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案 金屋残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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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点头，说：“这处损伤说明了两个问题，一是结合死者颈部可能存在的损伤分析，死者是在门口突然遭受袭击，下意识地用手抓住门框，但是力量不及凶手的力量，被推进门去。说明凶手是在门口进攻，而不是和平入屋；二是大门上有猫眼，如果不是熟人，死者不可能半夜给一个陌生人开大门。”</p>

胡科长说：“很有道理。简单归纳你的意见，凶手应该是晶晶的熟人，但不是王天正。因为晶晶给海萍的信号，就是要把王天正纳为裙下之臣了，那么王天正应该可以和平进屋。”</p>

“倾向性意见是这样，”我说，“但是不能完全排除王天正性子急，在门口就开始施暴的可能。通过这个迹象，基本可以认定凶手是在门口突然袭击，然后掐晕了晶晶，在晶晶昏迷的状态下，找到绳索和胶带，捆住她的四肢，然后强奸、切割她的。”</p>

“可是避孕套怎么解释？”大宝说，“事实证明，晶晶遭受了性侵害，而阴道内没有精液，精液都在床缝的避孕套里。”</p>

“这个我也解释不清楚。”我垂着眼皮，摇了摇头，“不过，我觉得我们应该公开搜查一次王天正的家。别忘记了，我们知道王天正当天晚上穿的什么衣服，而死者大量失血，凶手的衣服即便被清洗过，也应该有微量血痕反应。”</p>

王天正的家里。</p>

一个美艳的妇人挺着大肚子，正在哭泣。一个女民警坐在她的身边，轻拍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慰着。</p>

我的心里不禁有一丝担忧。这次突发事件，给这个怀着孕的女人带来的心理创伤可想而知，如果我们抓错了人，实在是对不起人啊。</p>

越是担心的事，越是会发生。王天正前天晚上穿的衣服扔在洗衣机里，还没有清洗。我们花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对衣缝、衣角进行了显血实验，可是未果。</p>

“我们可能真的抓错人了。”我不禁脱口而出。</p>

一旁的妇人停止了哭泣，瞪着大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我们。</p>

我满心内疚，走到妇人身边，说：“因为现场有铁证，所以我们抓了你的丈夫。但是从目前情况看，他很有可能不是凶手，应该是个好男人、好丈夫。”</p>

妇人张了张嘴，惊得没说出话。</p>

王天正不可能在门口就施暴，如果施暴的话，衣服上不可能不黏附血迹，唯一无法解释的就是那一枚新鲜的避孕套。</p>

突然，我的脑子里灵光一闪。</p>

“胡科长，你说那枚避孕套有多新鲜？”我问。</p>

“两天之内用的吧。”</p>

我又转头问身边的妇人：“你和你丈夫最近有过性生活吗？”</p>

妇人的脸颊染上一层红晕。</p>

“她怀着孕啊。”胡科长做了个制止我说下去的动作。</p>

妇人知道我是在帮王天正，于是小声说道：“前一天晚上，我们有过。”</p>

“既然这样，”我看着胡科长，大胆地说，“会不会是有人用王天正用过的避孕套栽赃陷害？”</p>

胡科长明白了我的意思，拿出手机，迅速拨通了DNA实验室的电话：“现在需要对这一起命案的重要物证——避孕套进行补充检验，对避孕套的外侧进行检验，看看它的外侧DNA是属于哪个女人的。”</p>

妇人不解地看着我们，又是紧张又是困惑。</p>

其实道理很简单。现场发现的避孕套内的精液是王天正的，如果是王天正和晶晶用的避孕套，那么避孕套外侧的女性DNA应该是晶晶的。如果外侧的DNA是王天正老婆的，那么他们俩用过的避孕套怎么会跑去现场呢？只有可能是栽赃陷害！</p>

“另外，我觉得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人，肯定是性心理变态的人。”在回去的路上，我说，“性心理变态多发在一些有性功能障碍的男人身上。比如这个案子，如果真的是栽赃陷害，那么这个实施性侵害的男人没有在死者体内或体外遗留精液，很有可能在性功能方面有些问题。说到这个，我一直在跟的‘云泰案’，前四起案件都有少量精斑，却无精子，无法检出DNA，最后一起案件却有精液、有精子，能做出DNA，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p>

“我们省内有位生殖科学的医学临床专家，”胡科长说，“我给你引荐一下，你不妨去请教请教。可能我们觉得很头疼的事情，到专科专家那里就不算什么问题了。”</p>

我点点头，认为胡科长说的不无道理。</p>

3</p>

在法医眼里，每具尸体都会说话，他们的证词虽然无声，却能被法医们听见。</p>

这起案件便是如此。</p>

现场提取的避孕套外侧，检出的是王天正妻子的DNA。这个证据，充分证实了这是一起精心预谋的栽赃案件。</p>

“如果是这样，”我微笑着说，“案件就好破了。”</p>

胡科长点点头，对着专案组的侦查员们说：“我们可以肯定，凶手是王天正和晶晶的熟人，不然晶晶不会半夜给他开门。还有，凶手很可能是性功能障碍的患者，比如有一种障碍叫作不射精。”</p>

晶晶的会阴部损伤明确，可以肯定凶手和她发生了性行为，但是没有留下精液。胡科长说的这种病，是指患者有性欲，也可以正常勃起，但是在进行性行为时，不会获得性高潮、不会射精，所以这样的患者很痛苦，且无法生育。</p>

“你是说，”主办侦查员说，“天正律师事务所的职工，没有结婚或者结了婚没孩子的？”</p>

王天正和晶晶唯一的关系交汇点，就是一个律师事务所的同事了，他们共同的熟人，自然也是同事的可能性最大。</p>

胡科长点点头：“我觉得这个不难查吧？”</p>

“前期，我们对律师事务所的人员也进行过调查、摸排。”一名侦查员翻出笔记本，说，“这个事务所一共有二十七个人，除了八个女性和王天正本人，还有十八个人。这十八个人……”</p>

侦查员翻了翻逐条记录的相关人员信息，数了数，说：“结了婚有孩子的，是十个人。剩下的八个人，五个是去年和晶晶、海萍一起被招录进来的。这五个人中，有四个人和晶晶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剩下的一个住郊区，每晚回家，案发当晚也不例外。”</p>

“也就是说，要从另三个人中甄别了？”我问。</p>

侦查员点点头：“这三个人中有一个已经结婚两年，没孩子，其余两个谈着恋爱，没结婚。目前，没法确证哪个嫌疑最大。”</p>

我揉了揉眉头，说：“这三个人有没有谁和王天正有矛盾呢？”</p>

侦查员摇摇头，说：“王天正虽然是‘妻管严’，但是在事务所里有着绝对的权威，没人敢和他对抗。当然，王天正也可能因为工作问题得罪了人，落下祸根。”</p>

“我纯属瞎猜哈，”我笑了一下，说，“这个人针对王天正的意图非常明显，而且有精心预谋，能够获得王天正使用过的避孕套，那么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住得不远。你们想，凶手总不能总是待在王天正楼下，等着他扔垃圾、找他的避孕套吧？如果住得近的话，可能无意中看到王天正的避孕套，就顺手收集了。”</p>

大家一起点头。</p>

“还有一点，”我说，“个人觉得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那个结了婚没孩子的最可疑，因为这样的人没法有孩子，那么对任何方面都比他强的男人肯定妒恨有加。王天正的妻子正好怀孕了，会不会是因为妒忌而起了陷害之心呢？”</p>

主办侦查员说：“虽然不是证据证实，但是分析得有那么一点儿道理。好消息是，这个结了婚没孩子的人就住在王天正隔壁楼。”</p>

“既然大家都觉得有道理，”一直缄口不言的杨支队长说，“那么兵分三路，一路去秘密搜查这个嫌疑人的家；另一路去排查他当晚的衣着情况，并和监控录像进行比对；第三路去排查案发当晚这个人有没有作案时间。”</p>

在我们第一路兵马还没有出现战果的时候，第二路兵马就传来了喜讯。</p>

这个嫌疑人叫作孟春埚，从小多灾多难。十二岁时，因为车祸，跛了脚，经过一年的康复训练，还是没能恢复正常。</p>

就因为跛足这个特征，视频侦查组发现，夜间一点左右，有一个跛足的人夹杂在一群可能是出小区门去喝夜酒的人中间，走出了小区。</p>

“你们推断的死亡时间准确吗？”杨支队给胡科长打了电话，说，“嫌疑人可能是一点钟离开的现场，可是你们推断的死亡时间是两点左右，左有多少？右有多少？”</p>

胡科长说：“一个小时的误差完全可能。另外，死者是不断流血、慢性死亡的。凶手离开现场的时候，死者不一定死亡了呀！”</p>

“好，既然你这么说，”杨支队说，“那我就下达命令抓人了！”</p>

胡科长有些犹豫，看了看我。</p>

我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p>

之所以这么有信心，是因为我作为第一路兵马，也就在刚才获得了战果。</p>

孟春埚家的阳台上晒着几件衣服，因为这两天下雨，还没有干透。根据第三路兵马调查的情况，这几件衣服就是孟春埚在聚会当晚穿着的衣物。</p>

在其中一件棉质T恤的纤维中，林涛无意中发现夹杂着一小枚绿色的东西。</p>

那是尼龙绳的纤维。</p>

尼龙绳是硬质的纤维，在剪短、割断绳子的时候，绳头可能会留下小段的尼龙纤维。很不幸，这枚尼龙纤维被孟春埚黏附在了衣服上却全然不知，甚至洗衣机也没能将这枚纤维洗掉。</p>

当然，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孟春埚的衣服被DNA室的同志剪碎后，在几处布片上都检出了死者的DNA。</p>

从我们释放王天正的那一刻起，孟春埚就已经做好了被捕的准备。到案后，他没有做多余的抵抗。</p>

孟春埚是王天正发家的合伙人，但是吝啬的王天正并没有安抚好这个“三朝元老”，反而对他处处提防。</p>

发财的是王天正，获奖的是王天正，天天被美女们簇拥着的也是王天正。他孟春埚就是一个跛子，一个躲在阴暗角落里不被人注意的小角色。</p>

但这都没有让孟春埚萌出嫁祸的想法。</p>

直到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晶晶也对王天正眉来眼去，这让孟春埚妒火中烧，夜不能寐。</p>

孟春埚是个不射精的患者，他不知道性高潮是个什么滋味，但是每每看到妻子在自己的身下死去活来、醉生梦死，他在心理上也能获得一种满足感。</p>

可是这些满足感无法替代他不育的阴影。</p>

王天正妻子怀孕后，可能出于关心，也可能出于炫耀，王天正总是有意无意地询问孟春埚的子嗣问题。</p>

“两年了，还不怀孕，你们不小了，该考虑孩子的问题了。”每每听见王天正如是说，孟春埚都会悄悄地握紧自己的拳头。</p>

这一天，时机终于来到。</p>

孟春埚碰巧看见王天正下楼丢弃的垃圾里有一枚避孕套，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配着他，他悄悄地藏起了这枚避孕套。其实到这一刻，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么。</p>

当晚，晶晶很迷人。</p>

可她并不是想来诱惑孟春埚的，晚宴后，她带走了王天正。</p>

醋意再次占满了孟春埚的心头，他跟踪他俩来到了晶晶家楼下，却意外地发现王天正这个傻子连楼都没上，就挣脱了晶晶的纠缠，离开了。</p>

晶晶失望的表情，刺痛了孟春埚的内心。“别失望，还有我呢，我会让你很舒服的。”孟春埚暗自想道。</p>

和我们分析的一样，孟春埚骗开了晶晶的门，掐晕了她，然后把她绑牢在床上，用刀尖一点点地划碎她的衣服，强奸、杀人、栽赃、打扫现场。</p>

孟春埚说一开始他并不想杀死晶晶，他奋力地在晶晶身上上上下下，却无法获得心理的满足，当他不小心划伤了晶晶的皮肤时，看着晶晶痛苦而激烈的挣扎，他的心里竟有了一丝快感。</p>

于是他失去了最后的自控力，滑向了黑暗的深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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