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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岳山上,江州市公安局分管禁毒的柳副局长出现在抓捕一线,将刑警支队陈阳、滕鹏飞和禁毒支队老袁从溶洞中叫了出来。</p>

柳副局长抹了把汗水,道:“他打了几发子弹?”</p>

滕鹏飞头发乱成一团,脸上全是灰,咬牙切齿道:“这个龟儿子很冷静,我们进攻前扔了三枚催泪弹,在这种洞里浓烟弥漫,一般人受不了。这个龟儿子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我们派出一个小组进洞查看,他迎面打来两枪,伤了一个民警。”</p>

柳副局长道:“洞有多深?”</p>

陈阳道:“我们找老乡来问过,这是野洞,深不见底,岔道很多,从来没有人走完过。枪手被堵在一条地下河旁边的小洞里面,催泪弹没有把他逼出来,估计通风比较好。我担心他通过错综复杂的小道逃跑。”</p>

老袁道:“如果没有逃走,那就说明已经进入死地。枪手是贩毒团伙的核心人物,如果能够活捉,价值极大。”</p>

滕鹏飞道:“枪手非常冷静,枪法好,极为顽固,根本不与我们谈判。”</p>

老袁道:“我建议困死他,活捉。”</p>

柳副局长道:“枪手被侯大利用钥匙戳伤了眼晴,拼命逃跑,到现在肯定耗尽了体力,是强弩之末。我们派人喊话,促使其投降。天亮之前,如果他拒不投降,那就很难活捉,可以选择强攻。”</p>

商定策略之后,几个领导重新进入溶洞。</p>

此处溶洞的入口处只能一人通行,高二三米,有些地方又矮下来,还得微微低头,前进四五百米,溶洞开阔起来,足有篮球场大小,高度达到四五米。溶洞在此出现地下河,膝盖深浅。警犬在地下河前止步,失去了方向。身穿防弹衣的警察和武警守住溶洞里的七条岔道,其中一条岔道前全是荷枪实弹的武警。</p>

这条岔道约有一人宽,高度不足两米。武警中队长介绍情况:“这条岔道很窄,只能一人通行,前行二百六七十米,稍稍宽了一些,能够两人并行。到了三百米左右时,有一处拐弯。我们的人刚刚拐弯,枪手就开了枪。我们对拐弯后的洞内情况不了解。”</p>

柳副局长道:“如果强攻,有多大把握?”</p>

中队长扬了扬下巴,道:“不考虑活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击毙。”</p>

柳副局长看了看手表,道:“派人喊话,一小时后,枪手不投降,那就强攻。你们要做好准备,爆震弹调来没有?”</p>

中队长道:“准备就绪,随时可以使用。”</p>

爆震弹是非致命武器,主要是对人的感觉器官、神经系统进行干扰,使人员丧失攻击能力。引信时间1~2.5秒,算上投掷时间可以说落地就炸。强光致盲爆震弹在掷出后,发出强烈闪光和高达180分贝的巨响。被炸者最直接的感受是心脏被震得受不了,基本处于半晕厥状态。</p>

爆震弹虽然是非致命武器,可是在5米范围内仍有杀伤效果,在溶洞里效果会叠加。枪手本来就受了重伤,是否能活捉还很难说。</p>

预审员周向阳经常做谈判专家的工作,走进溶洞,拿起喇叭,开始劝降。</p>

溶洞深处,枪手老七为了躲避警犬追击,沿地下河走了一段,发现岔道以后,便不顾一切钻了进去。谁知这条岔道并不长,洞口越来越小,越来越窄,变成一条长缝。长缝的通风效果良好,还有细细的光线射进来,说明这个缝隙和山外能够连通。</p>

溶洞山体坚固,老七站在缝隙前,面对仅能通风的小缝,无力回天,徒呼奈何。</p>

老七没有束手就擒,借着几束光线,找到适合隐藏和反击的一块大石头。大石头背后就是地下河。当催泪弹抛进来时,他把头埋在水里。催泪弹的烟雾迅速从缝隙消散,没有造成太大影响。</p>

时间一点点过去,细细光线不停移动,直至消失,溶洞漆黑一片。老七坐在大石头后面,凭声音判断是否有人进入。</p>

在江州陵园,被侯大利用钥匙戳伤了眼睛后,没有得到治疗,此时坐在大石头后面,老七面部神经突突跳动,仿佛有人拿着红烙铁在实施酷刑。拐角处又出现老男人如乌鸦一样的声音,惹得人心烦意乱。喊话声遮挡住脚步声,在漆黑环境中,如果真有人悄悄摸进来,很难被发现。</p>

伤痛、饥饿、脱水加上绝望,让老七体力衰退得厉害,情绪逐渐失控。当喊话的老男人谈到父母盼儿子回来之时,老七突然间暴怒起来,从巨石背后蹿出去,摸黑来到拐角处,朝着“乌鸦”的方向打了两枪。打完之后,他又躲到大石头后面。</p>

“乌鸦”的声音稍稍停止,又继续出现在洞内。</p>

对峙过程中,老七身体发烫,出现幻觉。在幻觉中,他似乎回到青年时代。那个时代,他就是无所事事的古惑仔,十天半月不回家,每次外出都要带匕首,走到哪里,吃到哪里。在一次冲突中,他和一群同样无所事事的青年因为偶发事件群殴了胡卫的亲弟弟,捅破了对方脾脏。很快,他在家门口受到袭击,再被带到城外的江州河边。</p>

老七梗着脖子,不认。胡卫这伙人拿出关狗的大铁笼子,在铁笼子里还放着两个大石块。</p>

被人塞进铁笼子,眼见着沉入水底时,老七在恐惧中见到了拿着毛笔的阎王,小便不争气地打湿了裤子。正在这时,吴佳勇出现,将箱子扔给胡卫的手下谭彪。在这一段记忆中,老七有深深的恐惧,还有就是吴佳勇高大的形象。</p>

从此以后,老七便成为吴佳勇忠心耿耿的兄弟,与老五一起做了几起大事,包括弄死了秦永强这个心狠手辣的家伙。</p>

杨国雄跳楼以后,吴佳勇离开江州。老七和老五远走海州,与二哥、三哥联系很少。如果不是有勇哥存在,他和二哥、三哥必然断绝了交往。</p>

回想往事,老七紧紧贴在石头后,把左轮手枪放在胸前,神志渐渐模糊起来,脑中出现了少年时最喜欢的放有腊肉、四季豆的糯米蒸饭。多年都没有吃到妈妈煮的糯米蒸饭,尽管十来年吃香喝辣,这一刻,糯米蒸饭横扫各大菜系,占据了口、鼻、眼。突然,他听到极轻微的脚步声,神志瞬间清醒。他知道自己落在警方手里难逃一死,也知道反抗无用。闭上眼,他脑中莫名出现了很久没有见面的妈妈的面容,轻声说了一句“再见了,妈妈”,将枪口顶住下巴,扣动扳机。</p>

枪手死了,法医和现场勘查技术人员进入溶洞,现场亮如白昼。灯光下,枪手的真实面貌暴露无遗,四十岁左右,子弹从下巴射入,从左眼射出,血流满面。</p>

一条大鱼就这样死了,老袁捶胸顿足。</p>

柳副局长完全能够理解老袁,安慰道:“别想活捉,这人抱着必死之心,我们很难活捉。如果为了活捉他,伤亡了我们的同志,得不偿失。线索断了就断了,以后还可以查,总算扫除了一个祸害。”</p>

“这人不在葛教授所画几人之中,是我们没有掌握的对象。老二、老五死了,这个关键人物也死了,李沪生死不开口。我们就算抓到吴佳勇,事情也很麻烦。”</p>

滕鹏飞蹲在死者身边,观察死者面貌,站起身后,习惯性地用力搓脸,弄得满脸麻子滚动。</p>

柳副局长道:“前一次抓捕黄大森,费了多大的劲,结果让他跑了。别说你们一线指挥员,我都出现心理阴影了,只要得知有人躲进巴岳山,就会紧张得喘不过气。这一次总算没有让这人逃出包围圈,还是那句话,尽量减少伤亡,线索断了就断了,我们继续挖,总会出现新的线索。”</p>

现场响起拍照的咔嚓声,领导们退出溶洞,把现场留给技术人员。</p>

柳副局长和老袁离开,滕鹏飞和陈阳单独在一起,脸上所有笑容消失得干干净净,变得阴沉、愤怒,还有些迷茫。</p>

陈阳道:“宫建民和侯大利一直在暗中调查,还以为我们不知道,都是老狐狸,谁又会比谁差。没有想到,真有内鬼,难怪吴佳勇那伙人敢这么猖狂。”</p>

滕鹏飞苦着脸,道:“是多年前的事吧?”</p>

陈阳道:“应该是。相关部门还会和我们谈话。”</p>

滕鹏飞道:“那倒不怕,心地无私天地宽。”</p>

陈阳道:“老洪一跳了之,倒是痛快,给老婆孩子留下一堆烂摊子。”</p>

由于洪金明跳楼这档子事,即使击毙了穷凶极恶的枪手,两位一线指挥员也没有感到愉快,反而增添了重重心事。</p>

天亮之时,村民们惊讶地发现搜山的警察和武警一夜之间走得干干净净,除了隐藏在灌木和乱草下的脚印,什么都没有留下。村民们聚在小院,谈论发生在眼前的大搜查,议论纷纷,争执不休。</p>

村主任是刚从外地回来的中年人,两眼放光,兴奋道:“我跟着警察进过洞,那个洞很大,比那些风景区的溶洞还要大,我们可以搞开发。还可以特意设个景点,打死某某的地方。”</p>

大搜查打破了乡村的宁静,给村民们带来了许多话题。此话题也变成了新闻,出现在江州报纸和电视台上。</p>

潜藏多日的吴佳勇陷在沙发前,一动不动盯紧电视,电视有警察和武警搜山的镜头,有采访武警的镜头,还有老七被抬出来的镜头。尽管电视台有意在老七脸上打了马赛克,在走动间,吴佳勇还是看到了老七一闪即逝的脸。多年前,他从胡卫手里买下老七那条命的时候,老七还是扮演古惑仔的小镇青年,转眼之间,人近中年的老七以如此凄惨的结局过完了跌宕起伏的一生。</p>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好坏任人评说吧。”</p>

吴佳勇内心极度悲凉,人生在其眼中失去了意义。这种深深的无奈在沪娟遇害时便出现,从此盘踞在其内心深处,注定让他的人生如北冰洋一般寒冷。不管外表如何热情,那种孤寂和寒冷已成为心灵底色,如影随形。</p>

江州的10月,是一年最舒服的时候,温度在二十摄氏度左右,不冷不热。孤坐房间,窗帘重重,密不透光。吴佳勇只觉得寒冷侵入骨头,肌肉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他将半旧羽绒服套在身上,这才挡住不断入侵身体的地狱之冷。</p>

稍稍暖和以后,吴佳勇从贴身衣袋里拿出一个小相册。小相册只有驾驶证大小,适合放在衣袋里。小相册放在贴身衣袋有近十年时间,外表有磨痕,带着吴佳勇的体温和味道。</p>

小相册放有五张老式照片,第一张照片是李沪娟五岁左右的照片。用现在的目光来看,五岁的李沪娟仍然很洋气。在同一时间,吴佳勇还是三线厂大墙外的野孩子,在山野间疯玩,穿打着补丁的衣服,鼻子下面总是留有鼻涕痕迹。</p>

一道大墙,墙内墙外是两个世界。</p>

第二张照片是李沪娟读初中时的照片。牛仔裙将少女的窈窕身姿完全展现出来。那时,吴佳勇初中刚毕业,考上高中。他迷上了县城里的录像馆,疯狂追看港片,从《英雄本色》一直到古惑仔系列,看了个遍。高二时,他和社会青年打架,被学校开除。</p>

这是他人生的一个重大转折点。</p>

第三张照片是李沪生、李沪娟、大哥、老六和吴佳勇的合影。一群青春少年坐在江州河边,除了李沪生和李沪娟文质彬彬、衣冠楚楚,其他的人都是一副谁都不理的乡村社会青年打扮和神情。</p>

第四张照片是李沪娟和吴佳勇的合影。他们冲破了高墙阻拦,不顾父母反对,成为恋人。</p>

他爱死了李沪娟不同于小镇少女的气质,这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有无比巨大的吸引力。</p>

第五张照片是吴佳勇和姐姐吴佳宁的合影。那时吴佳宁还未遇到杨国雄,花一般的年纪却显得心情沉重,长姐如母,这不是普通的四个字,而是吴佳勇少年时期的现实生活。无数个夜晚,少年人饿得前胸贴后背,盼望姐姐归来。听到开门声,少年人以最快速度打开房门,接过姐姐递过来的吃食,一个馒头、一根玉米或是一个烧熟的红苕或土豆。</p>

没有大姐,他的生活会悲惨十倍。</p>

裹着羽绒服,翻看照片,吴佳勇总觉得一切不真实,以前的人生便如一场虚幻的梦。梦结束,值得留恋的人离他远去,留下孤独的人品尝人世间的无情和冷漠。</p>

将小相册放回贴身衣袋,关灯以后,拉开窗,城市即将从黑夜中苏醒。吴佳勇振作精神,准备前往海州,用老五的人做最后一次行动,为唯一还挂念的外甥扫去心魔。</p>

这些年来,吴佳勇和二哥一起精心设计了防火墙。防火墙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就算某个兄弟出事,也能确保警方需要的证据链必然出现断裂。李沪生进了看守所,吴佳勇依然在外面自由自在,这就是防火墙的作用。</p>

世间万物都有阴阳两面,防火墙有巨大优点,也有明显弊端。吴佳勇不用亲自下场,保护了自己,同时也失去了对人和事的直接控制。当几个老兄弟出事以后,身边几乎没有可用之人。他就如一名老帅,搏斗到了最后,身边再无可用之将。</p>

老七在海州贩毒,这是吴佳勇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等到他发现老七贩毒时,老七已经成为一方人物,深陷其中,无法回头。</p>

老五幼年时从孤儿院出来,有着很深的孤儿院情结。他在山州收留了一帮五六岁的小聋哑人。十来年时间,这群小聋哑人成为老五手中的一把枪。老五暗中经营赌场,看准肥羊后,聋哑人便出手,来去如风,快、准、狠,从未失手。</p>

以前办事,吴佳勇直接给老五交代就行了。</p>

如今老五死了,吴佳勇只能直接露面。他能通过老五的兄弟来招呼这些聋哑青年,只不过缺少养育过程,控制力远逊老五,必须花大价钱。好处是老五的兄弟和这些聋哑人不知道自己的底细,给钱办事,完事走人,干净利索,不留后患。</p>

吴佳勇准备这一次使用聋哑人后,便彻底远遁,不再管这些人和这些事,哪怕身后洪水滔天。在下定决心以后,他拨通了久未联系的电话,道:“老八,你不用回来了,游戏结束。你好好生活,要走正道,穷点儿点儿都不要紧。”</p>

打完这个电话,吴佳勇拿出药瓶,吞下褐色药丸,放下一切包袱,只等明天到来。</p>

10月28日,早晨,飘起小雨,空气格外清新。</p>

上午10点左右,在国龙湖边,陆续有出来散步的员工,还有零散游人。</p>

国龙大楼和国龙研究院是国龙湖的核心,所有景色和建筑都围绕核心展开。大楼是行政中心,结构和装饰上讲究对称,整个建筑四平八稳。侯国龙平时在国龙大楼办公,有三面透视的大办公室,能够观赏国龙湖。</p>

研究院是新派建筑,造型别致,现代感极强。乔亚楠在研究院的办公室面积和位置几乎与侯国龙办公室一致。夫妻俩各在一栋楼,站在窗边能遥遥相望。</p>

两楼相隔四百多米,之间有大片草坪。草坪中间有车道和人行小道。</p>

吴佳勇坐在越野车内,拿出二哥所画的示意图。示意图是二哥生前花大精力做出来的,准确标注了乔亚楠在研究院的办公室和休息室,以及她有可能带儿子侯大吉在草坪玩耍的时间和位置。</p>

研究院前方有一块用木栅栏围住的小块草坪,与其他草坪略作分离。木栅栏只有30厘米高,是心理上的隔离,而非实质隔离,防君子不防小人。乔亚楠带儿子出现在草坪的时间是上午10点到12点。在这个时间段,只要有太阳,乔亚楠便会带儿子去游泳,然后在草坪玩耍。此处是研究院正前方,保安视线可及,除了一个保姆,没有其他人陪伴。</p>

在草坪外的湖边公路上,不定时会出现国龙集团的运货车,运货车上标有“国龙货运”四个大字,开进研究中心车库,为食堂送菜。</p>

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破绽。</p>

二哥提出的方案是仿造一辆“国龙货运”运货车,等到乔亚楠带儿子出来时,以正常速度靠近,下车绑人。以老五手下人的速度,最多一分钟时间就能得手。国龙研究院的保安反应过来时,运货车早就开出国龙湖。国龙湖外有一处大桥,处理掉监控摄像头以后,在下面安排两辆接应车,到时抛弃运货车,用接应车将侯大吉转运至海州,隐匿起来。</p>

采用这个方法,警方掘地三尺,也难以找到人。</p>

危险点在于距离研究院很近,如果动作不够快,保安有可能追出来。</p>

此时,坐在驾驶室看完示意图,吴佳勇无比想念意外死于夏晓宇父母家中的二哥、意外失手的老五以及被围捕而死的老七。</p>

如果他们三人还在,事情就完全不一样。</p>

首先,神通广大的二哥会持续跟进,把当下情况查得一清二楚。现在的示意图是二哥生前制作,距离现在有一段时间,情况是否有变化是未知数。吴佳勇在警方压迫下,没有再次踩点的精力、时间和人力,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利用以前的资料。</p>

其次,若是老五还在,自己只需要交代事情,剩下的事情就由老五搞定。如今老五走了,老五的兄弟讨价还价,拿现钱才办事。而且要求吴佳勇必须亲自跟随,否则不办。</p>

最后,如果老七还在,他在外策应,对有可能的追击进行干扰,把握更大。</p>

结拜兄弟们散尽,吴佳勇成了孤家寡人,深怀“英雄迟暮”之感,利用过期资料,带着不可靠的手下,进行一次风险极高的惊天赌博。如果在以前,他不会做这种疯狂的事情。现在形势变化,他失去了活在世上的理由,只想疯狂一把,帮助唯一还牵挂的外甥解决心病。</p>

国龙研究院门外的草坪上,乔亚楠和儿子侯大吉终于出现,旁边有一个三十来岁的保姆。</p>

二哥提供的情报异常准确,行动成功的可能性大大增加。吴佳勇肾上腺素狂飙,进入临战状态,内心深处的不安、惆怅和忧郁一扫而空。</p>

吴佳勇接到了前方“国龙货运”打过来的电话:“吴老板,人出来了,我们负责拉上车,在城外交接。剩下的一百万,一分不能少。”</p>

“钱就在车上,到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若不是一百五十万元现金,老五的结拜兄弟根本不会带人来参加行动。千金散尽还复来,能用钱解决的事不是大事,吴佳勇爽快地答应了老五结拜兄弟的开价。</p>

“国龙货运”启动,行驶约300米,拐弯朝国龙研究院开去。</p>

国龙研究院的一间办公室内,一男一女两名年轻警察盯紧屏幕。年轻警察后面还有两名躺在行军床上的警察,神情轻松地胡吹神侃。</p>

看屏幕的女警察道:“乔亚楠和侯大吉出现了,在草坪玩。”</p>

男警察打了个哈欠,道:“侯大吉每天到婴儿游泳馆,游泳后在草坪上玩,很正常。”</p>

女警察提高声音,道:“有一辆国龙货运的车过来了。这是国龙送菜的车,每天都要送伙食团。这辆车的时间不对,平时都是早上8点钟送过来。”</p>

男警察凑近屏幕看了一眼,道:“车牌是对的,应该是临时加的吧。”</p>

阳州公安派了一个大组潜伏在国龙研究院。五十多天,一切正常,毫无异常之处,小组人员不免懈怠。</p>

躺着说话的中年警察道:“时间不对吗?让国龙保卫科查一查这辆车。”</p>

“不知哪个兔崽子提供的情报,根本不靠谱。”看监控的小吴发了句牢骚,拿起对讲机,准备与保卫科沟通。</p>

另一个躺着的老警察道:“知足吧,这是条件最好的蹲守点。国龙研究院的伙食真好,这一段时间,吃了睡,睡了吃,我长了足足10斤。还有半小时,该我们去蹲车了。”</p>

年轻警察小吴正在与国龙保卫科通话,看监控的女警喊了一声:“有情况。”</p>

正在行驶的货车车厢打开,跳下来一个年轻女子。这个年轻女子跳下车时,摔了一跤。爬起来后,跌跌撞撞地跑,猛摇双手。</p>

参加蹲守的小组反复研究过发生在江州的数起绑架案,防备的重点之一就是聋哑人团伙。从货厢中跳出的女子奔跑挥手的姿势奇怪,蹲守的警察立刻想到多次参与绑架的聋哑人团伙。</p>

国龙研究院的保安看到跳车的女子,还没有做出反应时,路边蹲守的公安已经从车内冲了出来,朝年轻女子奔去。</p>

“国龙货运”接近乔亚楠所在草坪时,在货车后面的吴佳勇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跳出来。如果一切顺利,一两分钟后,侯国龙的宝贝儿子就会落在他手中。变故突生,货车慢慢接近目标时,尾厢突然打开,这和计划不一致。看到这一幕,吴佳勇的眼珠差点儿弹出去,意识到危险出现。当两个年轻男子出现时,他明白警方早就等着自己上门,这次赌博不可能成功。</p>

吴佳勇暗自庆幸自己距离前面的“国龙货运”还有一段距离,掉转车头,原路返回。</p>

在二哥到国龙湖踩点时,国龙湖没有设置进出口,行人能够随便进出。吴佳勇这一次前往国龙湖时,进出口设置有停车杆,湖边还增设了监控摄像头。由于没有实地查看,吴佳勇并没有感到异常。</p>

当警方接应女子和控制货车时,国龙集团保卫科的监控中心也发现了问题。保卫科科长恰好在中心,从警经历让其反应格外迅速,立刻远程启动自动升降柱。</p>

这是国龙集团新安装的出入口拦截设备,4秒钟升起,具有强大的防撞功能。</p>

守门的两个保安接到通知后,刚刚将拦车杆放下,就见到一辆越野车冲了过来。他们闪到一边,拿起盾牌和叉子,望着缓缓升起的自动升降柱,齐声大叫:“快点儿升!快,快!”</p>

吴佳勇猛踩油门,不顾一切朝前冲。越野车如发疯的野牛一般,趁着自动升降柱完全升起之前,想要强行闯出去。</p>

在两位保安的呼喊下,自动升降柱终于在越野车来到前升了起来。</p>

越野车转变方向,绕开升降柱,径直撞向岗亭。岗亭是铝合金框架,在越野车猛烈撞击下,四分五裂。</p>

两个保安吓得魂飞魄散,迈不动脚步,眼睁睁看着越野车扬长而去。</p>

一辆警车紧随其后,追着越野车屁股,发出刺耳的警笛声。</p>

潜伏在国龙湖等待猎物主动上门,这是省刑总参与指挥的行动。阳州公安指挥大厅和交警指挥大厅迅速反应,利用监控系统,锁定吴佳勇所在的越野车。为了避免在闹市区出现伤亡,巡警、特警、交警等地面力量在统一调度下,从四面八方汇集,编织成一个大网,准备将吴佳勇的越野车逼至城郊的阳州河大桥。</p>

不管到达哪一个路口,吴佳勇都会听到声声警笛,看到警灯闪烁。他没有办法选择,只能按照警方预留的线路逃跑。</p>

十来分钟以后,吴佳勇驾车来到阳州河大桥。</p>

前方,警灯闪烁,停有一排警车,警车前有路障,数十名警察严阵以待。后方,则是震耳欲聋的警笛。</p>

吴佳勇自知大限将至,平静下来,拿出小相册,用力亲吻李沪娟的照片,眼见警车逼近,平静地说了句:“沪娟,我来了。”</p>

他狠踩油门,朝阳州河冲了过去。河岸距离河面有二十来米,越野车冲破岸边护栏,重重地砸向河面。</p>

警方从阳州河里打捞起吴佳勇。吴佳勇额头流血,陷入昏迷状态。</p>

老朴在第一时间来到现场,恰好看到护工正在将吴佳勇抬入救护车。吴佳勇紧闭双眼,脸色苍白,额头被紧急处理过,看不出伤口深浅。老朴拉住一名满头是汗的急诊医生,询问吴佳勇情况。</p>

众多警察荷枪实弹,急诊医生明白从阳州河里捞出来的人绝对身负重案。眼前拿折扇的中年人有一种特殊的亲和力,亲和力中又透着些威严,他客气地道:“伤得很重,我们尽力而为。”</p>

老朴道:“能不能救活?”</p>

急诊医生道:“难说。以我的经验,救活了,人也有很大可能废掉。”</p>

救护车开走,老朴独自在河边抽了支闷烟。在阳州河大桥上善后的是阳州市辖区公安分局副局长,和老朴互不相识。老朴和他交流几句,便前往国龙湖。</p>

国龙湖边,阳州刑警支队副支队长张阳见到老朴便热情得很,用力握手,不停摇晃,道:“朴大爷,还是你老人家高明,坚持让我们盯在国龙湖。如果我们稍稍松懈,撤了队伍,今天就要惹出大麻烦。”</p>

阳州刑警和省刑总接触最为密切,老朴身份特殊,但素来接地气,能力强,敢直言,能理解基层民警,阳州刑警私下都尊称其为朴大爷。其他地区的刑警与老朴接触得相对少一些,很少有人当面称呼朴大爷。</p>

“我不当朴大爷,凡事抬得越高摔得越重,还是叫我老朴。人全都逮住了吗?”说话间,老朴朝国龙集团办公室望了一眼。</p>

张阳心情不错,笑嘻嘻道:“货车上的人,一个不少,全部被按住了。驾车的人冲进阳州河,算是一网打尽了。货车上的人只有一个人是正常人,其他全是聋哑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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