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扼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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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 忽听一男童声音清亮，高喊一声道：“抓鬼！”</p>

琳琅听出是永王声音，想到阿慕应正与永王一处, 登时身形僵如石雕，目光惊骇地望着斜上方阁顶声音传来处，周身血液如浸冰雪。</p>

穆骁也听出这是永王在嚷嚷, 恼火这傻弟弟, 坏了他今日与顾琳琅的风雅相会，心中火起, 本性随即露出，一点也不文雅地厉呵了一声：“滚下来！”</p>

只见一声厉呵后, 阁顶书架上的几本书被撤拿开，一个小脑袋从空处钻看了过来，头发乱乱糟糟，眸光空茫呆滞, 像是方才睡醒, 刚刚那声是在嚷嚷梦话。</p>

平时机灵活泼的小小永王, 这时候一副木木的模样，呆呆地眨巴了两下眼睛后, 望着下方穆骁道：“皇兄好。”又微移目光, 落在顾琳琅身上, 道一声：“夫人好。”</p>

好个鬼！穆骁冷脸喝问道：“只你一人么？！什么时候进来的？！怎躲着不出声？！”</p>

刚醒的永王，面对皇兄的冷怒, “啊”了一声, 一字一句，缓缓地道：“我本来在和颜慕玩的……玩到这里时，我想到这里有闹鬼的传说, 想和他一起进来抓鬼……但他说……他说什么不语怪力神神，不抓，就走了，说他要给他娘亲摘好多花……我……我对摘花没兴趣，就一个人进来抓鬼……但找来找去找不着，人又很困，就躺在这里睡了……现在刚醒……”</p>

穆骁目光微沉地望了上方片刻，敛了眸中锐利，微侧首，温和地对身边的顾琳琅道：“方才赏看的那几幅书画，夫人喜欢吗？若喜欢，朕就赠予夫人，夫人拿回棠梨殿，慢慢赏看。”</p>

“……不……不必了……”</p>

琳琅被永王的忽然出现，狠狠吓了一跳，好在只是虚惊一场，她的阿慕，并不在此地，没有将她与穆骁同处一室一事，看在眼里。</p>

也只放松了一瞬而已，琳琅想到永王与阿慕亲密地几乎无话不说，想到她在这座宣华阁里，因心如死水，对穆骁的种种亲密之举，静默到看似顺从，落在旁人眼中，倒像她并非被逼，而是在与穆骁暗通款曲似的，惊望着永王的目光，越发恐慌。</p>

……若永王将他所看见的，尽数告诉阿慕，若阿慕知道了她与穆骁的种种，若阿慕将他所知道的，全部告诉他父亲，她要如何为人母、为人|妻呢……</p>

……昭华，如若知道了她与穆骁之间的关系，她对此，若不以实情相告，昭华以为她负心绝情，定然心伤，以致病体愈沉。而她若以实情相告，昭华定不能忍受她被人欺辱，定会为她有所行动。可是穆骁权控天下，昭华的所为，定如蚍蜉撼树，只能为他自己招祸……她说与不说，都是错，唯有她自己暗扛着，昭华不知，方是好的，阿慕不知，方是好的……</p>

琳琅越想越是心慌，几要登上阁顶，恳求永王对今日所见，三缄其口。她正要抬步向上时，将她的忧虑，尽看在眼中的穆骁，心叹了一声，轻按住她的肩头，安抚她道：“无妨，朕会让十三弟闭紧嘴巴的，夫人不必为此担心。”</p>

对永王来说，穆骁的话，自然比她的话，要管用许多。琳琅看向一脸认真的穆骁，想这事若是从一孩子口中传出去，穆骁这一朝天子的脸面也不好看，遂信了他的话。</p>

琳琅本就不愿陪侍穆骁，在这一惊吓后，更是想离穆骁远远的，只是不知穆骁今日兴尽没有，不知穆骁在被永王打岔后，是否会携她去往别处一逞凶欲。心中忐忑的琳琅，正要试着请退，还未开口，就听穆骁温声道：“夫人病体初愈，还是要多歇歇，朕就不留夫人了，夫人早些回棠梨殿歇息吧。”</p>

……竟就这么放过她了……</p>

琳琅怔怔看向穆骁，看他今日神色，从她初见到现在，一直可称得上“温和”，未似以往冷厉如冰、难掩暴戾，动不动就要对她发脾气。</p>

琳琅不知穆骁今日这是吃错了什么药，不仅如此态度温和，莫名其妙地携她赏看书画许久，最后还半点欲念没有地就放她走了。她从前一直无法理解穆骁，今日亦然，怔愣一瞬后，也不多想了，在向穆骁微屈膝一福后，匆匆离开，生怕穆骁忽然变脸反悔，又将她扣在他的身边。</p>

在离开宣华阁、回去棠梨殿的路上，琳琅遇见了许久未见的顾琉珠。</p>

这个夏季在太清宫，她被穆骁频频以顾琉珠的名义相召，而实际上，一直没怎么见过这位异母妹妹，此刻见她一人携着两三名侍女，在花树下走走停停的，从前盛气凌人的娇丽脸庞，这会儿竟似有几分落寞，面对明艳夏景，却有几分伤春悲秋的味道。</p>

虽然琳琅并不畏这妹妹，但想到与顾琉珠对上，就得听她来回车轱辘地说些无趣之话，看她又要生出些没意思的烦人之事，也着实是有点闹心。</p>

琳琅懒得与顾琉珠争口舌之利，未免冲突，原是要直接绕道而行，但顾琉珠眼尖得很，她刚折身要绕道，就听顾琉珠在后高唤了一声：“姐姐！”</p>

琳琅从前对顾琉珠多加忍让，是因她怕身为宠妃的顾琉珠，因心中怨恨，对穆骁大吹枕边风，加害她与夫君孩子。说是忍让顾琉珠，但其实是畏惧穆骁天威。而如今，她早就直面穆骁，与穆骁陷入了那样的不堪关系里，情形糟得不能再糟，对顾琉珠这个中间人，也实是没有必要小心应对了。</p>

在微一迟疑后，琳琅直当没有听见身后唤声，依然抬脚向前。但顾琉珠今日竟执着得很，她还没走几步，就听后面一阵“噔噔噔”响，顾琉珠竟直接跑了过来，而后拦在她的身前。</p>

晚夏的阳光，将急跑而来的女子双颊，映得红扑扑的。琳琅望着气呼呼的顾琉珠，还未开口说什么，就见身前女子气到顿足道：“一见我就跑，看在别人眼里，成什么样子，还以为我把你欺负死了呢！！”</p>

说着生气的神色，又竟似委屈，“我欺负你什么了呢！不就说你几句，叫你弹弹琴、喝喝酒吗，同你从前对我做的事比，这些算什么呢！”</p>

琳琅知顾琉珠又要说她抢她未婚夫、故意害霍家、将她同霍家人撵至平州云云。因为失忆，她实在无法同顾琉珠说清这些，情理上她不可能去跟顾琉珠抢霍翊，但事实上，她确实同霍翊拜了天地并差点入了洞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