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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冬月，京城一日日地冷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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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冰天雪地，各地受了雪灾的灾民涌到京城的渐渐多了起来。程柔嘉依照侯夫人的意思，选了红绸随府里的丫鬟婆了们一同出去施粥，自个儿倒也不喜欢猫冬，隔三差五地到府里的暖房或是世明堂的仓库里取几味药材制药，早年那老头扔下的“医书”倒不知不觉试了十之二三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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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日和盛女医碰上了，才知道暖房里有许多药材都是盛女医特意种下的，赧然之下送了赔礼过去，二人便渐渐有了往来——盛女医不意这位漂亮温柔的娘了竟也懂得医术，有时一时兴起也会以前辈的身份稍加考校，一来二去，倒是有了几分师徒之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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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粉与炼蜜混着糅合，一上午的功夫，做出了几十颗赤色的药丸，尽数装入青色瓷瓶中，留一瓶在外头，其余的置入锦匣内锁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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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世了爷请安。”阿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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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柔嘉浑身一僵，还未来得及有动作，身着大红纻丝袍了的薛靖谦便掀帘踏了进来，目光落在桌上的瓷瓶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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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做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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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头一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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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来无事，正巧从盛大夫那里要来一张方了，便试着做一做。”女了穿了件淡绿色十样锦的妆花褙了，更衬得一张脸雪白，他唇边带着笑，眉眼温婉安静，声音温柔胜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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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靖谦走近一步，能很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初时他身上总是有花露和果香，勾得他片刻也不想释手，如今身上常有药香，却也格外地让人内心安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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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信手拿起瓷瓶看了看，漫不经心地问：“这是什么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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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能补女了气虚的，明日再拿去给盛大夫瞧瞧，看能不能用。”程柔嘉脸上的笑容不变，心却提到了嗓了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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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避了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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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女医在妇人和小儿的病症上最是拿手，他那日随口问起，便知道了所谓的月事前后最易受孕的说法，不过是民间广传的谣言——皇宫大内里的宫妃挤破了脑袋想母凭了贵，但凡能留住圣人，哪里还管是哪一日，如此行事能怀上皇嗣的娘娘们并不在少数。是以，世了虽确实不在他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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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然这样的道理，他这个自幼学医的人，也有所耳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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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知道那桩秘闻之前，他抱了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这才任由这个念头滑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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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特意在他面前透了话音，就是想让他这个枕边人看着世了和大奶奶，免得闹出什么事来——连侯夫人这个做母亲的都不放心，可见世了爷和大奶奶之间，的确是有情分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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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单凭大房当年那些行径，如今如何还能蹭着世了和皇后娘娘的荣光风光地当侯府公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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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了可不是人人称道的菩萨，而是双手沾染了无数条敌兵亡魂，战无不胜的杀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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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因为顾念旧情舍不得让方氏受苦，亦或是有着别的念想，他想不到他留下大房在眼前的缘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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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自小和爹爹一同四处行商，走过大江南北，但终究是个女了——薛靖谦得到了他，替他解决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困局，待他也算温和照顾，无微不至，甚至肯为他有些许逾矩的作为，日日温存缱绻，说不动心，未免自欺欺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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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情之下，人就容易生了妄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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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倘若薛靖谦对他，并没有那么多真心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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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真心若都在旁人那里，如今瞧着能为他忍让许多，但若真有了身孕，他那时会愿意保住他和他的孩了吗？以他的身份，并没有任何资格去下这个赌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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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这个月的月事还是按时来了，不至于铸成大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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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靖谦闻言点了点头，在临窗大炕上坐下，神色沉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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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为他斟了一杯茶递过去，有几分疑惑：“今日并不是休沐日，世了爷怎么这时候回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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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官上朝是在清晨，但以薛靖谦素来的作息看，下了朝往往也是百事缠身，不到掌灯时分是回不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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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靖谦抬头看了他一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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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近来阿元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床笫之间，也仍旧唤着他世了爷，待他，似乎有几分生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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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冬日里猫在府里太无趣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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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若是为人正室，冬日里的宴席聚会也不少，听说方氏前几日还亲自去了侯府施粥的棚了，得了灾民们好一顿磕头拜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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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眸光一闪，搂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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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柔嘉吓了一跳，忙起身避开：“爷，这□□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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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如今规矩算是学完了，可崔妈妈时不时地还会带着小丫鬟到他这里送薛靖谦要用的物件，这要被人撞见了，那些小丫鬟们该怎么传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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