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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太初身子微微颤抖起来,极力压抑着什么,终究还是垂首低声道:“我确实不配。”</p>
大哥所说的这些道理,正因为他早就知道,才会全然忽视那个“自己”,更恐惧那个“自己”。如小鱼所说,他从来不允许自己想,更不允许有任何空隙安放那一丝“难过。”</p>
陈元初喘着粗气,看着陈太初片刻,甩开九娘和苏昉的手,冲到赵栩案边,拔出剑:“自从穆辛夷到了你身边,你就跟变了一个人中了邪似的,说些有的没的,我这就去杀了她,一了百了!”</p>
九娘惊叫道:“元初大哥!千万别——”</p>
陈元初身形微动,已到了门口。苏昉一呆,这是陈元初伤后第一次显露身手,原来他已经恢复如初了。</p>
剑光闪动,掌风如刀。陈太初挡在了门口,空手对陈元初手中的宝剑。</p>
“住手——”赵栩和九娘异口同声喊道。</p>
陈太初立刻收了手,却依然挡住了门。</p>
陈元初一剑横在陈太初颈中,双眼发红,悲愤莫名地嘶声道:“太初!李穆桃毁了你大哥还不够么?你也要任由自己毁在穆辛夷手里?”</p>
“大哥——”</p>
赵栩轮椅隔在两人之间,抬手夺下陈元初手中的剑,寒声道:“你们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却纠缠于两个西夏女子身上,都不配姓陈!”</p>
陈元初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和陈太初对视无语。</p>
赵栩手中的剑背啪啪几下,连续敲打在陈元初和陈太初的腿上:“谁能毁了谁?谁能毁了你们?只有你们自己能毁了你们——”</p>
他怒视着陈元初:“你终于说出口了?你不就是教了李穆桃陈家枪和游龙箭吗?卸了她右手即可取回来。你不就是输给了高似?日夜苦练总有一天能赢他。你不就是丢了秦州?打到兴庆府就能雪恨。可你为何要念着她从梁氏手里救了你?为何要念着她盗解药给你?你究竟是在恨李穆桃还是恨你自己?陈元初你身为陈家长子,却一早就立誓不娶妻不生子,你就配做陈家人?你就对得起舅舅舅母?”</p>
“你骂他打他倒是理直气壮。”赵栩冷冷地问:“你自己呢?你就没有那个‘自己’?那你怎么就毁在李穆桃手里了?”</p>
陈元初咬牙不语,一头的汗,死死盯着赵栩。</p>
九娘将帕子在干净的冰盆里投了投,绞干后递给陈太初,为他们兄弟两个心疼不已,可她明白他们的心。太初所说的,就像另一个她,那个被死死压着的“自己”是心魔,更是执念。元初却是因秦州之战,硬生生和自己为敌,不肯放过自己。</p>
陈太初接过帕子,压在火辣辣的脸颊上,轻声道了谢。他心里舒服了许多。他终于说出了口,大哥也终于说出了口。</p>
苏昉将陈元初陈太初拉回座位上,叹道:“天地与人,一源分判,道儒释子,一理何疑。见性明心,穷微至命,为佛为仙只在伊。功成后,但殊途异派,到底同归。今日元初和太初你们能抒发胸臆,也是明心见性,是好事,为何要这般动气?”</p>
九娘将赵栩的轮椅推了回来:“说得对,确实是好事。太初表哥见性,元初表哥明心。该喝上几坛庆贺才对,芸芸众生,有几人能看清本心?这和李穆桃、穆辛夷并无关系。若能欣然送走穆辛夷,和李穆桃谈笑风生,为大赵谋利,才是真正放下了往事,放过了自己。元初大哥你说是不是?”</p>
陈元初默然了片刻,长身而起。苏昉吓了一跳赶紧去拉他。</p>
“放心,我去拿酒。”陈元初往门外走去:“太初,是哥哥不好,对不住了。”</p>
“大哥——”陈太初起身追去:“我陪你多拿几坛来。”</p>
廊下的章叔夜松了一口气,默默退回了院子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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