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矿井下的搏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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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9日上午，在远离城区的长青县红源煤矿，蒋矿长接到电话后，站在窗前望着公路，等着朱琪的男人到来。在长盛矿业的下属企业中，大家都知道吴新生是朱琪的情人，暗中都叫他吃软饭的。暗中称呼是一回事，真实面对是另一回事，当矿长的人都是老江湖，知道得罪了这个吃软饭的，就等于得罪了老板。甚至得罪了这个吃软饭的，比得罪女老板本身还要严重。</p>

蒋矿长远远地见到小车开来，赶紧下楼。等到小车停稳，来人下车，蒋矿长快步迎了过去，道：“吴总，欢迎欢迎，热烈欢迎。”</p>

杨永福笑道：“我更正一下，我的真名叫杨永福，以后，我都叫杨永福。”</p>

蒋矿长已经知道吴新生就是杨国雄的儿子杨永福，只是没有料到其会当面坦承，改口道：“杨总，热烈欢迎。”</p>

杨永福握着蒋矿长粗糙有力的大手，笑道：“我不是政府官员，别来热烈欢迎这一套。蒋矿长，带我去看房间，我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p>

蒋矿长道：“杨总一个人来的，没有带秘书？”</p>

杨永福道：“我到矿上来住，就用矿上的人，为什么要带秘书？”</p>

“总部有些领导下来，前呼后拥。杨总一个人下基层，了不起。”蒋矿长随即又为难地道，“杨总，煤矿条件很差，只怕你住不习惯。”</p>

杨永福挥了挥手，道：“别认为我细皮嫩肉，我是苦出身，什么苦都吃过。小时候为了生活，还下过煤矿，对煤矿不陌生。”</p>

尽管杨永福很客气，蒋矿长却不敢怠慢，亲自带着杨永福进入办公楼，介绍道：“一楼和二楼是办公室，三楼是住房。杨总，矿上条件真不好，洗澡只能和工人们在一起洗，大家脱得赤条条的，不知你习惯不习惯。如果不习惯，我让人加一个热水器。”</p>

杨永福道：“本来就有洗澡堂，水热、量大，洗起来过瘾，再加一个热水器，脱了裤子放屁。”</p>

蒋矿长又道：“吃饭也得和工人一起，我们这里偏僻，没有办法顿顿都有好吃的。”</p>

杨永福拍了拍蒋矿长的肩膀，道：“今天我先看一看矿上的资料，你们开会，我也参加。我不说话，就听你们开会。明天或者后天，我和班组一起下井。”</p>

蒋矿长吃了一惊，道：“杨总，井里条件是真差，还有各种预想不到的危险。如果进了井里，出了啥事，我长八颗脑袋也赔不起。”</p>

杨永福道：“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先把红源煤矿的资料拿给我。”</p>

蒋矿长由衷地佩服，夸道：“杨总，我以前在国营煤矿干过。你的作风就和以前的领导一样，深入基层，不摆架子，和大家打成一片。有杨总在总部，我相信长盛矿业肯定会蒸蒸日上。”</p>

到了三楼，杨永福费了半天口舌，才将蒋矿长打发走，耳根终于清净了。</p>

矿上家具都傻大笨粗，颜色灰暗。杨永福伸手摸了一把桌面，手掌全都沾了灰。一名矮小女工提着桶进来，也不打招呼，开始“扑哧扑哧”抹桌子。</p>

杨永福望着女工，沉默了一会儿，道：“红源煤矿旁边，是不是还有银沟煤矿？”</p>

女工道：“银沟煤矿早就被红源买了，现在叫红源二矿。”</p>

杨永福道：“银沟煤矿以前是哪个老板的？”</p>

女工道：“我不晓得。我来的时候，银沟煤矿就叫作红源二矿。后来听大家摆龙门阵，我才知道红源二矿以前是银沟煤矿。”</p>

女工出去以后，杨永福站在桌前，通过窗户望向煤矿的井口。井口有一条从矿井延伸出来的小铁路，一辆挂有很多拖斗的矿车正在缓缓进入。</p>

银沟煤矿曾经是杨国雄的煤矿，与秦永国的红源煤矿在资源上有颇多重叠之处。当年，杨国雄和秦永国为了争夺资源大打出手，双方都不服输，用了各种手段。杨永福现在仍然记得父亲跳楼前，特意和自己讲起了两个煤矿的争斗。那时，杨永福还是少年郎，父亲的讲述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有太多印象。</p>

经历了艰难的青春岁月，杨永福再次来到红源煤矿，亲身感受父亲曾经工作的地方，回想起父亲跳楼的惨事，感慨万分。</p>

红源煤矿和银沟煤矿斗得死去活来，双方损失严重，谁也没有占到便宜。秦永国弟弟出事之后，秦永国选择退出，将煤矿卖给了黄大磊的长盛矿业。后来，杨国雄跳楼，红源煤矿也被长盛矿业收购。</p>

两家矛盾甚深的煤矿都归于长盛矿业，黄大磊笑到最后，成为大赢家。谁知世事难料，黄大磊被自己的结拜兄弟炸死，朱琪成为更大的赢家。</p>

想起朱琪，杨永福面露微笑。他拨通朱琪的电话：“亲爱的，我在红源煤矿。你不用过来，我先在这边住一星期。”</p>

朱琪在电话里发狠，道：“杨永福，你这是下煤矿，还是在戒老娘？给你两天时间，你不回城，以后就别进长盛的门。”</p>

杨永福温言道：“既然来了，就让我在红源矿上待两天。明天我下井，看一看实际情况，然后就回江州。红源矿被姓黄的那家人染指太久，我想多待两天，摸摸底细，免得两眼黑。”</p>

红源矿本来属于长盛矿业，在杨永福和朱琪眼中，却是黄家人染指了红源。朱琪道：“你别下矿井了，挺危险的。我看过报告，红源煤矿有冒顶情况，没有死人，有受伤的。”</p>

杨永福道：“没事，我们不敢下井，以后井下就是黄家人的天下了。作为小琪的男人，我可不是孬种。”</p>

“我知道你勇敢，但是也没有必要和那些人一样到井下去，臭死了。”</p>

“也不算臭，出来要洗澡的。”</p>

好说歹说，朱琪终于同意杨永福下井一次，然后立刻回来。放下电话，杨永福拿起桌上的资料，研究矿井开拓平面图和剖面图。图纸分为两个大部分，一个是红源煤矿的图纸，另一个是银沟煤矿的图纸，两个煤矿有交集，被巷道联系起来。整个红源大矿就如哑铃一样，两头大，中间小。</p>

在矿上，副矿长孙望绕了一大圈，来到原银沟煤矿一处报废的工具室。</p>

老工具室有两道门，后门通向一条小道，小道能够直接到达矿井。这道后门便是黄大森的逃生门，只要有外人过来，便从后门直接进入小道，躲进矿井的一条支巷。支巷是以前老煤矿为了抢资源所建，情况复杂，一般人不会深入。</p>

工具室的窗户很高，到了黄大森的胸口。黄大森一直不理解为什么要把窗修这么高，个子矮小一些的人，看窗外都会困难。黄大森个子高，站在阴影处，能清楚地看到来人。</p>

孙望进门后，关紧房门，道：“杨永福一个人来矿上，据说还要下井。我不知道他是傻大胆还是真傻。”</p>

黄大森留着大胡子，表情阴狠，道：“不要小瞧了杨永福，能把我逼得无路可走的人，智商绝对在线。他居然敢下井，真是厕所里打手电——找死。明天下井，有谁跟着？”</p>

孙望道：“我是管生产的，肯定会由我陪着他下井。老蒋是软骨头，肯定要陪朱琪的野男人，这是拍马屁。还有老蒋的铁跟班哈巴狗，肯定也要下来。”</p>

黄大森道：“你想办法调开老蒋和哈巴狗。既然敢下井，那就在井里解决杨永福。”</p>

孙望道：“很多人都知道杨永福下井，如果在井下出事，怎么办？”</p>

黄大森道：“你傻啊，我们肯定不会用其他武器，就用煤块砸。你想办法把他单独引到银沟煤矿二号巷道，我们制造冒顶事故。二号巷道出过几次冒顶，就算有人怀疑，也是查无实据。”</p>

煤矿冒顶就是在煤矿地下开采中，巷道上部矿岩层塌落下来的现象。煤矿冒顶事故是较常见的煤矿事故之一，在煤矿所发生的顶板事故中占据很大比重。</p>

孙望仍然有些犹豫，道：“大家都知道杨永福来了，第一次下井就遇到冒顶，会怀疑我们的。”</p>

黄大森道：“怀疑就怀疑，怕个屁。杨永福是朱琪最大的助力。朱琪胸大无脑，根本想不出那么多阴招。弄死杨永福，就是砍了朱琪的左膀右臂。朱琪这个贱货，占了黄家家产，我们不反击，迟早会被他们玩死。富贵险中求，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p>

孙望是黄家女婿，与黄家利益绑得很紧，在黄大森劝说下，终于下定了决心：“三哥说得对。井下是我们的天下，我找理由支开蒋矿长和哈巴狗，单独带杨永福来银沟二号。银沟二号很不稳定，时不时有岩层自然塌落，就算出事，那也是天灾。”</p>

黄大森道：“我躲在转小弯的那个凹槽，灯光射不进来。等到杨永福走过，就用煤块敲他脑壳，弄出一个冒顶事故。”</p>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黄大森和孙望沿着小道下到井底。</p>

黄大森深居简出，在矿上从不露面，平时是由孙望送饭。他穿着矿工全套衣服，跟在孙望后面，丝毫不引人注目。从支道进入煤矿后，两人来到二号巷道，详细商议了明天敲脑壳的细节。</p>

8月30日早晨，在杨永福的要求下，蒋矿长陪着杨永福来到职工食堂，和矿工们一起吃热气腾腾的大馒头。矿工干的是体力活，所以江州的矿工食堂都保持着做白面大馒头的习惯。杨永福和矿工们坐在一起，吃大馒头，喝稀饭，谈笑间，神情有些恍惚，想起了父亲。这里本来就是父亲拥有的煤矿，想必他也和自己一样，曾经坐在这里和矿工一起吃饭。原本就应该属于自己的这一切，被一群强盗夺走。</p>

“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拿回来。”杨永福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大馒头，想起了《英雄本色》中的小马哥。他幻想自己成了小马哥，走进餐厅，扣动扳机，向仇人倾泻子弹。</p>

吃完饭后，几人换了衣服，准备下井。</p>

坐上小拖斗车，沿着轨道下滑时，杨永福还是有几分紧张。矿井如野兽的大口，吞没了小拖斗车。有一段巷道特别陡峭，小拖斗车发出呼呼声。所幸这一段陡峭的巷道不算长，很快就平缓下来。</p>

蒋矿长道：“杨总，红源矿的设备严重老化了，煤管局要求我们换设备，不换不行了。如今市场行情好，换了设备，提高产量，很快就能赚回来。”</p>

绰号“哈巴狗”的老杜在旁边帮腔道：“蒋矿长，杨总是多实在的人，下了矿井，了解了实际情况，肯定会同意我们换设备，也就是一千多万，对于长盛矿业来说是小菜一碟。”</p>

杨永福道：“我说了不算，但是可以跟朱总说。等我回去的时候，你们给我一份报告。”</p>

蒋矿长大喜，道：“准备好报告，等会儿送给杨总。”</p>

拖斗车停下来后，杨永福跳到地面。副矿长孙望走了过来，道：“蒋老大，怎么走？”</p>

“那就到一号区去看一看。”蒋矿长并不希望杨永福深入作业面，提出到建设得最好的一号区。</p>

如何将蒋矿长和哈巴狗与杨永福分开是一个难题，孙望动了一番脑筋，想出了调虎离山之计。蒋矿长、哈巴狗、杨永福和孙望四人朝一号区走去，即将走到一号区和银沟二号巷道的分界点时，哈巴狗的电话响了起来。</p>

“喂，你是杜主任吗？我是县安监局的，我们李局长要到矿上了。李局检查工作，还需要提前给你们汇报。李局就是不打招呼过来，看一看你们的实际情况。”</p>

“我和蒋矿长刚下井。”</p>

“别废话，既然刚刚下井，那就上来。”</p>

接完电话，哈巴狗有些为难地讲了安监局李局长即将来矿上检查的情况。蒋矿长叹道：“吴总，安监局李局到了，这人不好打交道，又臭又硬，我们上去吧。实在抱歉，实在抱歉。”</p>

今天下了井，明天要回城与朱琪约会。杨永福道：“既来之，则安之，蒋矿去见安监的人，我和孙矿一起继续看。”</p>

如果杨永福跟着蒋矿长回地面，黄大森的计划就失败了。孙望一颗心揪紧了，既担心杨永福回地面，又希望他能回地面。果然，杨永福如黄大森所预料，不回地面，准备继续留在井下。</p>

哈巴狗明白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跟着蒋矿长回到地面。</p>

一切都在黄大森的算计之中，孙望一直在企业工作，年轻时也在街上打过架。可是，这一次是杀人。他身体有些僵硬，走路时总觉得低一脚高一脚。</p>

杨永福是第一次来到红源矿井，身处矿井深处，分不清东南西北，跟着孙望就朝银沟二号巷道走去。</p>

“孙矿，红源二矿以前是银沟煤矿，我们现在是在红源还是银沟？”</p>

“我们是从红源下矿的，现在，还在……还在红源。”</p>

“银沟在哪个方向？”</p>

“那边……那边。”孙望紧张起来，以为杨永福发现了什么，便指了指银沟的反方向。</p>

杨永福发现了孙望的异常神情，道：“孙矿，你不舒服？”</p>

孙望捧着头，掩饰道：“昨天喝多了，现在头还痛。”</p>

说话间，孙望带着杨永福朝银沟方向走去。几分钟后，巷道灯光暗淡，设施破损严重，空气也相对污浊，杨永福道：“我们这是在哪里？”</p>

孙望道：“银沟，不，是红源。”</p>

杨永福道：“这边比刚才要旧一些。”</p>

孙望道：“去年我们对辅助运输大巷进行了亮化改造，看起来就亮得多。我们正准备再向总部申请，把这一段也搞了。”</p>

两人走进更为暗淡的区域。矿井黑黢黢的，没有矿工来往。孙望眼见着接近黄大森藏身的凹槽，脚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杨永福见孙望如此紧张，警惕起来，右手垂下，碰到了腰间的跳刀。</p>

凹槽里，黄大森藏身其中，完全没有露出身形。</p>

等到杨永福从身边走过，黄大森从黑暗处冲了出来，举起一块坚硬的煤块，朝着杨永福后脑勺砸去。</p>

当黄大森冲出来的时候，孙望下意识朝旁边闪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被心生戒意的杨永福捕捉到，长期锻炼让其身体反应比意识更快，跟着孙望的动作也朝旁边躲闪。</p>

“呼”的一声响，一块硬物擦着杨永福脑袋砸在地上。</p>

靠近耳朵的头皮被砸了一条口子，鲜血瞬间冒了出来，顺着脖子流进衣服。如果不是孙望躲闪，杨永福很难防备突然袭击，多半会被坚硬的煤块砸中后脑勺。他顾不得查看伤势，拿出腰间跳刀，对准来人就捅了过去。</p>

砸煤块需要使用浑身力气，黄大森整个身体都朝着杨永福扑了过去。他没有料到杨永福反应如此迅速，身体保持惯性，继续前冲，只能用手臂挡对方。</p>

手臂刺痛，黄大森知道自己受了伤。错身而过后，他没有再与杨永福纠缠，借着昏暗灯光看了一眼手臂后，取出自制火药枪。住在工具室内这一段时间，黄大森就地取材，又让孙望带来些材料，制作了传统火药枪。</p>

孙望听到一声“闪开”，便拼命远离杨永福。</p>

杨永福没有追赶孙望，转身冲向黄大森。火光闪起，随后是“轰”的一声响，杨永福感觉被一万只马蜂撞上，胸部和面部火辣辣地疼痛。</p>

传统火药枪的问题是打响一枪后便基本作废。黄大森此刻失去了致命武器，抽出刀，准备趁着对方中枪，了结其性命。到了此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黄大森顾不得制造冒顶事故。</p>

杨永福只觉得脸部和胸部都火辣辣的，庆幸的是眼睛没有受伤，若是眼睛受伤，那就真的变成待宰羔羊。他没有理睬自己的伤势，挥动跳刀，神情狰狞地狂喊：“黄大森，原来你躲在这里！”</p>

黄大森恨从心生，举起闪着寒光的跳刀，吼道：“今天是你死我活，干死他。”</p>

孙望哆哆嗦嗦摸出匕首，跟在黄大森身后。</p>

杨永福尽管受了伤，但是没有倒下来，带着冷笑，一步一步紧逼，道：“来啊，有种你们过来。”</p>

这时候，从红源巷道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杨永福抓到了救命稻草，挥动跳刀，大喊道：“我是杨永福，来人啊，我是吴新生！”</p>

黄大森知道今天已经没有成功的可能性了，自己正在被警方通缉，绝不能久留。他对孙望道：“跟我走，不，你追我。”</p>

两人快速跑开，进入支道。</p>

黄大森停了下来，道：“你可以回去了，一定要说是你来追我。”</p>

孙望面如死灰，道：“杨永福知道我们联手，他听见你叫我干死他。”</p>

黄大森恶狠狠地道：“你咬定是我突然冒出来袭击，根本没有看清楚我是谁。只有两个当事人，杨永福是一个说法，你是另一个说法，谁能说得清楚。这是罗生门，懂吗？你如果跟我跑了，那么所有事情就要由杨永福说了算，你就得跟我亡命天涯。等会儿我出去的时候，会到工具房放一把火，把生活痕迹烧光。你是男人，要有点血性，咬死不承认，杨永福拿你没办法。”</p>

孙望稍有犹豫。黄大森推了他一把，道：“别磨叽了，咬死是被人突然袭击。黄家人不是吃素的，杨永福不能一手遮天。”</p>

黄大森曾经沦落为“猪仔”，被迫长期在煤矿里打工，熟悉井下生活，这一段时间又时常进入井下，熟悉银沟和红源的复杂巷道。他如蜘蛛一般，钻入密布的蛛网，消失不见。</p>

孙望回到凹槽处，杨永福已经不在此处，不远处传来说话声音。</p>

几个工人跑了过来，见到孙望，大吃了一惊。孙望按照与黄大森商量的说法，喘着粗气，道：“狗日的，那个兔崽子跑得快，没有追到。杨总怎么样？”</p>

一个工人迟疑道：“杨总受伤了。他说，你和黄大森要杀他。”</p>

孙望道：“杨总应该是被吓蒙了，乱说话。我追了一阵，看到一个背影。这人有枪，不敢追太近，让他跑了。”</p>

工人们遇到杨永福时，杨永福满脸鲜血，说孙望和黄大森联手要杀他。此时再遇到孙望，孙望又说他去追行凶人。不管是杨永福还是孙望，都是领导，工人们搞不清事实真相，只能陪着孙望上井。</p>

到了地面，蒋矿长迎面而来，怒气冲冲地道：“孙望，你活腻了，等着坐牢房了！”</p>

孙望是黄家的人，并不怵蒋矿长，道：“蒋大炮，你把话说清楚。有人要打杨总，关我屁事。如果不是我在一旁帮忙，杨永福早出事了。杨永福这人恩将仇报，如果不是我冒着生命危险去追凶手，他早就被打死了。”</p>

蒋矿长气得够呛，道：“你现在嘴硬，等着和杨总面对面对质吧。”</p>

孙望道：“对质就对质，谁怕谁啊！”</p>

蒋矿长有些迟疑了，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p>

正说话间，银沟矿传来了浓烟，随即又传来废弃工具房起火的消息。</p>

医务室里，杨永福躺在床上，望着浓烟，来到窗前，观察现场后，拨通了刑警支队的电话。这个号码是警方追捕黄大森所用，杨永福记得清清楚楚。</p>

“我提供黄大森的下落。”</p>

“谁，黄大森？他在哪儿？”</p>

“你们赶紧过来，黄大森刚才在长青红源煤矿，我在矿井遇到他，他用火药枪想要杀我。他开了一枪，我受了伤。他用的是打铁砂的枪。”</p>

“你确定是黄大森？”</p>

“确定。”</p>

“他在哪里？”</p>

“刚逃跑，应该没跑远，你们赶紧派人来，堵住公路，派人上山，应该还找得到。”</p>

“你是谁？”</p>

“我是杨永福，新琪公司总经理。陈阳、滕鹏飞，他们都知道我。”</p>

报警之后，杨永福又躺下。医务室的胖子站在一边手足无措，道：“杨总，还得等救护车来，你的伤在脸和胸口上，我处理，怕留下后遗症。”</p>

黄大森出现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江州刑警支队。</p>

工具房起火时，侯大利正在省刑总办公室，向老朴汇报工作。</p>

老朴听了前期案件侦办情况，不停地摇折扇，道：“我同意你的判断，聋哑人团伙、李小峰、邱宏兵、关江州，种种线索串起来，这就是江州市局要寻找的幕后黑手。你以专案二组名义写出一份报告，依程序上报。我们面对的都是大案要案，没有哪件案子更特殊。论紧急程度，江州这起案件也排不上号。”</p>

侯大利继续努力，道：“朴老师，为了确保案件顺利侦破，我还是想避开江州的技术力量。如果有必要，能不能找分管副总队长汇报？”</p>

“暂时不必，还是依程序上报。”老朴摇起折扇，思考了一会儿，道，“你说的事情，不一定非要动用省刑总的力量。我会给程总队建议由秦阳刑警支队来提供技术力量。不要动用湖州的技术力量，杨国雄是湖州人，说不定也有牵连。”</p>

此时侯大利手机响起，是江克扬打来了电话。</p>

江克扬站在山坡上观察红源煤矿，道：“我、樊勇和秦东江正在红源煤矿附近，我看到矿上冒起了浓烟。”</p>

山坡在去红源煤矿的必经之地，又能俯瞰整个红源煤矿。按照专案二组分工，江克扬和刚刚离开医院的樊勇、秦东江这一组来到了红源煤矿，用笨办法，盯紧杨永福。</p>

侯大利道：“为什么有浓烟？”</p>

江克扬道：“我们没有进入煤矿，不知道内情。”</p>

侯大利道：“暂时不要介入，你们盯紧了杨永福。”</p>

“我们守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一天两天还行，久了，大家都会懈怠。大利，必须要全面上技术手段。你那边进展如何？”江克扬原本想说这种办法是“剑走偏锋”，想到还有两名组员在车上，便没有把此话说出来。</p>

侯大利道：“顺利，回来说。”</p>

正说话间，宫建民的电话打了过来，他劈头就说：“发现了黄大森的踪迹，在红源煤矿。杨永福报案说，黄大森在矿井下袭击了他。”</p>

侯大利心中一紧，肾上腺素狂飙，道：“宫局打电话进来的时候，江克扬正在和我通话，老克说红源煤矿正在冒浓烟。”</p>

宫建民惊讶地道：“你已经派人到了红源煤矿？那太好了。”</p>

侯大利道：“所有线索的源头都指向杨永福，但是杨永福太狡猾，无法立案。我们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采用笨办法，盯住他，查他的身边人。目前，江克扬、樊勇和秦东江为一组，正在红源煤矿附近。”</p>

宫建民道：“黄大森应该会朝山里逃窜，让你们的人赶紧堵住路口，检查过往车辆。红源煤矿上组织人员去抓黄大森，这支力量由江克扬全面指挥。长青县局的力量随后就会赶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