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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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灼华说着看向了执墨:“可是如此一来,王爷的仇也算是报了,你可开心?”</p>
执墨神情有些复杂,想了片刻,才道:“属下以为,王爷不过是被人利用了。”</p>
慕灼华欣赏地看着他,点头道:“不错,你也看出来了,那些人根本不是为王爷平反,他们只是想利用这件事威胁陛下妥协,甚至……不只是妥协。”</p>
慕灼华担心的猜测在第二天便得到了证实,不知是谁带头组织,有数以千计的百姓上街游行,怒斥“昏君无道,残害忠良”,声音震耳欲聋,就是在皇宫之内,也隐隐可以听到。</p>
几日前还是人人称颂的沈惊鸿,也被蒙上了一层阴影,信他与疑他的人参半,有的人认为他是逼于无奈才沦为昏君的爪牙,也有人坚定地认为定王跋扈,沈惊鸿依旧是那个不畏权贵为民请命的沈惊鸿。</p>
早朝之上,半数高官摘冠下跪,要求刘琛刑讯沈惊鸿,问出背后指使之人。这些人面相凶恶,看向刘琛的双眼已经没有了敬意和畏惧。</p>
手握重兵的议政王死了,而且是含冤而死,没有人能再护着刘琛了,居凉关的二十万守军得知了刘衍赐死的真相,险些引起了兵变。刘衍临死前的那番话还是起到了作用,军营之中虽然激愤,却也依旧按捺不动,但刘琛却是已经失去军心了。</p>
何止是军心,就是民心与臣心,他也尽皆失去了。</p>
刘琛脸色铁青地看着一般老臣,如今沈惊鸿被关了起来,世家尽与他为敌,他虽然贵为天子,却无可用可信之人,只能高高在上地被人逼迫。</p>
早朝的最终结果,就是刘琛拂袖而去,不给百官答复,然而没有答复本身就是一种答复。这件事很快传到了宫外,百姓便知道,皇帝默认了弑叔夺权,残害忠良的事实,百姓一边讴歌定王的英雄事迹,将他捧上了神坛,对比之下,新帝连这样的大功臣、亲叔叔都构陷杀害,简直是昏庸残暴,不配为君!</p>
游行示威的人更多了,本该维持秩序的士兵却置若罔闻,任由全城百姓大闹,甚至连最为肃穆安静的北城也沦陷了,无数的百姓挤到了宫门口,大骂刘琛无功无德,无情无义,不配为君,立即逊位。</p>
然而,这还未到最坏的地步。</p>
就在沈惊鸿入狱后,民愤到达顶点的第五日,北凉三皇子耶律璟惺惺作态地发表了一篇悼文,为刘衍鸣不平,斥责刘琛昏庸无道,三十万北凉军挥师南下,攻破了边境第一城。</p>
慕灼华再一次踏进大理寺。</p>
她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了沈惊鸿面前。</p>
“昔日高高在上,今朝阶下之囚,大理寺就是这么一个奇妙的地方。”慕灼华的声音响起,目光沉沉看着被铁链绑住的沈惊鸿,他身上带着伤,白色衣服渗出了血迹,容貌却依旧昳丽俊秀,不似凡俗之人。</p>
他听到了慕灼华的声音,睫毛微颤,缓缓抬起眼看向眼前之人,漆黑幽深的凤眸倒映出微弱的火光。</p>
“是你。”他勾唇一笑,似乎并不意外。</p>
慕灼华将灯笼放在了一旁的桌上,也看到了桌上的刑具。</p>
“沈大人纵然身处无间地狱,也是这样气定神闲的模样,真是让人佩服。”慕灼华轻轻一笑,“是不是因为,这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p>
沈惊鸿眼神一动,幽幽看着慕灼华,没有说话。</p>
“我就觉得奇怪,行事谨慎的沈大人,构陷定王的证据,怎么做得如此错漏百出,原来,你从来没想过隐瞒。”慕灼华走到了沈惊鸿跟前,紧紧盯着那双高深莫测又冰冷幽深的眼睛,“我让执墨查到的那些伪证,是你有意露出的把柄。你的目标,从来不是定王,而是陛下。你利用陛下的信任,离间了陛下与世家的关系,斩断了陛下的臂膀,引起陈国内乱,如今,北凉犯境,你,可满意了?”</p>
沈惊鸿低笑了两声,咳出一口血沫,殷红的血渍染红了唇角。</p>
“慕大人,可真是天纵英才……”低沉暗哑的声音在阴暗的牢狱中回响。</p>
“为什么?”慕灼华皱起眉头,每次她以为自己看清了沈惊鸿,便又会被他的另一张面具惊到,“耶律璟此举,宛若效仿当年雁城之战,他想以牙还牙羞辱陈国……你是北凉探子?”</p>
沈惊鸿笑了一下:“你已经不信我了,我说是或者不是,又有什么区别?”</p>
“你会死的。”慕灼华沉声说,“你为了今天,不惜以身涉险,纵然如你所愿,陈国乱了,陛下退位,你也逃不过千刀万剐之刑。”</p>
沈惊鸿似乎全然不在意加在自己身上的种种酷刑,他的眼中幽深如旋涡,吸进了一切的光,似墨玉琉璃,美得令人心惊。</p>
“虽死……犹荣。”</p>
北凉三十万大军势如破竹,几乎没遇到什么阻碍,便一举攻破了两座关隘。守关士兵抵抗了一日一夜,兵力悬殊,最终还是落败。</p>
朝堂之上闹哄哄的,世家之人主张弃城逃跑,迁都淮州。淮州乃最富庶之地,也是他们的大本营,迁都淮州对世家而言最为有利。寒门士子倒是大多主战,他们没有退路,国破君亡,他们的仕途梦也会灰飞烟灭。</p>
一片吵嚷之中,忽然外间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报——”</p>
一个侍卫狼狈地跑进了大殿,跪倒在地上:“陛下,北凉大军,来到居凉关下了!”</p>
众皆哗然!</p>
居凉关一破,定京便如同剥了壳的蜗牛一样,失去了屏障,认人宰割了。</p>
大殿如同一锅沸腾的滚水一般吵吵嚷嚷,也有人不失理智,喊道:“居凉关还有二十万精兵呢!”</p>
另一人冷笑道:“没有了定王,怎么可能打得过耶律璟的三十万精兵!”</p>
众人这才想起来,定王,是被这位陛下陷害赐死的。</p>
大殿骤然静了一瞬,不善的目光看向御座之上阴沉不语的年轻帝王。</p>
刘琛在众人的瞩目之下,缓缓站了起来:“朕,是一国之君,绝不扔下自己的百姓,弃城逃跑!”</p>
“传朕旨意,封锁九门,任何人不得进出!若有弃城逃亡者,视同叛国,杀无赦!”</p>
众人汗毛一凛,心中大惊,抬起头正要说话,便看到了刘琛杀意森森的双眼。</p>
“朕御驾亲征,北凉不退,朕亦不退!尔等,谁愿随朕前去!”</p>
殿下一片寂静,一颗颗戴着官帽的头颅压得低低的,生怕自己被刘琛点到。</p>
刘琛心中冷笑,却在这时听到了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p>
“微臣愿追随陛下左右!”</p>
刘琛一惊,抬起眼,越过了无数的人,看到站在最远处那个人,娇小的身躯,澄澈坚定的眼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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