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炙鹿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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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清沅的许多疑惑，在眼下注定无法得到解答。</p>

冬日已至，京城里的第一场雪下得纷纷扬扬，数日不见晴天，边关传至京城这里的消息也越来越多，那场突如其来的大捷也逐渐展现在世人的眼中。</p>

早在半年前，突厥老可汗突然坠马重伤，卧病不起。消息虽然隐而不发，但王账内却人心浮动，尤以大王子和三王子为甚。</p>

突厥向来有以长子为继承者的习俗，但老可汗素来不喜大王子，而偏爱三王子，但碍于大王子母族的势力，只能把立储一事搁置在一边，任由两派人马明争暗斗。结果没等老可汗做出决断安排好一切，就先落了马，几乎再没人能镇压住这两位王子的争斗。</p>

不过半年的时间，突厥各帐依附不同的势力，互相厮杀，闹得整个草原血流成河。大王子渐渐地眼见落了下风，又看马上便要入冬了，便不顾早先和大周的盟约，挥兵进犯，烧杀抢掠，引得驻军们纷纷反击。西北沿边各路兵马在未奏闻朝廷的情况下已然先动，</p>

请功的奏折上有两个名字最为引人注目，其中一个就是年清沅那位的二哥年景瑀，另一个是与她二哥同龄的青年才俊，名为温柏青，她曾经的兄长。听到这个人名的时候，年清沅险些没能稳住心神，差点打翻了手里的茶，好半天才回过神来。</p>

年清沅捧着手炉静静地回想着这位曾经的兄长，在她的记忆中，温柏青向来温文尔雅，心思缜密，善于逢迎，但若真说到排兵布阵，倒从未听说过他有这方面的本事。更何况温家流放被贬，到了西北也是戴罪之身，那边又没有故交关照，他是怎么攀上军中的门路的。</p>

她心中虽然有些担忧，但无论怎么说，能在这边听到他们的消息，总归是一件好事。</p>

听京中的传闻，这次献俘要等到明年三月开春的时候。</p>

年清沅在心里大致估算了一下，今年大周各地灾害频发，朝臣忙得不可开交，这次大捷虽然算是振奋人心的一件好事，但赶在年前这一年中事务最为繁杂的时候，短期之内要拟表演礼走过这一遍流程，大致就要等到过年那几日了。</p>

自打天下了雪，年夫人怕年清沅再病了，便不再让年清沅随年景珩一道出门了。</p>

于是年清沅又恢复了从前的日子，整日除了日常去年夫人那里请安、用饭外，一律闭门不出，好在这段日子年婉柔也老实了许多，遂也算相安无事。年夫人在征得年清沅应允后，又替她延请了两位先生，一位教画，一位教琴，另外又给年清沅房内配了两个老成持重的嬷嬷。再加上先前那会新选进来的丫鬟们，抱琴居的人这才算上上下下地齐全了。</p>

年景珩这照例闲不住的，仍然是每日往外跑个不停，只傍晚日日来年清沅这里和她说些外头的新鲜趣事，或者是从外头买了些稀奇古怪的吃食给她。</p>

这天不等傍晚，天依然大阴，乌云厚厚地压在顶上，扯绵搓絮般地下了雪。</p>

年清沅正在屋里边吃着点心边听甘草念书，就听青黛从外头进来传话，说是年景珩来了。</p>

她换了件袄子的功夫，年景珩已经拎着东西到了门口。</p>

他向来性情跳脱，鲜少穿沉重的颜色。今日却在外头披了件灰鼠色斗篷，反倒让他的气质沉了下来，难得有了几分稳重。</p>

他一进来，迎面就扑来一阵寒气。</p>

甘草、半夏连忙上前去帮他解了斗篷，拍去上面的雪，露出年景珩里头松青色的圆领袍来。</p>

年清沅见了他便笑道：“半夏一早过来跟我说，前院今天热热闹闹的，来了不少外人，原来是给咱们三爷送礼来的。”</p>

年景珩不以为然道：“哪是什么送礼呢，这还没到时候呢，等过年后，门子那可才忙着呢。这是今早咱家在江南的庄子送了些过年用的东西。喏，我顺手拿了块鹿肉来，等会让人温了酒，咱俩一起吃了。”</p>

他才说完，甘草已经准备转身出去让人好生准备着了，身后年清沅叫道：“先别急，这鹿肉吃多了本就性子躁，再喝了酒可还了得，让人再备些茶水。”</p>

转过头来，年清沅又对年景珩眉眼弯弯道：“这鹿肉倒还罢了，我倒是想吃炙鹿肚，不知何时才能有这个口福。”</p>

年景珩故意斜眼睨她：“你倒是从不亏待自个，借你个地方吃顿鹿肉，都要与我讨价还价。不过也算你运气好，今个就全了你的愿。半夏，你去叫外头的陈贵，让他去前院取来便是。”</p>

“顺道再让人去偏院的小花厅先放了暖盆备着，一会我和三爷过去那边。”</p>

见年景珩瞅她，年清沅便笑道：“怎么，你还想在我这里烤肉不成？你不讲究也就罢了，我可不想晚上入睡时都闻着一股膻味。”</p>

年景珩这才一拍脑门，道自己想得不周。</p>

两人在房内说了会些新鲜趣事，直到半夏来说小花厅那边都已经布置好了，这才出门沿着回廊一路转到花厅内。</p>

那小花厅原本是夏日乘凉所用，四面俱是透风的帘子。年清沅来了之后，便想到秋冬之日要用，前些日子便让人又让人在这里装了可供拆卸的竹墙，上面挂了缠花长绒毯，又贴着四周放了落地屏风，将外头的风牢牢挡住。屋内四角俱放着炭盆，室内暖意如春。</p>

地上同样铺设着柔软厚实的毯子，摆了张长几，上面摆放着用来配鹿肉的各色肉酱与小菜。右侧的炉内，通红的炭火上放着铁网，切得厚薄均匀的鹿肉在上面炙烤着，发出滋滋的声响。一旁从厨房里来的丫鬟们轻手轻脚地在上面涂抹着油与蜂蜜。</p>

兄妹二人一边闲聊，一边吃着鹿肉。</p>

“这京城的天就是冷，我一早出去，那风刮得跟刀子割似的。大家都不乐意出门，本来我前两日提议，去京郊的河上砸了冰捉鱼吃，结果今个他们都跟我打哈哈，说费那工夫做什么，要请我去什么八珍阁，我是缺那一口鱼吃吗？”</p>

“眼下也快过年了，这几日据说外头乱得很，有哪里的反贼混入了京城。其实哪里有什么反贼，不过是日子过得不好的流民，今年的雨水不多，有些地方遭了灾，他们吃不上饭罢了。五城兵马司的人整日忙来忙去，也没见着他们做什么有用的。”</p>

“先前说大哥年后就到了考评时，就要来京城述职。原先听娘的意思是，想办法让他在家中留一留。若真是大哥回来了，以后家里可就有的热闹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