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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夏湾在京城东郊,周边历来是权贵们夏日避暑的胜地。</p>

一入了夏,水面上除了无穷的莲叶荷花之外,就是各色船只。有如楼船一般的画舫,有轻巧灵便的兰舟,穿梭在花丛中。好在这里的水域足够宽阔,放得下这么多大大小小的船只。</p>

约定好的两人在岸边一见面,沈檀书就道:“你今日怎么穿了这样一身来。”</p>

年清沅不解地看了自己这一身窄袖绿罗裙,不知道哪里出了错。</p>

沈檀书笑道:“这里四处是荷叶荷花,你穿一身浅绿,一会咱们在湖上泛起舟来,入了花叶丛中,岂不是连人都见不到了。”</p>

年清沅知道她是在打趣,也笑话她道:“那你穿这一身水红,入了花丛,岂不是也寻不着?”</p>

两人说笑完,带着各自的丫鬟登上了船。早已有船娘在上面等待着,人一站定,就一点书面摇着橹向着远处荡去。</p>

小舟上早已摆了茶点,两人对坐。</p>

两人天南地北地聊了一阵,终于扯到正题上了。</p>

沈檀书神色微微不自在道:“对了,清沅,有件事我要和你说。”</p>

年清沅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自己猜中了七八分,不由得失笑道:“说吧。”</p>

沈檀书清了清嗓子,却压低了声音道:“是这样的,我原先约你出来”</p>

说完之后她就无地自容地低下了头,因为年清沅身后那两个丫鬟都向她投以谴责的目光。</p>

都怪她兄长,害得她如今在清沅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仿佛她每次见面都是为了带坏人家姑娘,好方便和沈端砚私会的一样。</p>

老实说,沈檀书本人到现在都还没能从“我兄长看上了我手帕交”“不到一个月圣旨就命令他们俩成婚”这两道惊天霹雳中清醒过来,每次一想到这俩人凑到一块,都有一种莫名的不真实感,但好像又觉得有点理所当然。毕竟她确实觉得这俩人挺般配的,除了她兄长老了点、现在的脾气差了点之外,之前她还想过万一清沅做了她的嫂子,两人就可以食常见面了。</p>

可想是一回事,真的快要成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p>

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凑到一块的。</p>

沈檀书觉得,这个未解之谜有待清沅嫁进她们家之后慢慢发掘原因。</p>

好在年清沅并没有说什么,而是问道:“沈大人在哪里?”</p>

她左右看了看,她和沈檀书如今正坐在小船上。这一带附近人比较少,已经有一会没有看到其他船了,四处又都是莲叶荷丛。</p>

沈檀书轻声道:“就在前面了,一会就能见到。”</p>

小舟在船娘的操纵下荡入荷花深处,拨开重重莲叶后,眼前顿时豁然开朗。只见四周的莲叶荷花恰好围出中心一片空着的水域,其中停泊着一只乌篷船,上面站着的人一身天青,面如冠玉、气质卓然,正是沈端砚。</p>

沈檀书来回瞅了他们俩一眼,小声地嘀咕了一句:“真是凑了一对荷叶。”</p>

船娘摇着橹靠近了沈端砚的那条小舟,才一靠近,乌篷船上的三七、六安两人不等自家主子发话,就自觉地跳了过来。</p>

两个大男人一进小舟上,顿时整条小船就往下沉了沉。</p>

年清沅站起身来。</p>

甘草动了动嘴唇,几次欲言又止。</p>

年清沅回头对她莞尔一笑:“放心吧。”</p>

——不,姑娘,我放心您,可是我不放心沈大人啊。</p>

甘草虽然在心里这么想着,不过她也不可能说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姑娘上了贼船。</p>

两只小舟之间离得已经很近,但考虑到年清沅是女子,可能有些不方便,其中还是搭了一条宽木板方便她踏过。</p>

年清沅提起裙裾,很谨慎地踏出一只脚,确定踩实了才彻底站了上去。</p>

另一头的沈端砚很自然地伸出一只手来拉她。</p>

年清沅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他一眼。</p>

她思忖着,虽说当着檀书、甘草她们的面就这样实在有些不好,但是她都已经决定和沈端砚乘船了,好像再顾忌这些细枝末节也没什么意义了吧。更何况万一她真是要站不稳,当场掉进了水里,那还不够丢人的。</p>

所以她短短地犹豫了一瞬,还是搭上了沈端砚的手,借力轻巧地踏入他那边。</p>

沈檀书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我们就在荷花丛另一边,最多三刻钟的功夫,我就来接你。”</p>

说完,她就让船娘划桨走了,船尾在水面上留下的那道涟漪很快缓缓消散,又恢复成了如镜般光滑的水面。</p>

她们一走,年清沅和沈端砚两人双双陷入了沉默,气氛顿时有些尴尬。</p>

大周虽然风气开放,但已经定了婚的男女,公开场合还是要少见面为好。或许是出于这个原因,沈端砚才会让人在这个地方见面</p>

荷叶高高如伞,投下无数阴凉。水风徐徐吹来,夹杂着淡淡的荷花香气,凉爽宜人。周围很静,静到只能听到水波晃动和他们两人的呼吸声。</p>

年清沅突然想起那首《西洲曲》。</p>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p>

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p>

回去后,她或许该做一点莲花茶了。</p>

虽说他们明年就要成婚,但对彼此的了解并不多,这会已经相对无话,只能沉默地坐着。</p>

过了一会,还是沈端砚先开口道:“今天托檀书约你出来,是因为上次见面太仓促,有些话没有说清楚。”</p>

他当时骤然和她提出求娶,已经把她吓了一跳,所以有些话他当时没有说出口。这些天不知道她会不会辗转反侧,担惊受怕,所以这些话还是和她说了为好。</p>

“大人请讲。”</p>

出乎年清沅意料的是,沈端砚竟然开口和她道歉:“圣旨赐婚的事我做得有些过于莽撞,没能提前知会年大人他们一声,是我不对。”</p>

年清沅张了张口,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p>

沈端砚继续道:“以这种方式来取得年大人他们的同意,希望你不会以为是我以势相压。”</p>

虽然他确实有这个意思。</p>

年清沅顿了一下问道:“我不生气,只是觉得大人对这门婚事似乎有些……操之过急了。”她斟酌了一下,才选用了最后这个词。</p>

因为细究起来,沈端砚的态度真的让她有几分捉摸不透。</p>

沈端砚对她没有情意,却要求娶;态度郑重,却又做出先行求旨的事情。如此矛盾又反复, 让她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最重要的是,到现在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她。</p>

沈端砚很平静道:“最迟明年,西北会有大动作。我忙于朝务,只怕有相当一段时日顾不上你。日子太长,我怕夜长梦多。”</p>

年清沅试探着问了一句:“我可以问一下,西北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吗?”</p>

她刚才被沈端砚这么一提醒,突然想起了年二把莫怀古匆匆召回的事,心里有几分担心。温韶还怀着孕,孩子的父亲不在身边已经够让人心寒了,若是西北那边起了祸乱,不知道她要多担心。</p>

沈端砚摇了摇头不打算和她详说,公事公办道:“快则几个月,慢则一两年,你会知道的。”</p>

他不肯说,年清沅也不再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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