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之巅】余生付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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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昧闭了闭眼睛，缓了一会儿，才重新看向踏仙君：“我再问你一遍，你刚刚在做什么？”</p>

因为被·操·控了，所以踏仙君便无甚感情地说：“他发烧了，畏冷。”</p>

“……所以呢？”</p>

这个只剩一缕前世识魂，行尸走肉的偶人淡淡地说道：“有本座抱着，他会暖和些。”</p>

“……”</p>

师昧盯着踏仙君看了良久。</p>

“取暖？”他淡色的嘴唇动了动，蓦地笑出声来，虽然桃花眼瞳中毫无笑意，“墨燃，你疯了吧？你摸摸看你自己身上的温度——你算什么东西？你浑身上下和冰块一样冷，你早就已经死了，没心没肺没有体温，你连自己都冰冰凉的，你还想要暖他？”</p>

踏仙君空洞的黑眸里似乎闪过一丝痛楚，但那痛楚转瞬即逝，他终究是一具尸体。</p>

师昧道：“起来。”</p>

踏仙君闻令并没有立即起身，他黑眉紧拧，似乎在自己的意志和师昧的控制之间挣扎。</p>

“你给我起来！”</p>

命令更强，在这样凶狠的口吻之下，踏仙君终于听话。</p>

他慢慢从床上起身，衣袍仍敞开着，楚晚宁的体温兀自留在他早已不会起伏的胸膛。</p>

师昧阴沉道：“出去。”</p>

踏仙君就那样迟缓地走了几步，忽地又停了下来，低声说了句：“有的。”</p>

“……什么？”</p>

踏仙君木僵地重复：“有的。”</p>

师昧一时未曾反应过来，问：“有什么？”</p>

“温度。”这个男人迟钝地抬起手，抚摸上自己的胸口，抚摸着楚晚宁留给他的余温，“这里，是热的。”</p>

师昧仿佛被针尖所刺，陡怒，没有什么比掌中傀儡不乖顺更令他懊恼的，他低喝道：“你给我滚出去。”</p>

踏仙君就又走了两步，但这次真的只是两步，他的神情就蓦地苦痛起来。</p>

“不……”他抱着头，掌上经络根根暴突，浑身都在打颤发抖，喉中发出低沉的喘息，“本座……不甘……怎能、怎能如此……如此……”</p>

他双目紧阖，他的意志或强或弱，记忆或远或近。他在挣扎，在纠结，几番浮沉，两世折磨。</p>

“…由…你……放肆……！！”</p>

呢喃忽地顿住，战栗戛然而止。</p>

师昧闷哼一声，捂住心口——踏仙君挣脱钳制时反噬给了他一股强悍余力。他几乎是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他看到踏仙君蓦地睁了眼，眸中血腥凶煞如雾气弥散。</p>

“……”</p>

那双鹰隼般的黑眸，那里面再无迷茫，倒影着自己一张清冷冷的脸。</p>

师昧脸色煞白，慢慢道：“你倒是恢复得越来越快了。”</p>

踏仙君不作声，眼底掠起雪亮的光辉，他微微喘着气，抬手召出了不归。</p>

师昧微抬起下巴，视线顺着刀柄上移，落到墨燃虎狼般豹变的面目上：“怎么，生气了？想杀我？”</p>

漆黑无光的刀刃刷地抬起，眨眼已悬在师昧雪白的脖颈间，用力极狠，甚至擦破了皮肉，洇出细细血丝。</p>

师昧没退，冷笑道：“帝君陛下，你如今能走能动，全靠我的灵力维系着，要是杀了我，你也得死。这点你不会不明白。”</p>

“……”</p>

师昧继续道：“论实力，我确实打不过你。但你自己想清楚，你是要鱼死网破，还是想要继续活在这世上。”</p>

踏仙君的手极稳，没有抖。</p>

但过了片刻，却蓦地反手收回了不归，别过头去。</p>

师昧见他收刀，便抬起手，慢条斯理地摸过脖间血痕，而后道：“好在你还不算太笨。”</p>

“……”</p>

“以后别再动不动喊打喊杀的。其实咱们俩的关系，你心里也很清楚。”师昧看了一眼踏仙君，“你就像生了锈的刀，我想要将你恢复成从前那般好用。继续做我的利刃。而你呢，你恐怕是打算恢复之后，彻底摆脱我的控制，要了我的脑袋。”</p>

踏仙君的黑眼珠转动，侧过来，冷冰冰地瞧着他。</p>

“这些年，你在另一个红尘里继续替我做事。生死门的残缝十分窄小，难以过人，通常我都是以信鸽传书于你。但我们偶尔也会以蛊虫互通有无，关联内心。所以我当然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没必要吃惊。”</p>

踏仙君终于开口，冷然道：“看你离瞎也不远了，你哪只眼睛瞧见了本座吃惊？”</p>

“……”师昧抿了抿唇，面色更沉，而后他说：“好。既然你清楚事情利弊，那就更应该忍到那个时候。我们齐心合力，等大功告成的那一天，再看看，究竟是你能反杀了我，还是我将得到一件战无不胜的利器。”</p>

踏仙君道：“拭目以待。”</p>

师昧正欲再说些什么，忽然，床榻上的楚晚宁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闷哼。只是这如昙花瞬世的轻轻一声，正在唇枪舌剑的两个男人却都立刻转头。</p>

“晚宁？”</p>

“师尊——”</p>

“……”昔日师兄弟互相对视，踏仙君阴鸷地不吭声。过了一会儿，他眼珠转动，从师昧身上，移到昏沉不醒的楚晚宁身上。</p>

片刻后，他用一种似是不甚在意的口吻道：“这人已经发热很多天了。怎么也不见好，再这样下去，他会不会……”</p>

话断在此处就没有再说下去，这个杀人如麻的踏仙帝君在说到某个字的时候，便停落了。他的长睫毛动了动，闭上眼睛。</p>

师昧倒是无所谓：“想问什么？想问他会不会死？”</p>

不知是不是错觉，踏仙君原本就很苍白的脸愈发了无人色。他抿了抿唇，似乎很厌弃“死”这个字，只言简意赅道：“会不会？”</p>

“当然死不了。你也太小看了北斗仙尊。但这件事你还好意思问我？”师昧挑起眉峰，“他发烧是因为谁？还不是因为你如狼似虎干的太狠。”</p>

踏仙君脸色就更差了，简直臭到了极致，他阴沉道：“他不是我，别把我和那个废物混为一谈。”</p>

听他这么说，师昧盯着他来回打量一番，最后道：“巧了，我也觉得他是个废物。你也很清楚，我费尽心机，在这个时空撕开一个巨大的时空裂口请你过来，为的就是让那个废物消失，让你重登人极。”</p>

“陛下。”他忽然带着玩味，这般称呼踏仙君，“还差最后一点，我们的目的就能达成了。你其实也很想要完整的力量，要汹涌澎湃的灵核，对不对？”</p>

“……”</p>

师昧像是捕猎的蛇，丝丝吐着舌尖猩红，蛊惑着，诱惑着。</p>

他看到了踏仙君眼底的渴望。</p>

于是他展颜笑了，势在必得，成竹在胸。</p>

“如果你想恢复全部实力，那就听话些。”他皓齿淬毒，眸有精光，“你听话了，我们才好办事。”</p>

踏仙君沉默片刻，拂袖道：“先别谈这个。”</p>

接着他指了指楚晚宁，“谈这个。”</p>

“他么，他也就是灵魂融合加上身体受了太大的刺激而已。”师昧淡淡的，“没什么好谈的。不过你要是真的想让他舒服些，那不如先出去。”</p>

踏仙君眼神立刻警惕：“你想做什么？”</p>

师昧似笑非笑地：“替他疗伤啊。”</p>

“本座也要在这里。”</p>

“那可不行。”师昧说，“寒鳞圣手施术救人，概不予他人观瞻。”</p>

“……”</p>

见踏仙君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师昧就说道：“你不走也可以。那我出去，你留下。反正帝君你有通天的本事，肯定也能照顾得好他。”</p>

听师昧这样一说，踏仙君的脸色就更难看了。</p>

他灵力凶狠霸道，最不适合的就是疗愈之术，前世宫人那么多，更是不缺医官，所以他也从来没有仔细学过。</p>

师昧恢复了从容，笑吟吟地瞧着他。</p>

踏仙君显然是被他的笑容恶心到了，倏忽扭头，银牙紧咬，根本不愿意再看师昧。</p>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行。本座出去，你给他疗伤。”顿了顿，又凶狠道，“但本座就在门口，你若是敢……”</p>

他话还没有说完，想面上的寒凉就几乎能逼死人。</p>

“你若是敢对他做些什么，本座立刻就要了你的狗命。”</p>

这种威胁对师昧并没有太大的效力，他又笑了笑，对踏仙君做了个“请走”的手势。</p>

踏仙君出去了，临走前还在门口阴着脸盘桓了很久。师昧站在这终于安静的密室里，看着那终于关上的石门，过了一会儿，他转过身，走到床榻上那个白衣男人身边。</p>

“……”师昧脸上那种嘲讽的笑容消失了，换作一种极为宁和，又极为疯狂的神色。他轻轻道，“师尊。”</p>

一步一步走过去。</p>

现在楚晚宁终于躺在他的掌心里了，踏仙君站在外头又怎样？他有的是不让楚晚宁发出声音的方法。</p>

等人界帝君进来的时候，再气恼再凶煞也都无能为力了。要怪就怪自己太天真太无能，只得拱手将爱人留在蛇窟里，与寒鳞相伴。</p>

纤细白皙的手指撩开帐帘，师昧几乎是温柔又贪餍地凝视着床上发着高烧的男子：“这次，谁都不会再来打扰我们了。”</p>

他慢慢坐下来，抬手抚上楚晚宁的脸颊。</p>

“…来吧，楚妃，让我在与你夫君一墙之隔的地方，好好调·教你。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