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红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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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国公府。</p>

夜色已深，也到了主子们宽衣就寝的时候。</p>

国公夫人吩咐丫鬟们道：“你们都先下去吧。”</p>

等丫鬟们都退出了房间，她才着手亲自帮卫国公宽衣。</p>

卫国公今年四十多岁，保养得宜，眉目间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候的俊朗不凡。颌下留有几绺长须，颇有几分儒雅之气。</p>

卫国公夫人刚替他解下衣带，就听卫国公突然道：“对了，我有件事要和你说。”</p>

她抬头看他一眼，笑道：“巧了，我也有件事想问问你的，不过还是你先说吧。”</p>

卫国公一边脱下外衣，一边道：“你这几天在府里好好准备一份礼单，过几天找个合适的媒人，去年府给你儿子提亲，娶他们家的嫡女，不是那个养女。”</p>

国公夫人的手一顿，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你、你竟然要让忱儿娶亲？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现在才和我说，而且、而且你居然要让他娶年氏女？”</p>

卫国公微微皱眉，但还是耐了性子和她解释：“虽然是仓促了一些，不过也是事出有因。至于年家，虽和咱们几家不能比，但也算是诗礼名门。我和年大人同朝为官，更何况忱儿自己也喜欢，就由着他的性子去吧。”</p>

国公夫人气得手都在发抖：“胡闹！忱儿不懂事，你也跟着他一起胡闹！你知不知道那年氏女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见了那年家的女儿长得像死去的温七，才要娶她的。前些日子他就跟我闹了一通，还说要跟你商量提亲的事。我当他只是小孩子一时顶撞，你一个当父亲的总归”</p>

卫国公眉头皱起：“长得相似又如何？这天底下长得相似的人不知凡几，温家那女儿本就和忱儿有婚约在身，虽然她福薄早亡，如今这年氏女生得和她有几分相似，不正是老天注定的缘分吗？”</p>

国公夫人气道：“什么老天注定的缘分！分明是孽债！她死了都不让人安生，还要化鬼投了胎来纠缠我们忱儿。让一张死人的脸天天在府里晃，你也不怕半夜祖宗来问你！”</p>

卫国公不耐烦地压抑着怒火道：“你越说越离谱了，那温家的小阿七才死了几年，年氏女如今又多大年纪了？平日里你求神拜佛，我便也就由你去了，这种事怎么能胡说八道。我说这事就这么定下了，不是和你商量，你休要再多言！”</p>

国公夫人又气又怒，抓着他的衣袖道：“你们父子二人真是商量好了要来对付我一个。这么些年我为你们爷俩打理家中的事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结果你们就这么对我。忱儿的婚事，我一个做母亲的，难道连说句话都不能了吗？我不允许，我绝对不允许那个痨病鬼进了咱们家的大门。”</p>

卫国公冷笑一声：“这恐怕由不得你，我意已决。你若是不怕丢人，我自然有别的办法去上门提亲。”说着他一把推开了卫国公夫人，又拿起了外袍穿上，大步向门外走去。</p>

国公夫人被他推倒在一旁，等站直了身子出去追，却看见卫国公转头就进了姨娘的院子里，气得她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昏过去。</p>

等她被丫鬟们七手八脚地搀扶进了屋子里，喝了口热茶缓过神来，这才抹泪道：“我这是做的什么孽，这辈子碰上这么一对父子呦——”</p>

然而她更想不到的是，还没等她先想出法子来，第二日一早，英国公府的老夫人便受她丈夫卫国公所托，亲自登了年家的门拜访，去当了一回媒人。</p>

不巧的是，那位老夫人上门之时，年清沅正好出去了，和临安郡王妃谢仪彤一起，正好错过了这一出。</p>

这些日子里京城里到处都是流言蜚语，最能明白年清沅这个局中人感受的，恐怕也只有已经知晓她身份的谢仪彤一人了。她猜到年清沅会因为温家的事心情郁郁，一忙过手头的事就来陪她出来散心。</p>

两人坐在马车里闲聊。</p>

等听完年清沅说了那日惹怒年夫人的事情后，临安郡王妃沉吟半晌才道：“这事是你做得不对。我知道你因为从前在温府的时候无依无靠，轻易不肯相信别人，但你这样做，未免太容易伤了那些真正关心你的人。”</p>

年清沅叹了口气，她也知道自己确实有这个毛病，不过难得出来，她也不想多提这些扫兴的事情，岔开话题问道：“咱们这是要去哪？”</p>

临安郡王妃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带你去祭拜一位故人。”</p>

年清沅心头浮上一股不好的预感，很快就猜到了：“你不会要带我去祭拜……温七吧？”</p>

看临安郡王妃笑吟吟的目光，年清沅知道，她猜对了。</p>

自己祭拜自己，这即便不是世上头一份，也是罕有人听闻的事了。</p>

马车辘辘前行，一直驶到了京郊的一处山林。</p>

越往山里走，山路越难行，有的地方连马车都不得通过。郡王妃便让人拿出她临行前就备好的窄袖胡服，和清沅一同在马车上换了，这才双双下车，向着山里走去。</p>

郡王妃本就生得高挑，换了一身利落的红色胡服后，更是显得整个人都明艳灿烂，飒爽如火，仿佛还是闺中时那个骄傲蛮横的少女。</p>

她走在前面带路，一个人大步流星，落在后面的年清沅都跟不上，不过一会功夫就气喘吁吁道：“你嫁到郡王府也有段日子了，连孩子都生了一个了，怎么精力还是这么旺盛。”</p>

郡王妃停下脚步来等她：“不是我精力太旺盛，实在是你体力太差。从前你身子不好也就罢了，等过段日子得了闲，我要带着你好好练一练，瞧你这般没用的样，若不是这回生在了富贵人家，只怕没两天就被人磋磨坏了。”</p>

年清沅勉强跟上，有些不服气道：“我刚醒来的时候，也是在沈府的小厨房做杂役的，那会不也是捱了下来。我只是许久没出来，有些气喘罢了。”</p>

嘴上逞着强，但她还是不得不大步地跟上郡王妃的步伐。</p>

也不知走了多久，年清沅眼看就要走不下去了，她们两人终于来到了郡王妃和温韶两人替她立的衣冠冢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