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五十二声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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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一醒来时,嘴里满是苦味。</p>

本以为是兄长在灌药杀狗，不想是巫女在喂药灭口。他倒是想逃，奈何伤重,身体像是实打实挨了个苍龙破,连动动手指都疼得厉害。</p>

“不要乱动咯,你伤得很重。”夕是个温柔的人,知道缘一苦得很,便捻起糖球送进他嘴里。待孩子眉目舒展,她笑道，“别贪甜,含太久会发苦。”</p>

“小村没有余钱买糖，‘糖球’都是用甜草做的。甜只是一时,甜味散了就是苦味。留给你喝药的糖可不多,别浪费了。”</p>

缘一艰难地咽下糖球。</p>

他张嘴想说话，却发现发不出声音。即使维持着呼吸法,浑身的经络骨骼也像断裂重组般难受，疼得他怀疑狗生。</p>

“你这孩子,都告诉你别动了。”</p>

夕叹息着给缘一掖好被角，将药碗收拢：“我虽然不清楚妖怪会如何训练子嗣,但做到你这种程度的话，未免太狠了。”</p>

半妖被带来时一身血痂,不知那大妖做什么让外伤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孩子内伤的问题。</p>

“无论如何,都别再动用超越限度的力量了。”夕郑重劝诫道,“你只是个孩子，还在成长之中，可你用过的力量却远远超出你这个年纪能承受的底线。”</p>

“为什么这么着急变强呢？”</p>

夕抬手,抚上缘一的额头，依然烫得很：“不停地往陶罐中装入石子，它会由内而外破裂。你现在就像个将碎的陶罐，一次性装入大量石子，处在崩坏的边缘。”</p>

力量本就是一把双刃剑，在使用超规格的能力时，首先要确认身体可以承受力量的挥发，否则，结局只会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p>

而缘一的情况远不止自损八百。</p>

他仅是一名幼童，纵使日之呼吸调和了血脉的弊端，但呼吸法并不能让他在一夕之间长大成人。</p>

人类的成熟需要十几年打底，半妖更甚。区区三四年的时间，他连经络与骨骼都没发育完善，妄自动用杀伤性极大的力量，只会加重身体的负担。</p>

巫女夕明白，缘一也清楚。但清楚是一回事，做不做是另一回事。</p>

如果再碰上无惨呢？如果再遇到能开领域的强者呢？</p>

他想，他还是会做的。</p>

“我能感觉到你的不同，你的体内包含着多重力量。”夕叹道，“这是好事，可以让你比一般的妖怪更强大；但这也是坏事，你放肆使用的话，或许会让身体崩溃。”</p>

“毕竟很多时候，灵力之于妖力是毒，妖力之于灵力是伤。在你还未成年前，一直让两股力量流经同部分脉络，迟早会出事。”</p>

“别忘了，你烧了两次，一次比一次严重。”</p>

“再有第三次的话，我不一定能救得了你。”</p>

缘一颔首，表示记下了。</p>

看来，产屋敷真曾经建议他“等待长大”，并不只是出于关切，还有更深层次的考量。或许他也该耐下性子成长，而不是把所有的事堆到现在解决。</p>

“如果可以，我倒是想帮你把力量封印起来。”夕道，“但是……”</p>

孩子如今动用了超规格的能力，必然是遇到性命攸关的危险。冒然封印，万一他日后又遭遇险境，她岂不是成了害死他的凶手？</p>

“但是，或许让你学会自控会更好。”</p>

话落，外头传来了村人的喊声。似乎是谁崴了脚，正在向巫女夕求救。</p>

夕端起药碗，正要起身出去。忽地，躺着的孩子发出了沙哑的声音：“请问，我的兄长，他……”</p>

“他暂时离开了，似乎有急事。”夕安慰道，“你姑且留在村子里养病吧。”</p>

缘一点头。</p>

“对了，你的兄长叫什么名字？”</p>

“杀生丸。”</p>

“你只有一位兄长吗？”</p>

“是。”</p>

闻言，夕疑惑道：“那你为什么昏迷时一直在喊‘岩胜兄长’？”又无奈道，“我以为你的兄长叫岩胜，所以看到对方时，不小心喊了‘岩胜大人’。”</p>

“对了，岩胜是谁？”</p>

“是你很重要的朋友吗？”</p>

缘一：……</p>

莫名地，他觉得兄长不会再来了。</p>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不爱喝药的缘一变成了喝药积极分子。他决定喝光所有的药，用呼吸法光速吸收，在快速恢复后踏上万里追凶……哦不，追兄之路。</p>

在他前世的人生和今世的狗生中，身为人却不做人的兄长只有一个，身为狗且做不了人的兄长也只有一个。</p>

经历过岩胜之事，他明白兄弟之间说开最好，很多误会根本没有必要。所以，只要兄长问起，他一定会和盘托出。</p>

缘一瘫着脸，把药碗一放，犹如酒客豪饮般说道：“夕姐姐，再来一碗！”</p>

巫女夕：……</p>

可别是喝药喝傻了吧？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p>

……</p>

缘一以为巫女喊错了名字，会让杀生丸感到自己被冒犯了，实则不然。</p>

五条也好，岩胜也罢，幼崽喊这些人为“兄长”，杀生丸确实会觉得这崽子养不熟、到处认哥，但恨铁不成钢只是一时，他很快就将所谓的岩胜抛之脑后。</p>

左右不过是个人类，耽误不了他的大事。</p>

而他的大事便是借着与宿傩一战的经历，好好琢磨“领域”的展开。</p>

彼时，武藏境内，八重峰。</p>

杀生丸站在崖顶，俯瞰着深渊之下堆垛的妖物。它们正在妖气的洪流中相互厮杀，似是要决出最后的赢家。</p>

这便是低等妖物的悲哀。</p>

受血脉所限制，它们想要变得更强就必须残杀彼此、吞噬对方。尤其在朔月与满月之时，妖物嗜血的本能会疯涨，往往聚集一处撕咬到天明。</p>

待太阳升起，活着出来的妖怪会更强，而留在里头的……将再不见天日。</p>

杀生丸冷漠地旁观，脑海中闪过与宿傩交手的一幕幕。不仅记下了每一个招式，还在脑中不停演练分化，寻找进步与突破的口子。</p>

其实，杀生丸和缘一类同，都是在实战中飞速成长的天才型。</p>

殊死搏斗、能量运用、本能反应，这一切唯有在与强敌交手时才能不断精进，而杀生丸从中获益无穷。</p>

尤其是——领域！</p>

宿傩展开领域时，他身处领域之中，所感受到的咒力充满了“放射性”和“铺张感”。</p>

也就是说，宿傩的领域一如他的性格，是张狂的外放型。攻击霸道，杀意纯然，对力量的诠释是“毁灭”，出手即是死，不留余地。</p>

而犬夜叉展开领域时，他感受到的咒力是笼罩全身的“包容”和生灭万物的“销蚀”。</p>

诚如烈日，也形同他的性格，似能包容所有也可摧毁一切。攻击得无声无息，甚至会给人温暖的错觉，他的弟弟对力量的诠释是“慈悲”。</p>

两种领域，全面洗礼。哪怕只接触了短短几息的时间，杀生丸也记住了那种感觉。</p>

虽说妖怪与术士的力量不同，但领域既然是靠力量撑起，没道理妖力不能用。越是艰难卓绝的事物，他杀生丸越喜欢突破，仅此而已。</p>

如果他能展开领域……</p>

杀生丸闭上眼，平静地沐浴月华，再感受着深渊妖力的波动。</p>

把它们当作猎物，笼罩在自己的领域之中。倾泻力量，构筑与自己契合的攻击方式，或外放，或内敛，或——</p>

双重叠加！</p>

杀生丸张开金眸，心眼在瞬间通透如斯。</p>

他“看见”月华如瀑布般朝他汇聚，发现自然之力如洪水般向他奔涌。</p>

体内的妖力逐次递增，伴随着呼吸法愈发强劲，而他的力量正缓慢地向外张开，如有形的流水，如无形的电光。</p>

碰撞、聚拢、成形！</p>

就像灵光忽现，就像天光乍破，属于血脉的、来自天地的、源于世界的通透灌入脑海，让他在瞬息觉醒了展开领域的方式，知晓它的名字，了悟它的力量。</p>

妖怪与术士是不同的。</p>

术士展开领域需要结印，而他展开领域是——</p>

遵循本能，杀生丸拔出了腰间的天生牙。他执刀在手，以此为阵眼，将妖力尽数输入。</p>

有苍龙破的形体自天生牙升起，又化作无数月华流泻。大片暗色的弦月环绕在他身周，犹如冥府般诡谲的宫殿在浩大的领域中凝成实体。</p>

“领域展开——”</p>

杀生丸淡淡道：“别天津重月！”</p>

“轰隆！”</p>

数不清的弦月飞旋着砸向深渊下方，又旋转着庇护在大妖身周，在妖物凄厉的嚎叫中，魔渊深处再无怪物。</p>

整座山被劈成两半，月华可算照进了深渊底部，那里尸横遍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