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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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玉郎施施然跨入大殿，满面春风，唇角上扬：“许久不见。”</p>

九娘视线落在他素白宽袖上，瞳孔微缩，上头的血迹如点点红梅触目惊心。</p>

孟彦弼大骇，铿锵一声佩剑出鞘，挡在了一众妇孺身前：“来人——！”</p>

殿外的打斗声这才传了进来。</p>

跟在阮玉郎身后的赵元永双目红肿魂不守舍，被阮眉娘牵着如傀儡儿，毫无生机，见到九娘时眼泪便掉了线似的流了下来，嘴唇翕了翕，一声“婆婆死了”悄然无息地吐了出来，无人留意。</p>

向太后大惊之后是极怒，她将赵梣紧紧搂在怀里，盯着阮玉郎身后的贺敏等人，厉喝道：“你们身为朝廷重臣，竟伙同阮玉郎谋逆？”</p>

同知太常礼院张师彦走到阮玉郎身侧，对着向太后躬身行了一礼：“娘娘误会了，这位乃是洛阳来的郡王。臣等奉太皇太后懿旨，特来规劝娘娘。”</p>

原吏部尚书李瑞明沉声道：“先帝六子栩乖张暴戾，残害手足，杀害皇四子，逼迫皇五子，更强迫幼弟禅让，自立为帝，贬尽二府宰执以堵天下人悠悠之口，任用张子厚等佞臣奸贼，昏毁相袭，天下荡覆。全赖祖宗之灵，得以保住洛阳一脉赵氏正统。唯有追随太皇太后，方能拯倾提危，澄氛静乱，匡济艰难，功均造物。还望娘娘勿惧皇六子淫威，颁下废皇帝之诏书。”</p>

向太后气得浑身发抖，不知他们究竟是如何能和阮玉郎这般轻易就到了慈宁殿，更不知皇宫大内的情况如何了。</p>

“你胡说——！我六哥是好人，四哥坏，五哥也坏。你们都是乱臣贼子！”赵梣死死抱住向太后的腰，小脸朝外梗着脖子大叫起来：“六哥从没逼迫我，是我自己不想做皇帝的。”</p>

阮玉郎的视线落在九娘微微红肿鲜艳欲滴的唇上，咳嗽了两声，压下翻腾不已的血气，低声道：“药。”他接过身边侏儒递上的四粒红色丹药，一口吞了两粒下去。</p>

孟彦弼护着梁老夫人和陈素等人退了两步，低声对九娘道：“恐怕是皇城司和入内内侍省出了事。”</p>

宫中人手已经清理了好几回，九娘和张子厚一直防备着还有许多人会效忠于太皇太后，今日终于图穷匕见，悉数见光。</p>

九娘临危不乱，反又上前一步，走到孟彦弼身边，眼神落在赵元永身上，叹道：“诸位臣工莫要上当，太皇太后才是受赵棣所迫。娘娘宽厚仁慈，特派人将我祖母从苏州宣召回汴京，更将我六姐偷偷送回汴京，为的就是要告知太后和陛下，务必早日拨乱反正，攻下洛阳好解救她以及一众被欺瞒的文臣武将宗室勋贵。如今有人假传懿旨，利用你们宫变谋反，诸位还请三思。这位的确是郡王，只不过是寿春郡王，也就是先帝在世时的谋逆重犯阮玉郎，更是毒杀先帝的真凶，太皇太后怎会将所谓的懿旨交给他？”</p>

谏官曹轲和礼部尚书徐铎之面面相觑，这位洛阳来的宗室郡王竟然真是谋逆重犯阮玉郎？他们几个原本就有些疑心，奈何贺敏和李瑞明等人一口咬定乃是太皇太后亲笔，才跟着进宫来，眼看着阮玉郎杀人不眨眼，早已心中不安，听了九娘的话不禁悚然而惊。</p>

九娘视线落在赵元永的身上，柔声道：“阮玉郎不过是想借此偷梁换柱，改朝换代，立他的儿子赵元永为帝。元永，我说的可对？为何没见到你婆婆？”若还有人能阻止阮玉郎，便只有她前世的嫡亲姨母，郭氏郭珑梧了。只是看赵元永的神色，九娘心头一阵刺痛，却不能不攻向最脆弱的赵元永。</p>

赵元永挣了挣，被阮眉娘捏得死紧，他泪眼朦胧地嘶声道：“婆婆她自尽了……”</p>

九娘一怔，看向阮玉郎。</p>

阮玉郎淡然道：“你这离间计倒是高明，只可惜用错了地方。”</p>

多说无益，她为的恐怕还有拖延时间。只可惜赵栩这时身陷兆王府，兆王不谋反也已经谋反了。那两颗丹药虽有摧毁经脉走火入魔之忧，但他重伤之下要在孟彦弼和禁军手下制住殿中这些人，却不得不以毒攻毒，强压住伤势。一力降十会，才是正理。</p>

红梅点点闪过，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孟彦弼手中剑叮叮咚咚和阮玉郎手中的紫竹箫相击几十下，阮玉郎身影飘忽，只见其影不见其人。殿中禁军护卫着向太后等人退了十几步，后头却又涌出许多皇城司的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p>

“娘子勿怕——！陛下已到东华门了！”殿外传来几声疾呼，却是惜兰的声音。利箭破空声不断，却是殿前司弓箭班的人反攻了回来。</p>

九娘因入宫觐见，短剑留在了听香阁，此时后悔也来不及了，又知道阮玉郎的目标必然是她和陈素赵浅予三人，立刻伸手将案几上的茶盏拿起来，砸在案上，手中碎片锋利如刀。她微笑着将碎片搁在颈边，对着梁老夫人福了一福：“阮玉郎欲拿孙女要挟陛下，孙女宁死不从，还请祖母勿念。”</p>

陈素转念间明白过来，颤抖着将另两片碎片捡了起来，递了一片给赵浅予：“阿予？——”</p>

赵浅予眉头一竖，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手指被边缘划破立刻见了血。</p>

“我不怕！”</p>

赵梣抬手也砸了一个茶盏：“我也不怕！六哥回来了他们就完了。”</p>

向太后扬起眉，喝道：“乱臣贼子，可见到没有？今日你们就算逼死我们孤儿寡母，也休想拿到什么废皇帝的诏书！先帝还看着你们呢，待官家攻下洛阳，平定天下，你们个个都会遗臭万年，诛灭三族！”</p>

徐铎之犹豫片刻，疾步上前喊道：“先请住手，还请先生将懿旨拿出来给娘娘看上一看——”</p>

阮玉郎紫竹箫敲在孟彦弼腕上，一手已捏住了孟彦弼的咽喉：“拿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