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湖州人的磁性声音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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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队长陈阳听完汇报，双手抱着后脑，靠在椅子上，思考了一会儿，道：“邱宏兵不是一般的人，他的岳父在江州有很多投资。虽然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是还得考虑对整个社会的影响。目前找到了裸照，可以立案。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不要动邱宏兵，一定要慎重。”</p>

初查结束，正式立案。</p>

事情涉及邱宏兵，侯大利准备与夏晓宇深入聊一聊。夏晓宇是江州商界老江湖、万事通，只要涉及商界之事，几乎都略知一二。</p>

十几分钟后，侯大利来到夏晓宇办公室。</p>

夏晓宇办公室有一百多平方米，清一色新中式家具。新中式家具是在传统美学规范之下，运用现代材质及工艺演绎传统文化中的精髓，拥有典雅、端庄的中式气息，同时具有明显的现代特征。</p>

“晓宇哥，换家具了？品位不错。”</p>

“以前喜欢欧式风格，觉得洋气。这些年发现还是老祖宗的东西好用。听说你被调查了，滋味怎么样？”</p>

“不怎么样，也就那么回事。如果我真有严重问题，早就被停职了。”</p>

“既然都被调查了，还待在公安局做什么，辞职回来。国龙集团正是用人之际，我们这批人终究要老，你回来正可以发挥作用。”</p>

“再说吧。”</p>

“你先喝杯茶，我有件事得处理，处理完了就过来。”</p>

办公室隔壁就是茶室，侯大利刚刚落座，以前见过面的那名茶艺师就走了进来。茶艺师气质典雅，举止轻柔，泡茶动作行云流水，韵律感十足。窗台檀香散发清香，藏在角落的音响播放琴曲。琴声与清香共同营造出特殊的意境。</p>

侯大利接过一小杯茶，入口带着淡淡山茶香。茶艺师话很少，也没有刻意面带微笑，就安安静静地泡茶。</p>

侯大利喝完三杯茶，夏晓宇这才过来。</p>

“今天晚上没有任务吧，跟我到湖州去一趟，看一看你妈和宁凌。明天一早，回来上班。”夏晓宇接过茶水，朝着茶艺师微微点头示意。</p>

江湖高速修通后，隧道穿过巴岳山，从江州到湖州只需要一个小时。侯大利这段时间都在忙案子，白天调查走访，晚上看卷宗，生活如苦行僧一样。他听了夏晓宇建议，犹豫几秒，点头同意。</p>

“晓宇哥认识邱宏兵和张冬梅吗？”</p>

“张冬梅为什么嫁给了邱宏兵，邱宏兵有什么特点？”</p>

“邱宏兵以前是搞音乐的，当过流浪歌手，有自己的工作室。音乐和美术都是艺术，有共通的地方。邱宏兵长得非常帅，又放荡不羁，张冬梅本来就是追求浪漫的女人，嫁给邱宏兵是顺理成章的事。”</p>

“后来怎么样？”</p>

“后来，邱宏兵成为大树的女婿，再后来，邱宏兵接了二建那一块业务。”</p>

“邱宏兵和张冬梅的感情如何？”</p>

“想听实话吗？自从加入大树集团后，邱宏兵就成为商人，和我一样的商人，身上沾满了铜臭味，得面对现实世界无穷无尽的烦心事，还能浪漫得起来吗？我和女人交往时，很多女人都认为我很浪漫，实际上浪漫对我来说是一种手段，真实的我全无浪漫可言，就是喜欢女人，见异思迁，喜新厌旧。张冬梅是真正追求浪漫的人，邱宏兵成为商人后，注定不讨张冬梅喜欢。他们到现在还没有离婚，是个奇迹。”</p>

“你现在还和张冬梅有联系吗？”</p>

“我们当不成恋人，还是不错的朋友。今年在春节见了一面，还挺想她的。”</p>

夏晓宇随后拨打了张冬梅的电话，电话中传来“你拨打的手机已关机”的提示音。</p>

“冬梅为人随性，比我还要随心所欲，想关手机就关手机。我给她在QQ留言，她看到肯定要回我。”夏晓宇道，“冬梅除了画画以外，还喜欢摄影，作品发在微博上，人气很足。她是真有才气，有时表现得不像个凡间的人，像个妖精。”</p>

侯大利道：“她的微博用的是什么名字？”</p>

夏晓宇道：“随风而飞的冬梅。我觉得你应该见过她的，张大树和你爸关系不错，两家人也常在一起走动。冬梅比你要大个四五岁吧。啊，她也满三十了。”</p>

聊了一会儿，茶艺师接到电话后，道：“晓宇哥，车到了。”</p>

这是一款比二建邱宏兵所使用的商务车更为高档的商务车，车旁站了两个女子：一人是江州电视台的主持人肖婉婷，另一人是曾经见过面的江州学院的林风。夏晓宇年过五旬，身材保养得很棒，与肖婉婷热烈拥抱之后，再和林风礼节性拥抱。</p>

从江州到湖州，车上欢声笑语，肖婉婷的声音如碰碰球，在车内反复碰撞，从各个角度钻入侯大利耳中。侯大利坐在副驾驶位置，头靠皮椅，几乎没有与后排三人说话，习惯性沉入自己的情绪之中。窗外景色迅速向后移动，商务车似乎穿梭在时空隧道之中，他的思维演变成实质光弧，又闪回到往日时光。</p>

即将接近湖州之时，肖婉婷和夏晓宇开始起哄，让林风唱歌。林风没有推辞，落落大方地在车上唱起歌。</p>

又见雪飘过</p>

飘于伤心记忆中</p>

让我再想你</p>

却掀起我心痛</p>

早经分了手</p>

为何热爱尚情重</p>

独过追忆岁月</p>

或许此生不懂</p>

又再想起你</p>

抱拥飘飘白雪中</p>

让你心中暖</p>

去驱走我冰冻</p>

冷风催我醒</p>

原来共你是场梦</p>

…………</p>

她唱的是一首怀旧粤语老歌《飘雪》。这首歌原本没有特别之处，杨帆没有唱过，田甜也不是特别喜欢。但是，除了“早经分了手”这一句外，其他歌词句句都能打动侯大利的心，让他想起田甜。在封闭环境中，这首歌配合商务车穿越时光隧道般的幻境，让侯大利陷入突如其来的忧伤之中。这忧伤没有来由，如一场倾盆大雨般突然而至。</p>

唱完之后，车内有几秒时间没有说话声。</p>

夏晓宇打破沉默，由衷地道：“唱得真好。”</p>

林风道：“侯警官，下周有一场演出，我要演唱这首歌，邀请你来看演出。张小舒是特别嘉宾，我唱歌，张小舒拉小提琴伴奏。”</p>

最初听到张小舒要拉小提琴时，侯大利脑袋没有转过弯，他在第一时间想起张小舒在殡仪馆搬动尸体的画面，随即才浮现出张小舒曾经在舞台上光彩照人的形象。这两个形象都是真实的，重叠在一起有种违和感。他敷衍道：“到时看情况，不知道有没有时间。”</p>

夏晓宇道：“谁是张小舒，为什么要特别邀请大利，为什么不邀请我？”</p>

林风道：“张小舒以前在一院当实习医生，如今是公安局法医，和侯警官是同事。我听张小舒谈起过侯警官。她经常参加我们学院的演出，是优秀的小提琴手。”</p>

夏晓宇道：“长得漂亮吗？”</p>

肖婉婷嗤了一声，道：“晓宇哥好色，你应该问小提琴拉得好不好。”</p>

夏晓宇道：“我是男人，男人喜欢漂亮女人，天经地义。”</p>

林风道：“漂亮，又很有才华。”</p>

夏晓宇目光停留于侯大利侧脸，若有所思，道：“既然漂亮，那我们一起去看演出，大利也要去。”</p>

谈话间，车已驶入湖州城，来到湖州国龙广场。</p>

国龙广场位于湖州市区新城区，占据了中心的位置。广场如今是一个大工地，市政围栏如长城一般，又高又大又长，不断有大卡车出来，满载沉重泥土。在出口处有工人用水管冲洗轮胎上的泥土，大轮胎上夹带大量泥土，水管难以冲干净，工地出口的湿泥拖出长长的轮胎印子。</p>

三个戴着安全帽的人站在工地门口，最前面的正是宁凌。往日，宁凌总是一副俏美的青春少女模样。今天，她穿工装，戴安全帽，略施粉黛，白净的皮肤与工装形成鲜明对比，很有“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之气场。</p>

宁凌与夏晓宇打过招呼，对侯大利道：“干妈听说你要过来，很高兴，亲自点了晚上的菜，全是你喜欢的。”</p>

“小宁，我要先办事，等一会儿过来吃饭。”夏晓宇朝宁凌挥了挥手，转身上车。</p>

宁凌如今是国龙集团高管，更是李永梅的干女儿，在国龙集团渐有地位。夏晓宇是跟着打江山的老人，没有改称呼为“宁总”，仍然称其为小宁。</p>

走上工程部办公楼时，侯大利和宁凌并排而行。</p>

侯大利道：“我妈状态怎么样？”</p>

宁凌道：“这边事情多，要达成目的不容易，大家手忙脚乱。事情多，而且很多事情需要干妈点头，干妈的状态比以前要好。”</p>

侯大利道：“我爸来过没有？或者说我妈回去和我爸见过面没有？”</p>

宁凌道：“他们没有见过面。”</p>

夫妻共同创业，历经千辛万苦把企业做到如此规模，获得了超越绝大多数人的成就。在功成名就之时，夫妻俩不可避免地走向分裂。侯大利最初以为是自己当刑警时刻面临生命危险才导致如此结局，细思此事，真正直面内心，才明白自己当刑警只是外因，内因早已种下，遇到合适的风雨阳光，种子自然会萌芽。</p>

工程部租用了一幢八层小楼，八楼建有食堂和娱乐室，七楼有单独的一道铁门，与其他区间分隔开。李永梅和宁凌的住房在七楼最里的房间，外端设有一个小餐厅和茶室，用来招待客人。</p>

李永梅抱紧儿子，用力拍打儿子后背，嗔道：“不是晓宇过来，你根本不会到湖州来看老娘。”</p>

侯大利也用力抱了抱母亲，开玩笑道：“我的事情是真多，而且每件事情都脱不了身。谁叫你的儿子这么能干。”</p>

李永梅道：“不要自鸣得意，地球离了谁都一样转。”</p>

侯大利笑道：“你儿子如今真是神探了，参加工作以来，破案无数，远近闻名。”</p>

李永梅牵着儿子的手，道：“吹吧，把牛都要吹爆。调查组怎么回事？你这个神探为什么会被检察院调查？”</p>

侯大利苦着脸道：“每个人都要问这事，我解释了无数遍。还是那句老话，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如果真有事，早就停职了。我相信调查组会给我一个真实的结论。”</p>

“我儿已经傻掉了。你现在这个状态，我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悲伤。”关了房门，李永梅的笑容迅速消失，对儿子道，“给你谈个事，你要有心理准备。”</p>

侯大利见到母亲神情严肃且略带伤感，一颗心不断往下沉，脸上仍然带有笑意，道：“妈，我可是刑警，什么事情没有见过。”</p>

李永梅严肃神情消散，变成了深深的悲伤，道：“我原本想无视你爸有了小三这事，以为我强大到能够接受。现在发现不行，我的底色就是世安厂女工，在世安厂，谁家的男人有了外遇必然闹得鸡飞狗跳。现在我们地位高了，闹起来没有意义，我还是准备和你爸爸离婚，好聚好散。”</p>

说到这里，她泣不成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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