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才是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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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墨兄,给你引见引见,这位是我门下一位小师妹,叫宋秋桐。”</p>

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坐了下来,由着南宫驷兴冲冲在酒桌上介绍。宋秋桐宋秋桐,他连她背上哪里有痦子,腿根哪里有胎记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哪里还需要南宫驷多说。</p>

但脸上仍是绷着，克制地点了点头：“宋姑娘。”</p>

“这位是楚宗师的亲传弟子,死生之巅的墨微雨。之前在彩蝶镇上你应当也见过他，不过那时候人多，估计你也记不清了。”</p>

宋秋桐温婉一笑,起身敛衽一礼道：“小女秋桐,见过墨仙君了。”</p>

“……”</p>

墨燃也不起身，深幽的眸子看了她半晌,而后才道：“客气。”</p>

对于他前世的这位发妻,墨燃其实是打心底里恶心的。这种恶心并非是转生之后才有,反而前世就已深入骨髓,不可磨灭。</p>

前几次相见,他都未曾与她直接照面，因此虽然嫌恶,但也没有今日这样的不痛快。</p>

她是个柔柔弱弱的女人，做事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她就像初秋时树上结出的青涩果实,掩映在茂盛的叶片后头，气味不如花朵芬芳，色泽也并不逼人，但却很招人喜爱，纤细饱满的身躯里，装了无尽的青涩与温柔，好像轻轻啃一口，就能尝到汁水酸甜的味道。</p>

只有啃到深处，才会发觉里头躺着一条腐烂发臭的虫子，死在果核里面，虫身流脓，发着霉斑。</p>

诚然，比起他来，上辈子宋秋桐好像也没有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无非也就是背叛救了她性命的儒风门。无非也就是墨燃屠城时，贡出了叶忘昔以自保。无非也就是，临沂尸山血海时，她因得了墨燃的赏赐而喜不自胜，穿金戴银，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去小心伺候新的主人。</p>

无非也就是，屠城结束后，她为表衷心，在叶忘昔再也不会开口说话的尸首面前，悲泣恸哭，说叶忘昔待她凶恶，从不给她一天好日子过，要不是墨燃来了，只怕她一辈子都要给姓叶的当牛做马。</p>

还有呢？</p>

墨燃沉默地想着。</p>

还有什么？</p>

南宫驷是个急性子，有几道菜迟迟未上，他催菜去了。于是厢房里只剩下前世的夫妻二人。</p>

“墨公子，我敬你一杯。”她盈盈地为他斟酒，半截小臂从水袖里探出来，腕子上有一点嫣红朱砂。</p>

鬼使神差的，墨燃抬手，扼住了她的腕子。</p>

她轻轻呀了一声，抬起眸子，惊惶失措地瞧着他，目光柔嫩犹如带水青葱：“墨公子，你这是……”</p>

墨燃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目光垂落，停在她玉指纤纤的酥手之上。</p>

“真是一双好手。”良久，他轻声说，神情冷峻，“宋姑娘可会下棋？”</p>

“略、略通一二。”</p>

“这么好一双手，当也能下得一盘好棋了。”他冷冷道。外头传来南宫驷的脚步声，还有他驯养的狼犬，在门口就汪汪叫唤。</p>

“失礼。”墨燃松了宋秋桐的细腕，而后取了块巾帕，仔细擦净了自己的手指。</p>

外头霞光漫照龙光射，这里春夜楼台华宴开。</p>

墨燃神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宋秋桐虽无缘无故遭了鄙夷，但她素来能忍，席间还起身，替墨燃斟了一回酒。</p>

他不喝她斟的酒，于是就再也没有碰过杯子。</p>

南宫驷道：“墨兄，不多久就是灵山大会了，你好歹是楚宗师的徒弟，总不能叫他丢了面子。可都准备好了？”</p>

“我不去。”</p>

“……你不是在说真的吧？”</p>

“真的啊。”墨燃笑道，“我堂弟去就够了。全天下的门派都往灵山赶，我怕热闹，不想去。”</p>

南宫驷似乎根本不信，他眯起褐色的眼眸，神情像是洞若观火的鹰隼。</p>

但墨燃一双眸子坦荡荡，毫无保留地看向他。</p>

鹰盯着岩石看了一会儿，发现岩石就真的只是岩石而已，没有藏着狡兔，也没有藏着滑蛇。</p>

他靠回椅背上，转着筷子，忽然咧嘴笑了：“有些意思，那我在灵山大会看不到你了？”</p>

“看不到我了。”</p>

南宫驷以手加额，嗤笑一声：“楚宗师的徒弟就是厉害，如此盛会都不稀得参加。”</p>

“……”</p>

墨燃心道，这着实很难说啊，怎么解释？难道跟南宫驷说，不是这样的，他是个三十多岁的诈尸老鬼，让踏仙君和一群初出茅庐的小孩子打闹，台上再坐一圈儿上辈子被他杀的杀、打的打的掌门，这群掌门还要给他举小牌子，打小分儿。</p>

……简直胡闹。</p>

咳嗽一声，他说：“并非不稀罕参加，而是我不擅正统术法，学的不扎实，要是去了，恐会给师尊丢人。南宫公子如此好的身手，才当有自负本钱，就不要嘲笑我了。”</p>

这话让薛蒙这种天真烂漫的小雏鸟听了，大概会很高兴，觉得墨燃摸对了毛，但南宫驷身在派系错综复杂的儒风门，自幼又没了母亲。日子其实过得并不那么单纯，因此听了墨燃的恭维，也只是笑笑，并没有飘然不自知。</p>

他咕咚喝了几口酒，喉结滚动，随后拿袖子一抹，说道：“既然墨公子不参赛，旁观者清，不如猜一猜，此次大会的魁首，到底最终花落谁家？”</p>

“……”墨燃心想，你他妈还真问对人了。</p>

花落谁家还能有谁比他更清楚？除了那个也极有可能是重生过来的假勾陈，世上当然就剩他墨微雨知道当年这场灵山论剑的结果。</p>

获胜的人是……</p>

“南宫驷。”</p>

忽然包厢珠帘被刷地撩开，拂摆不定的光晕里，沉着半张笼在阴影里的脸。屋子里两个男人还没反应，宋秋桐却和被针扎了一般，蓦地站起来，脸上满是令人怜惜的惶然，低头歉声道：“叶、叶公子。”</p>

来者身段笔挺，一身绣着暗金边的黑衣，扎着护腕，腰身极其劲瘦。眉目间三分秀美，七分英俊，不是叶忘昔又是谁？</p>

“没叫你。”叶忘昔看都没看她一眼，挡开珠帘，走进屋内，他的目光一直停在同一个人身上，显得很冷，却闪着些别的细碎流光，“南宫驷，我喊的是你。你要听到了，抬个头。”</p>

南宫驷没有抬头，反而对宋秋桐道：“你站起来干什么？坐下。”</p>

“不了，南宫公子，我辈分卑微，我还是站着吧。”</p>

南宫驷忽然暴怒，喝道：“坐下！”</p>

宋秋桐瑟缩一下，扶着桌边，犹豫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