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陵园里的生死之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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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姐夫和姐姐相继离世以后，吴佳勇曾经对外甥担负起监护人职责。外甥经受父母相继离世的打击后处于一种奇怪的状态，没有太过悲伤，神情麻木，不愿意出门，偶尔玩玩游戏，更多时间则是什么事情都不做。吴佳勇担心外甥心理出问题，便将其送到秦阳读高中，后来又弄到一所民办学院。外甥自作主张离开民办学院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处于失联状态。</p>

杨永福是姐姐的唯一血脉，他失踪后，吴佳勇带人疯狂寻找，一无所获。等到外甥再次出现时，鼻子已经由朝天鼻变得笔直挺拔。鼻子的改变让整个人的面貌发生了巨变，他在第一时间都没有认出眼前英俊的小伙子是自己的亲外甥。而且，外甥改变的不仅仅是相貌，还有精神状态。以前的外甥是压抑到麻木的少年，改变后的外甥显得阳光帅气。</p>

接触一段时间后，吴佳勇发现其实外甥仅仅是外表发生了变化，内心仍然阴冷。这种气质和性格与姐姐完全不一样，却和姐夫杨国雄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经常想起“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因此揪心外甥最终的命运。</p>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抽烟。最终，还是吴佳勇开了口，道：“该了结的事情，我替你办了。你和朱琪结婚，挺好的，踏踏实实过日子。”</p>

杨永福道：“我有自己的打算。”</p>

吴佳勇脸色渐渐阴沉下来，道：“为了我的仇恨，兄弟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10月18日以后，不管结局如何，我都会彻底退出江湖，不会再帮你，也帮不了你。”</p>

杨永福道：“10月18日，如果失败，怎么办？”</p>

“如果失败了，那就是侯大利命不该绝，命太硬。永福，听舅舅一句话，该放手时就要放手，你舅舅也算强横吧，还有一帮过命的兄弟，现在结局如何？死的死，逃的逃，坐牢的坐牢。我以为两个煤矿就是摇钱树，结果怎么样，他们轻飘飘一个冻结就把你舅舅弄成穷光蛋。在政府面前，我们都是脆弱无比的鸡蛋，看起来很硬，其实根本经不起对方的一根小手指。千万别小瞧了警方，也别高估了自己。常在河边走，很难不湿鞋，这是铁律。警方可以失败九次，他们失败了无所谓，继续办案。我们哪怕成功了九次，只要一次失手，那就会万劫不复。”</p>

吴佳勇谈的都是真心话。年少轻狂时，认为世界虽大，也可以横着走。随着年龄增长，终于明白自己当年是多么可笑。从外甥的表情来看，显然对自己的说法不以为然，其心态就和自己年轻时一模一样。他再次想起早逝的姐姐，暗自叹息，道：“你和侯大利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置他于死地？我很好奇。”</p>

杨永福淡淡地道：“侯国龙逼死了我爸，这一点就足够了。”</p>

吴佳勇感觉已经将自己一颗心都剖给了外甥，但是外甥明显没有完全说实话。谈话到此时，他知道没法深入下去，道：“希望10月18日能顺利，不管舅舅能否解决问题，这都是最后一次。我不准备留在山南了，想办法出国，以后，我们见面的可能性就很小了。”</p>

杨永福沉默良久，道：“或许，我们能在国外见面。”</p>

8月15日是让人痛苦的日子。侯大利在当天要穿上正式礼服，到江州陵园给田甜扫墓。8月过完就是9月，9月过后就是国庆。国庆过完，侯大利便会陷入另一场焦虑，那就是每年都会到来的10月18日。</p>

闹钟响起，侯大利坐在床边，从抽屉里拿出相册。这个相册里有杨帆从小到大的照片，比她父母家里的还齐全。平日，他将照片放在抽屉里，难得翻看。但每到10月18日，他必然会逐张细看。照片中的杨帆被时间封印，不再随时间改变容颜。容颜未变，生命力却在十年前永远消失。</p>

杨帆遇害前，侯大利对生死没有实质意义上的概念，表面上明白，实则对“人死如灯灭”没有真正理解。杨帆遇害后，他的人生从此就少了一个人，自己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从此与死去之人没有关系。</p>

这是大悲哀。</p>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p>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p>

侯大利行动力很强，平时并不多愁善感，今天是杨帆遇害十年的日子，没来由又想起了苏东坡的《江城子》。这首词穿越了时间和空间，每个字都如子弹，在侯大利心脏中射出弹孔，流出无尽哀伤。</p>

他又看到杨帆和张小舒同框的那张照片。那时，两人都还是小女孩，身穿演出服，站在舞台上，笑得很开心。杨帆肯定无法想到自己将在未成年时就失去生命，张小舒不会想到母亲会在不久以后永远失踪。少女时代的杨帆和张小舒就这样奇异地同框了，侯大利感觉到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在安排自己的命运。</p>

合拢相册后，侯大利到楼下健身房撸铁。这是雷打不动的规定动作，不管什么情况，都会坚持。在朱琪家的后山看到陡峭悬崖之后，他再一次意识到杨永福身体素质很强，不敢稍有懈怠。</p>

张小舒来到健身房时，带了两瓶水。</p>

“我成为懒虫了，你们每天都比我要早。”樊勇站在门口，看着挥汗如雨的两人，大声道，“大利，我们今天不戴拳套，再来看一看你的擒拿手法。我学了几手拆招，你以前的招数不灵了。”</p>

两人在健身房对抗是常事，若是不使用反关节技，以散打规则对抗，樊勇占上风。若是不戴拳套，贴身搏斗，多数时间是樊勇被制伏。</p>

两人面对面而站，樊勇的手刚刚贴到侯大利身体，侯大利就出手如电，抓住樊勇手指，然后垂直往下。樊勇知道侯大利喜欢抓手指，即使有所防备，仍然没有躲过。人的手臂、手腕、肩肘连接在一起，是能够活动的整体，无数次吃亏的樊勇想要顺势反转，使用刚从武警朋友那里学会的传统跤技，出其不意摔倒侯大利。他在交手前使用了小手段，假意说是有拆招，实则想要用跤技突袭。</p>

侯大利抓住樊勇手指以后，没有多余动作，直接蹲下。樊勇空有一身力气，手指受制，只能跟着往下蹲。刚刚蹲下，就见到侯大利的手指指在自己的太阳穴上。</p>

“不好玩，你这人越来越阴险了。”樊勇站起身，揉了揉隐隐发疼的手指，对张小舒道，“女性的力气小，可以学一学大利的阴招。他的阴招简单利索，适合女性。但是要练到他的这种水平，不容易。”</p>

张小舒道：“我对擒拿没有心得，这半年，天天打沙袋。”</p>

沙袋底端有一块明显的破损痕迹，这是长时间击打的结果，樊勇想到要害部位被痛击的惨状，打了一个寒战，道：“你们太般配了，都喜欢阴险毒辣的招数。真有坏人从后面抱住张小舒，那就会断子绝孙。”</p>

张小舒微微一笑，道：“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对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对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我的力量小，若是被坏人控制，这是自救，必须一击致命。”</p>

从健身房出来，侯大利又到常来餐厅吃早饭。他表面如常，内心却是一点儿又一点儿沉下去，忧伤如春雨，浸透身体每个细胞。</p>

回房间换上夏季常服时，侯大利脸上再无一丝笑容。站在镜前，换上常服的自己特别陌生：长袖制式衬衣，制式领带，佩戴软式肩章、丝织胸徽牌、警号牌，制式单裤，扎制式内腰带，礼仪警帽，制式单皮鞋。</p>

十年生死两茫茫，在这个特殊的日子，侯大利准备穿最正式的着装去面对杨帆。</p>

越野车离开刑警老楼。张小舒在走道上望着消失的车尾，站了一会儿，这才开车到单位去。</p>

单位难得清闲，李建伟主任到省刑总开会，张小舒手中没有特别着急要办的事情。她坐在办公室，喝了一口江州毛峰。往日特别鲜嫩的清茶失去神韵，寡淡无味。她心神不宁，拿起专业书翻看几页，实在读不下去。</p>

张小舒用短信跟李建伟主任请了假以后，准备前往江州陵园。从水库中发现母亲遗骸之后，张小舒时常到陵园与母亲聊天，有时谈工作，更多的时候谈个人生活，把十来年未聊的话题统统聊一遍。今天她又到江州陵园，与侯大利有关，也可以说与侯大利无关。</p>

侯大利到花店买了一大束鲜花。当他将鲜花放进越野车时，两个营业员在店内窃窃私语。</p>

“哇，这个警察好帅，买了这么多花，肯定是送给情人。”</p>

“哼，警察能有多少工资，舍得花2000元买花。你看那辆豪车，一般人哪里买得起。这个警察绝对是贪官。”</p>

“我才不管是不是贪官，长得帅，还有钱，这就足够了。如果他是送花给我，那我这辈子就没有白活。”</p>

“你怎么像个花痴，好歹也是勤工俭学的大学生。”</p>

“大学生怎么了？我就要当花痴。”</p>

两人正在议论，一个年轻人骑着自行车出现在面前。一个女孩子道：“黄小军，刚才有一个穿警服的年轻警察买花，哇，挑了我们最贵的花。这个警察好帅，你以后穿警服，肯定没有他帅。”</p>

来者正是黄卫的儿子黄小军。黄小军不用猜想，便知道女孩子说的是谁，道：“那是侯大利，我师兄。”</p>

女孩瞪大了双眼，道：“他就是侯大利？哇，又帅又有气质。他的气质很特别，很有男人味。黄小军说选择读刑侦系不是受父亲影响，而是受侯大利影响，我以前不相信，现在我相信了。侯大利买了这么大一束花，是送给谁？要是他能送花给我，死了都值。”</p>

“你这个乌鸦嘴。”黄小军突然间灵光闪现，道，“如果我没有记错，这两天应该是他女朋友遇害的日子。肯定是的，他的女朋友杨帆就是在10月中旬遇害的，我研究过这个案子。”</p>

几人议论之时，侯大利开着越野车来到江州陵园。他下车后，给杨勇打了电话，确定其位置。</p>

杨勇说话时气喘吁吁，道：“我原本已经准备从医院出门了，接到电话，有一个手术，病人非常危险，下了病危通知了，我得回手术室。我不放心你阿姨开车带着黄桷上高速，等到手术做完，我们再过去。你不用等我们，先去吧，晚上一起吃饭。不说了，我要进手术室了。”</p>

捧起鲜花，侯大利走上陵园石梯子。</p>

江州陵园依山而建。山坡对面有另一个山坡。老五坐在树下，用望远镜观察陵园，道：“侯大利抱着花，正在朝山上走。一个人，穿警服，不知道有没有武器。”</p>

老七坐在车中，用懒洋洋的声音道：“侯大利是扫墓，又不是办案，肯定没有武器。他就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三头六臂。五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假装上坟，找个机会，靠近开枪，他绝对跑不掉。”</p>

原计划有两个，一个是由老七提出来的，逼近侯大利，然后突然开枪。另一个是老五喜欢的方式，在盘山道路上，将侯大利开的车撞下山崖，就和上一次撞翻那辆跟踪车辆一样。</p>

老七决定用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提起香烛，沿着石梯子走了一段，便瞧见侯大利。</p>

侯大利和往常一样，点起香烛以后，准备在杨帆墓碑前烧纸钱。按照江州陵园往常的管理规定，可以在墓碑前烧纸钱，放鞭炮则必须在指定的地方。他刚点燃纸钱，两个穿着陵园制服的保安走了过来，客客气气请侯大利到指定地点烧纸钱。“不能在墓前烧纸钱”是最近才改的规定，保安们经常和上坟的人发生冲突，导致脾气很坏。警服在此时起到了关键作用，保安们放低了声音，详细解释。</p>

等到点燃的纸钱烧完，侯大利提起剩下的纸钱和鞭炮，在两个保安的陪同下，沿石梯而下，到指定地点烧纸钱。</p>

老七慢慢接近侯大利时，另一家人点燃了鞭炮。鞭炮声音猛然响起，震得人五官失灵，老七抓住此良机，握住装在纸钱袋子里的左轮手枪，逼近侯大利。</p>

在远处观战的老五站了起来。</p>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起后，侯大利稍稍退后一步，准备等这家人的鞭炮结束，自己上去烧纸钱、放鞭炮。虽然没有在墓前烧纸钱，但是在纸钱上写有杨帆的名字，料想杨帆在另一个世界也能收到。他习惯性地观察四周，眼角的余光瞧见了一个男子正朝自己走过来。这个男人提着纸袋，表面上和众多上坟者一样。不同之处在于此人气质凶悍，身体如即将扑出的猛兽。</p>

侯大利脖子上的汗毛一下竖了起来。</p>

多年来与犯罪分子做斗争，再加上众多老板家人出事，侯大利第六感超强，不等来者靠近，当机立断，沿石梯朝上跑，准备躲进墓地。如果来者追上来，就可以利用众多墓碑，找机会制伏对方。如果来者没有追上来，则可以远离来者，继续观察。</p>

老七没有料到侯大利如此机警，顾不得隐藏，扔掉纸袋，平举左轮手枪，对准侯大利后背扣动扳机。</p>

子弹在侯大利的肩膀激起一朵血花。</p>

侯大利弯腰跑动，利用墓碑遮挡身体，低头寻找可以迎击凶手的武器。可江州陵园是江州最好的墓地，维护人员尽职尽责，墓前没有石块等杂物。</p>

鞭炮声震天，烧纸钱的人和保安没有听到枪声。</p>

老七接连开了三枪，没有让侯大利倒下，继续追击。侯大利拐进墓地另一区之后，突然失去踪迹。这个区域的墓地最为昂贵，除了墓碑，前面还有数平方米不等的“庭院”，是极好的掩体。侯大利找到一个插香小罐，握在手中。面对危局，他非常冷静，躲藏之前，在另一块墓碑上抹上血手印。</p>

老七瞧见血手印，蹑手蹑脚靠近，突然举枪蹿出。墓碑前空无一人，耳中传来风声，老七急忙闪身，只听到砰的一声响，一个重物砸在耳朵上。若不是他有闪身动作，这个重物必然会砸中后脑。</p>

小罐破碎，割掉了老七的半边耳朵。他向前蹿了几步，这才回头，对准扑过来的身影又开了一枪。</p>

子弹穿过侯大利的手指，形成一朵血花。</p>

侯大利没有退缩，右拳狠狠地打在老七脸上。在扑上来之前，他将钥匙夹在手指之间，这样就能给对手造成更大伤害。</p>

钥匙戳在老七的眼窝边上，冒出一串血水。</p>

两人非常凶狠，短时间之内，互相重创对手。</p>

对手持枪，侯大利没有恋战，矮身，又闪进墓地。</p>

老七眼部疼痛难忍，又瞅见保安出现，便沿石梯往下跑，在坝子前还摔了一跤。他飞快启动汽车，开出陵园，拨通电话：“老五，侯大利受了伤，他如果追过来。在路上撞他。”</p>

侯大利紧随其后，开动越野车，紧追凶手。</p>

另一座山上，老五沿路拼命往下跑，来到停在小公路上的货车前。</p>

小公路是废弃小煤窑的专用道。小煤窑废弃日久，小公路长满野草，勉强可用。从江州陵园方向下行的汽车转过一个大弯后，恰好会经过专用道和主公路的连接处。由于刚刚转过大弯，汽车必然减速，在此处发动袭击，小车肯定来不及躲闪，成功率很高。更妙的是沿着小路爬上山顶，恰好能看到不远处的江州陵园，利于观察。</p>

老五踩点后，形成了完整的撞车方案。老七坚持要抵近攻击，用最直接的方式解决问题。面对自信心十足的老七，老五只好妥协，将汽车撞击方案列为保险方案。</p>

当侯大利和老七在墓地追逐时，老五意识到老七有可能会出问题，提前往下跑，刚到坡底，果然接到了老七的电话。他跳上货车，等待猎物。</p>

此时，越野车咬住了江州皮卡车。</p>

在最初受伤之时，侯大利所有注意力都在与对方搏斗之中，没有感到疼痛。握着方向盘的瞬间，左手如被火烧般疼痛，他抬起手看了一眼，左手小手指已经连根被打掉，鲜血朝外涌。</p>

“我刚在江州陵园被袭击了，袭击者持左轮手枪。”侯大利用右手打电话，左手握方向盘时伤处着实疼痛，打电话时身体一直在发抖，特别是牙齿相碰，发出“咔、咔”的声音。</p>

江克扬最熟悉侯大利，听出异样，跳起来，道：“你受伤了？”</p>

侯大利声音嘶哑地说道：“我开车跟紧枪手。枪手的车牌是江A×××××，车型是江州皮卡。枪手脸部受了伤，被我用钥匙戳伤了眼睛。”</p>

江克扬记下要点，叮嘱道：“别跟得太紧，枪手肯定不是一个人行动。”</p>

打完电话以后，侯大利系上安全带，猛踩油门。越野车发出轰鸣，逐渐接近江州皮卡。转过一个大弯时，江州皮卡意外地停在前方，侯大利正在减速，忽然听到汽车轰鸣，从草丛里突兀地蹿出一辆货车。这辆货车出现的角度刁钻，速度快，侯大利发现大货车加速撞来时，已经来不及采取动作。</p>

一声巨响，越野车被撞飞，滚下山坡。沿着山坡翻了七八圈以后，倒扣在沿山公路中间。</p>

撞击以后，老五跳下货车，喘着粗气跑到皮卡车前，道：“老七，怎么样？”</p>

“我的眼睛被插伤了。侯大利太歹毒，一定要弄死他。”老七从驾驶位置出来，捂着眼，鲜血从手指间冒出来，沿着鼻翼往下流，滴落在胸前。</p>

老五坐上驾驶位，开着皮卡车下行，转过一个弯道，见到倒扣在地的越野车。老五下车，抽出匕首，去查看侯大利的情况。</p>

一辆小车响着警报，飞速朝上开来，警笛刺耳。</p>

张小舒从办公室到车库后，又坐在车上犹豫，一会儿担心自己过于主动会被侯大利轻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是去看母亲，与侯大利无关。最终，她还是选择遵从内心的真实想法，前往陵园。盘山而上，张小舒听到一声巨响，随即看见一辆越野车从前面的山坡翻滚下来。这是侯大利的越野车，她不可抑制地狂喊起来。</p>

小车转弯后，她见到皮卡车上跳下一人。</p>

警笛刺耳，对老五这类行走在黑暗边缘的人有天然的威慑力。老五打了个哆嗦，抬头见一辆拉着警报的小车猛冲过来，来不及查看侯大利的情况，赶紧闪到一边。</p>

张小舒驾驶的小车狠狠地撞向皮卡车。</p>

老五见到警车驾驶室上坐着额头上满是血的女人，骂道：“张小舒，你找死！今天就送你们一对臭男女上路。”</p>

他拉开车门，抓住张小舒的头发，用力朝车下扯。</p>

张小舒左手抱住方向盘，右手摸到警用甩棍，来不及甩开，用前端朝老五捅过去。老五原本以为张小舒受了伤，没有反抗之力。谁料这个抱住方向盘的女人突然暴起袭击，甩棍狠狠地捅在自己嘴巴上。剧痛之下，老五退后一步，吐出一颗门牙。他勃然大怒，举起匕首，乱刺过去。</p>

张小舒被安全带束缚，无法移动身体，只能伸手抵挡匕首。匕首接连刺中张小舒的手臂，鲜血飞溅。</p>

老五缩回手，准备猛刺一刀，解决问题。</p>

这一刀刚刚刺出，老五手腕就被拉住。满脸是血的侯大利抓住袭击者手腕，用力反扭，只听得咔嚓一声响，老五惨叫一声，胳膊被扭曲到一个夸张的角度，关节脱臼，匕首掉在地上。侯大利用力反向扭动关节，让疤脸汉子疼痛之下失去反抗能力。他趁机弯下腰，捡起了掉在脚边的匕首。</p>

老五下车时，老七坐在江州皮卡车上用毛巾裹眼睛。被警车撞击之后，左眼痛得要命，几乎昏厥。他从剧痛中恢复过来时，见到老五已经失去反抗能力，提起左轮手枪冲了出去，发出野兽般的吼叫。</p>

“张小舒，开车，往前撞。”侯大利大吼了一声，用老五作为挡箭牌。</p>

张小舒重启汽车，稍稍退后，猛打方向盘，准备撞击老七。</p>

弹巢里只剩下两发子弹。向汽车射击，精度不够，老七趁张小舒调整小车方向之机，枪口对准了侯大利。</p>

老五忍着疼痛，身体拼命往下沉，想给老七制造射击机会。侯大利则用力拉起疤脸汉子的胳膊，矮下身体，躲在其背后，寻找用匕首给枪手致命一击的机会。</p>

双方对峙两三秒，老七朝着侯大利稍稍露出的额头接连开了两枪。他耳朵掉了半只，眼睛受重创，体力下降，没有机会给左轮装弹，不敢赤手空拳同时对付两个人，更担心增援的警察到达，便绕过皮卡车尾部，钻进驾驶室，发动汽车。</p>

张小舒是第一次经历面对面的生死之战，没有经验，不免手忙脚乱。等到调整车头之后，枪手已经钻进皮卡车。</p>

皮卡车挤开小车，没有再发动袭击，径直离开。老七透过后视镜观察，只见满脸是血的男警察慢慢直起了腰，五哥倒在地上，不再动弹。</p>

“啊……啊……”控制疤脸汉子时，侯大利肾上腺素激增，精神高度集中，没有感觉断指处的疼痛，皮卡车走远，他这才感受到左手断指处钻心疼痛，忍不住叫了起来。</p>

张小舒没有追赶皮卡车，顾不得处理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开始检查侯大利受伤部位。当看到侯大利左手小指彻底被打掉时，哇地哭了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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