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困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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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气人的地方，家里三个孩子，两个小野种成绩都非常好。驰一铭就算了，好歹是她亲表哥，可是驰厌凭什么啊！他竟然也是以前班上第一名！</p>

赵楠成绩特别差，她是班上倒数十名，每次考完试，她妈妈郑玉莲都非常生气。</p>

赵楠好不容易找到梁芊儿这么好看的朋友，生怕她会因为成绩瞧不起自己。</p>

她极力露出嫌恶的表情：“你们是不知道，驰厌多恶心，他背的那个书包还是女孩子用的，他去年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的。”</p>

梁芊儿看着赵楠，感兴趣极了。</p>

赵楠见梁芊儿这么感兴趣，讨好地说：“你们想去看看吗？”</p>

梁芊儿说：“这样不好吧？”</p>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他现在不在，走，我带你们去看看。噢噢，他小刀和橡皮擦也是捡回来的。”</p>

姜穗坐在榆树下。</p>

阳光有几分刺眼，她闭上眼。</p>

杂货屋改成的小房子里，梁芊儿和几个女孩子的笑声格外清晰。</p>

“太搞笑了吧，他书包上还有个白雪公主！”</p>

“哎呀，小刀也是粉红色的！”</p>

“好恶心啊。”</p>

“他捡这种东西用啊……”</p>

姜穗抱紧自己笨拙的小团子身躯，她强迫自己不要去听。</p>

没事的，没事的。驰厌最后不也健康长大了么，长成一副风雨侵蚀不了的刚强模样。</p>

可是十多年后，许多所希望小学的捐赠人是驰厌先生。</p>

纵然他再不待见自己，纵然屋子里笑得欢乐的小姑娘才是驰厌先生的心头好白月光，姜穗还是觉得这股子难受烧得她“营养不.良”的小软毛都要飞起来了。</p>

她猛然站起来，快步往离水井最近的杂货屋走。</p>

左脚绊右脚，她摔得脑门一痛。</p>

姜穗小粉拳一捶地，从地上爬起来。</p>

屋子里面几个女孩子听见“咚”的一声都探出脑袋来看。</p>

姜穗小脸沾着灰尘，额上一块青，肿着眼皮子进来了。</p>

所有人都看向姜穗，姜穗忍住抽泣声，一言不发捡她们扔在小床上的笔和课本。</p>

这张床实在简陋，深蓝色的布，还被磨破了边角。</p>

像是无人保护的自尊，袒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下。</p>

梁芊儿问：“你做什么啊姜穗？”</p>

姜穗捡起课本，少年的字刚劲有力，上面工整写着“驰厌”，她将那把粉色小刀也装了进去，然后拉上拉链。</p>

书包最外面果然有一个印上去的白雪公主。</p>

姜穗说：“你们爸爸妈妈没有教过，不许乱动别人东西吗？”</p>

她软哒哒的小奶音毫无攻击力，可是这种话一出口，姜穗就无形站在了所有女孩子的对立面。</p>

姜穗把书包递给赵楠：“哪里拿的，放回哪里去。”</p>

赵楠接过书包，女孩子们面面相觑，没人说话。</p>

梁芊儿哼了一声，好吧，姜穗不听她的话，现在她不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了！</p>

梁芊儿也不想再找个逼仄的屋子里多待，她还不如出去玩跷跷板。</p>

结果几个女孩子一出门，就集体呆住了。</p>

八月阳光下，驰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p>

他手上缠了一圈布，瞳孔是浓烈到化不开的黑。</p>

有个女孩子当场惊叫了一声。</p>

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的？又听了多久？</p>

大家都不怕姜穗，可是在驰厌冷淡的目光下，几乎所有人都不敢看他。</p>

只有不会看眼色的赵楠说：“你回来得正好，缸子里的水脏了，你快换了，不然我告诉我妈！”</p>

女孩子们一蜂窝从赵家院子跑了出去。</p>

动作最慢的姜穗从门后小心翼翼探出半个小脑袋。</p>

驰厌背过身，在井边坐下。</p>

他并不看她，仿佛不知道屋子里还有个跑不掉的小姑娘被迫留下来了。</p>

姜穗郁闷地捂住自己小脸走了出来。</p>

少年全身是汗水，开始从井里打水。</p>

他露在外面的胳膊劲瘦有力，用力时肌肉鼓起。</p>

姜穗恨不得自己也赶紧跑，不用听着打水的嘎吱声惊疑不定，他看见自己了吗？没有看见自己吗？</p>

短短一截路，她急出了冷汗。</p>

驰厌背对着她，解下手上的布条，用牙齿咬住，重新缠上掌心的伤口。</p>

他斜眼看着阳光照射下，右边的小影子磨磨蹭蹭又强行轻巧地往门边走。</p>

驰厌的面容倒映在水中，汗水滴答落进胶盆，漾开一层涟漪。</p>

刚刚那群女孩的话犹在耳边。</p>

“好恶心啊。”</p>

“他捡这种东西来用……”</p>

驰厌没有回头。</p>

他以为生活会消磨完他本就不多的自尊心与羞耻心，自己不会再为这种填不饱肚子的东西难受。可是他也不知道，既然不在意，不难受，又为什么不肯回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