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亲（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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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预料到了，这会子听吴太太亲口说出，周氏心里还是一阵沉重。</p>

她端正了身子道，“前儿你家非哥儿还说——”</p>

吴太太又一次打断周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孩子自己做主的理？”</p>

生怕周氏攀牢了他们家不撒手，吴太太尽捡着难听话说，“你们家四姑娘清不清白还未可知，那身子是早就废了的。</p>

我儿年纪轻轻已经是举人，待得明年下场中了状元便是公主娘娘都娶得，哪里是你们家四姑娘能配得上的？别说正妻了，便是做妾我们家都不要的！”</p>

“混账东西！”周氏勃然大怒，抓起手边的茶碗就朝吴太太泼了过去。</p>

若不是看在吴非面上，周氏早叫人撕了她的嘴。</p>

吴太太顶了一脸子的茶叶渣渣却是格外舒坦，知道今儿退亲的事是办成了。</p>

她叉腰道：“废话少说，快把我儿的庚帖拿出来。”</p>

“落葵。”</p>

周氏冷着脸喊了一声。</p>

落葵干这事已经熟门熟路了，取了吴非的庚帖并定亲时吴家给的一个金镯子，一股脑儿丢在吴太太身上，“金裹银的空心镯子都送得出手，还做梦娶公主娘娘呢！我们家灶上的粗使婆子都不愿戴。”</p>

又招呼外头的小丫鬟，“快抬水来把屋里擦洗一遍，有人嘴巴臭，怕不是吃了屎。”</p>

小丫鬟也是伶俐，拿盆舀了院子里大鱼缸里的水就往吴太太身上泼。</p>

吴太太衣裙尽湿，气急败坏，骂道：“仗势欺人的小蹄子，天生的贱骨头，迟早叫卖入窑子里任人骑，……”</p>

周氏身边的几个丫鬟哪里听过这样腌臢的话，羞得面红耳赤，便是周氏都听呆了。</p>

这差点做了绿宝婆婆的，竟是这样一个人！周氏这会子倒庆幸起来。</p>

还是世安居的管事嬷嬷胡嬷嬷反应过来，大声喝道：“都死了吗？还不赶紧堵了嘴赶出去，没的污了太太的耳。”</p>

立即有粗使婆子来拉扯吴太太，吴太太嚷嚷道，“打死人了……姜家被退亲了恼羞成怒要打死人啦……”</p>

气得周氏差点晕过去。</p>

正闹着，有小丫鬟急匆匆进了世安居，同周氏说：“太太，老爷回来了，还有宫里来人宣旨了。”</p>

周氏一愣，也顾不得问老爷怎么和宫里宣旨的一道儿回来了，忙叫上丫鬟服侍她进里头换衣裳。</p>

留下吴太太和几个婆子、小丫鬟面面相觑。</p>

吴太太想着大约是抄家的旨意来了，有心嘲讽两句，又怕走不脱届时被误以为同姜家有什么关系。</p>

到底没敢说什么，沿着墙角偷偷摸摸往外溜去，这会子也没人去管她了。</p>

姜澈领皇命回京，进了内城，直奔宫里，面见嘉和帝。</p>

君臣二人密谈一番之后，嘉和帝松快不少，便将姜澈臭骂了一顿，“你好大的口气，地方上堂堂正三品的提刑按察使，你张嘴就敢要人家给你女儿陪葬，你当朝廷是你家的？整个御史台，就没你这样豪横的御史！你还带人砸了按察使司！还弹劾别人呢，你不被别人弹劾就谢天谢地了！”</p>

“话不能这么说。”</p>

姜澈一本正经分辩，“微臣代天子巡狩，代表的就是陛下。</p>

微臣的女儿就是陛下的女儿，不说亲的吧，至少是个干的。</p>

他张首重动微臣的女儿，就是动陛下的女儿，就是打陛下的脸！维护天子脸面是微臣义不容辞的责任，微臣自然就不能放过他了！”</p>

嘉和帝被姜澈的无耻给震惊了，“朕谢谢你啊！照你这么说，都朕的干女儿了，不是个公主，也得是个郡主县主哪？”</p>

嘉和帝有心要给恩典，姜澈心领神会，立刻顺杆子往上爬，“谢主隆恩！臣替小女给陛下磕头。”</p>

姜澈磕了一个真心实意的响头，爬起来严肃地说：“县主就可以了，过犹不及。”</p>

嘉和帝笑着骂了一句脏话，“我他妈的最佩服你一本正经的不要脸。”</p>

大笔一挥，写下诏书盖上玺印，丢给姜澈，“叫陈立和你回去宣旨。”</p>

侯在外头的陈立是御前大太监，等闲不干宣旨的活儿，这是另一个恩典了。</p>

姜府众主子穿戴整齐，连同已经能下床走动的姜绿宝都叫两个丫鬟搀扶着，跪在香案前接旨。</p>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今有御史台姜澈之第四女，忠勇大义，聪慧明敏，知书达理，温柔贤淑，端庄大方，贵而能俭，无怠遵循，克佐壶仪，轨度敦睦。</p>

着即册封为明敏县主，钦此！”</p>

姜老太太双手捧过圣旨，率众人叩谢皇恩。</p>

将将摸到门房和家里婆子接上头的吴太太，听得宣旨太监洪亮的声音，不由一呆。</p>

不是抄家的旨意！</p>

竟然是封那丫头为县主的旨意！</p>

她喃喃道：“县主是多大的官儿？”</p>

吴家婆子不懂装懂，接上话，“莫约是同公主、郡主差不多的官儿。</p>

不是说姜家要落败了吗？怎的圣上还给他们家女娃娃这么大的官儿做？”</p>

瞧着吴太太脸色难看，吴家婆子没敢继续说下去。</p>

“任姜四再大的官儿，不能生孩子谁家也不敢娶回去的。”</p>

吴太太依旧嘴硬，心里却悔得跟什么似的。</p>

倒不是后悔退亲，早知道姜家不会被降罪，她退亲的时候就不说那么多难听的话了。</p>

现在好了，得罪了姜家，以后还不定怎么报复他们家呢！</p>

吴太太心中忐忑，惴惴不安地离开了姜府。</p>

姜府里头，周氏一遍一遍看着圣旨上头天花乱坠的溢美之词，拉着姜澈笑得合不拢嘴，“绿宝儿的日子总算好过了些。</p>

老爷，我竟不知道，咱们家绿宝有这么多优点。”</p>

姜澈道，“别放在心上，圣上来来去去都是这些词儿。</p>

赶明儿我给你挣来了一品诰命，你瞧着吧，还是这些不新鲜的词儿。”</p>

“……”周氏啐他一口，“甭管新不新鲜，圣上金口玉言，咱家绿宝就是这么好。”</p>

新出炉的明敏县主姜绿宝现在是府里的红人了，但她身子还未大好，丫鬟婆子不敢到碧落斋扰她清净，纷纷凑到周氏跟前贺喜。</p>

周氏心情极好，整个姜府早就放了赏，这些凑趣说吉利话的，又叫赏了银角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