我，你有什么权力不让我见当事人？”</p>

苏岩说：“我当然没有这个权力了，但你要见当事人，那我是不是得请示一下我们领导啊？”</p>

汤夫说：“我见我的当事人，干吗要请示你们的领导？”</p>

苏岩说：“当然得请示我们领导了！您知道，律师提出申请会见当事人，公安机关要在48小时之内做出答复，这您清楚吧？”</p>

汤夫说：“警官同志，你这套吧，忽悠你们当地的律师足够了，法律上规定，只有三种情况，律师见当事人需要你们批准，第一，当事人涉嫌危害国家安全，第二……”</p>

碰到了这么明白的律师，苏岩只好急忙说：“你不用说第二了，你不就想到看守所去见你的当事人嘛，那您去见吧！”</p>

律师走了之后，苏岩先去找了副局长关浩然。</p>

关浩然说：“这么大的案子，苏岩呐，咱们必须要依法办案呐！”</p>

苏岩只好又去找了局长李良。</p>

李良说：“如果我直接干涉不让他们见面，那就等于是公安局在公然违法啊。”</p>

苏岩说：“他们见了面，我就怕……”</p>

李良说：“我也怕，但怕不能解决问题！苏岩呐，你还是抓紧时间把证据找到吧！”</p>

刘元指使手下杀了聂树远等人，目前只有钱凯、吴立波的口供。这远远不够。口供中，两个人都承认是刘元提供的枪支，现在要尽快找到足够的证据支持才行。</p>

苏岩说：“刘元涉嫌走私、贩买枪支有很多线索，只要再给我两天时间就行！”</p>

这么大的案子，要求两天时间一点不过分。但李良想了想，还是说：</p>

“苏岩呐，要相信大地方来的律师，他们具备良好的职业道德，他们不会乱来的。”</p>

【28】</p>

律师刘科会见钱凯时，警察夏阳站在门前。</p>

刘科对夏阳说：“警官同志，麻烦你把门关上，好吗？”</p>

夏阳说：“门现在关着呢！”</p>

刘科说：“我的意思是，你出去之后，再帮我把门关上。”</p>

夏阳说：“没必要吧！你让我留下来，我给你倒个水什么的……”</p>

刘科说：“谢谢，我不喝水，请吧！”</p>

夏阳离开审讯室后，刘科问钱凯：</p>

“警察审讯的时候，让你喝水吗？”</p>

“让啊。”</p>

“让你吃饭吗？”</p>

“让啊。”</p>

“让你睡觉吗？”</p>

“也让……”</p>

“什么叫也让？如果警察不让你睡觉，这就是变相的刑讯逼供，你可以提出控告。”</p>

【29】</p>

律师孙晨会见吴立波时说：“吴先生，你向公安机关坦白交代，要建立在真实客观的基础上。你向警方供认说，是你枪杀聂树远等人，是吗？”</p>

“是的。”</p>

“枪杀了聂树远等人之后，你还向警方供认，这是刘元先生让你干的，是吗？”</p>

“是的。”</p>

“这里可能是有点出入！”</p>

“什么出入？”</p>

“您对警方说，1月9号夜里，刘元先生是在英豪会所301房间，向您下达的命令，是吧？”</p>

“是的。”</p>

“那你再好好想想……”</p>

“想什么？”</p>

“张小红女士、郭秋梅女士、陈福利先生、郭鸣武先生，他们都证实，刘元当时并没在301房间……”</p>

吴立波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孙晨。</p>

孙晨也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吴立波。</p>

吴立波说：“那一定是我记错了。”</p>

孙晨说：“这么重要的事儿，您为什么能记错？”</p>

吴立波说：“因为我想把责任都推到刘元的身上。”</p>

【30】</p>

律师会见完钱凯和吴立波之后，钱凯和吴立波就推翻了自己之前的口供。</p>

吴立波说：“刘元没有向我们下达过枪杀聂树远的命令，是我和钱凯自己商量来的。”</p>

钱凯也说：“刘元让我们给聂树远去送钱，我和吴立波看到有这么多的钱，就鬼迷心窍。”</p>

两个人都说：“杀聂树远，我们是为了抢钱，与刘元毫无关系。”</p>

警察分别问他们俩：“既然为了抢钱，那你们把抢到的钱藏在哪儿了？”</p>

吴立波说：“我藏在我姥姥家的猪圈里了。”</p>

钱凯说：“我藏在我三姨家的农场里了。”</p>

警察无奈只好到吴立波姥姥家猪圈里，到钱凯三姨家农场里去搜查，结果分别搜到了五十万现金。警察怀疑钱是别人在案发后放的，可两处地点都十分偏僻，沿途没有监控。警察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怀疑。</p>

【31】</p>

汤夫会见刘元时，刘元是戴着手铐坐在一张铁制椅子里。</p>

汤夫自己点燃了一支香烟。</p>

刘元不高兴了：“你给我一支呀！”</p>

汤夫像是没听到，继续抽着烟。</p>

刘元产生了不满，阴阳怪气地问汤夫：“你真是个大律师吗？”</p>

汤夫答非所问：“公安局会很快释放你的！”</p>

刘元说：“为什么？”</p>

汤夫说：“因为他们压根儿就不应该抓你！”</p>

刘元说：“你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儿？”</p>

汤夫没有直接说，而是开始了“启发”式提问：“你哥是政协委员，对吗？”</p>

刘元说：“对呀！他不仅是委员，他还是常委呢！但你不知道，为了当这个常委，他可没少花钱……”</p>

汤夫说：“那你是政协委员吗？”</p>

刘元说：“我不是。”</p>

汤夫说：“你再想想。”</p>

刘元说：“这还想什么呀，我真的不是！哎，我是奥运火炬手，行吗？”</p>

汤夫说：“你不是政协委员，那你是不是其他什么……哈！”</p>

刘元终于想到了什么：“我过去是人大代表，行吗？”</p>

汤夫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当然行了。”</p>

刘元说：“但是他妈的，可能是过期了吧，都已经好些年了。当时，我还在县里呢，有一次，我把人大的李主任给喝高兴了，我给他找了两个妞，就这么的，他给我弄上了县人大代表……”</p>

汤夫把一张纸放在了刘元的面前：“你看看，这上面的信息，都对不对？”</p>

刘元拿起看了看，说：“对对对，完全对，你看，这还有李主任的签名呢！”</p>

汤夫把这张纸收回，放进兜里，对刘元说：“既然你是绵北县的人大代表，我建议你，立刻向公安机关进行报告！”</p>

【32】</p>

李良无比惊讶：“刘元是人大代表？”</p>

关浩然说：“是的，局里政治处刚才已经向绵北县的人大进行了核实，刘元确实是他们的人大代表！”</p>

李良说：“那为什么抓捕的时候，刘元自己没说？”</p>

关浩然说：“这都好些年了，刘元自己都未必记得……”</p>

李良说：“到县人大，查查他是否还有代表资格？”</p>

关浩然说：“有。律师已经拿来了绵北县人大的证明！”</p>

关浩然把一张纸，递给了李良。</p>

李良无奈地看着。</p>

关浩然说：“李局，如果现在要是对刘元刑事拘留，我们得马上到绵北县人大去进行申请……人大肯定会对我们的刑拘证据进行审查的，可吴立波、钱凯都不承认……”</p>

李良把那张纸递给了关浩然。</p>

关浩然继续说：“显然，人大不会批准我们拘留刘元的！”</p>

李良说：“谈谈你的意见吧！”</p>

关浩然说：“根据现有的证据，刘元没有参与这起涉枪‘严暴’案。”</p>

【33】</p>

徐永年在电话里问：“你认为呢？”</p>

李良在电话里回答：“我认为，刘元百分之百参与了！”</p>

徐永年说：“可根据目前掌握的证据……”</p>

李良说：“警察搞案子除了靠证据，还得要靠良心！”</p>

徐永年说：“可良心如果被狗吃了怎么办？”</p>

李良说：“所以，我建议对关浩然停止执行职务……”</p>

徐永年说：“你建议对关浩然停止执行职务，可今天还有人向我建议把关浩然调到省厅来工作呢！”</p>

李良握着电话不出声了。</p>

徐永年说：“你们的底牌被人家全都掌握了，所以，出现这样的结果，也是必然的。”</p>

这些话，李良本来想说，他没说是怕徐永年说他为自己找借口。现在徐永年替他说了出来，他心里反倒不是滋味。</p>

李良诚恳地检讨：“抓刘元的时候，确实只有钱凯和吴立波的口供，但关于那两支枪以及其他证据，我们一直在抓紧时间调查，可万万没想到……徐厅，这个案子搞成了这样……我负有领导责任，给我处分吧！”</p>

徐永年说：“还处分个屁呀！知道吗，李局，这个案子搞成了这样，省里的某个领导却是非常满意！”</p>

李良说：“是吗？”</p>

徐永年把声音压得很低：“电话里，我就不细说了，虽然刘元被放了出去，但我相信，他不可能永远逍遥法外！”</p>

【34】</p>

苏岩说：“如果现在就把刘元放出去，他真的可能会永远逍遥法外。”</p>

李良没吱声。苏岩急了，他不断地说着各种理由：“局长，为什么抓刘元时，我要不顾一切地骗刘唐？为什么他们现在上上下下都在不顾一切地救刘元？我们大家都清楚，刘元被抓，这个案子马上就能破，这个案子破了，由此而来，会破很多的案子……”</p>

李良说：“会破很多案子，难道我不知道吗？”</p>

苏岩不吱声了。</p>

李良说：“如果现在不放刘元，我们就违法了。”</p>

苏岩说：“我现在可以找个理由，继续把刘元押起来，只要押两天，我就会找到证据！”</p>

李良说：“两天找不到证据，就会把你押起来。”</p>

苏岩说：“只要能把刘元押起来，把我押起来，我也认了。”</p>

苏岩说得无比坚决，李良真有些犹豫了。当然，为了最终破这个案子，他并非真的想把苏岩押起来，而是他也想去冒一次险。</p>

和苏岩一样，他也深知，刘元一旦被放出去，再想抓他会比登天还难。</p>

李良说：“你真的有把握两天之内，就能找到证据吗？”</p>

苏岩说：“百分之百的把握，我确实没有，但局长，我觉得应该试试，顶多把我搭进去呗……”</p>

李良说：“不会把你搭进去的，这样吧……”</p>

李良正准备孤注一掷时，检察院的电话打来了。</p>

李良接完电话，对苏岩叹了一口气，说：“我们还是依法办案吧！”</p>

【35】</p>

既然放刘元不可避免，苏岩便亲自带着手续，来到了看守所。</p>

苏岩见到刘元先是一顿道歉：“刘总啊，你是人大代表，你怎么不早说呢？”</p>

刘元说：“开始我给忘了。”</p>

即便看着苏岩亲自办手续，刘元也没信自己真的会被放出去。</p>

过去他没少和警察打交道，对警察的出尔反尔早已习以为常。</p>

走出看守所之前，刘元对苏岩始终客客气气的。</p>

苏岩问他：“号里没人欺负你吧！”</p>

刘元说：“没有没有。有你关照，谁敢欺负我呀！”</p>

苏岩说：“你这么牛逼，还用我关照啊！”</p>

两个人说说笑笑，苏岩把刘元送出看守所的大门，到了停车场时，刘元才把怒气发出来。</p>

刘元把一口浓浓的痰，结结实实吐在了苏岩的脸上。</p>

苏岩掏出手绢，擦了好一会儿，都感觉没擦净。</p>

刘唐走过来，掏出几张餐巾纸递给了苏岩。</p>

苏岩说：“谢谢。”</p>

刘唐说：“不用谢。你我之间的恩怨不可能用一口痰就解决了。”</p>

苏岩尽可能露出笑模样：“刘总，你干吗要这么说啊？”</p>

刘唐说：“苏岩，别跟我装糊涂，忘了你是怎么骗我的嘛？你做好准备吧，我要报复你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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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