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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到书房来一趟。”老管家上前扶着陆筠峥朝楼梯口走去。</p>
不多时,陆家餐厅里只剩下些陆家成员。</p>
这会儿柳勤手上的水果也吃不下了,她将手上的水果扔到面前的盘子里,拿过一旁干净的方巾擦擦手,“这么久了,原以为老爷子早就已经将她给忘了,没想到都这个时候还能想起她来,我真是觉得晦气!”</p>
坐在柳勤左侧这位不是实实在在的陆家人,追溯起来是陆老爷子亲兄弟那边的,也算是陆家的旁支,前两年老爷子兄弟没落,剩下的陆家人也都接了过来住着。</p>
这女人不知道凉纾这个人,但对她的事多少有耳闻。</p>
她倾身过来,拿出绢帕捂着嘴,小声地问,“这说的是就是……那个人?”</p>
其他陆家亲眷点头,“是她,之前她每年都还要回陆家过年的,这已经连着两年不曾回来过来了,哪曾想到这都第三个年头了老爷子还惦记着,那个女人大家连提起她的名字都觉得让人晦气,不知道老爷子怎么想的。”</p>
夏鸣玉冷笑了句,“这小丫头片子有本事啊,害死大房,听说后来的陆遥也是因她而死,但人家笼络住一个老爷子就行了,我们这些人又算得了什么呢?”</p>
“不过我们这些人再气也没事,横竖这陆家还有个更恨她的人在,梁奚音都死了十来年了,我不相信凭陆瑾笙的手段她今年还能完好无缺地从陆家来从陆家走……”</p>
有女人跟着夏鸣玉一起笑,“听鸣玉这话,那狐狸精今年要遭罪了?”</p>
柳勤舒出一口气,“估计得被人扒掉一层皮……陆子安带着媳妇远走国外,陆家除了老爷子还有谁待见她,就恁凭老爷子在,他之前哪次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然当年她也不至于受不了离开陆家。”</p>
陆家的男人们这时早就离席了,席间只剩下一群女人的声音。</p>
夏鸣玉心情有些不好,啪地一声将手里的手机扔到桌上,十指慢慢掐着太阳穴,阴阳怪气地道:“好不容易清净了两年,这下又得鸡飞狗跳了。”</p>
顿了顿,夏鸣玉又转了话锋,“得了得了,这次陆家的除夕宴恰逢陆瑾笙订婚,到时候看他们怎么跳吧,咱们当个配角就行了,就是不知道那小丫头片子的骨头如今长得多硬了。”</p>
“是啊,你还别说,她走了,咱们的乐子都少了。”</p>
……</p>
陆瑾笙后一脚到书房,老管家守在书房门口,见他上前,忙压低声音开口,“老爷这两日身体欠佳,麻烦二少爷待会儿尽量克制些,他老毛病犯了,心脏一直时好时坏的。”</p>
男子不过微微一顿,随即推门进去。</p>
风格略沉闷的书房,陆礼贤坐在用料厚重的太师椅上,那椅子样子庄重严谨,宽大夸张,装饰繁缛,唯有一点,就是颇具历史感。</p>
但于陆礼贤这样的人来讲,却不算夸张。</p>
这样的椅子,脱离舒适,而更趋向于尊严,更能让他在陆家树立威严。</p>
体现威严这东西还不仅仅是这一把太师椅,比方说书房吊顶镶瓷、镶珐琅的宫灯以及墙上那块巨大的和田玉雕刻成的双龙玉佩。</p>
陆礼贤在等陆瑾笙。</p>
见他进来,老爷子眯起只剩下一条眼缝儿的眼睑更加往下垂了些,他说,“你倒是比我一个老年人都走的慢。”</p>
陆瑾笙看着他,开门见山,“您找我有事?”</p>
陆礼贤打开眼皮,瞧了他一眼,又重重地哼了一声,拐杖又在地上咋砸的蹬蹬地响,“你的婚事……你跟谁订婚呢?”</p>
“那个明星?我告诉你陆瑾笙,你想都不要想!”陆礼贤浑浊的眼神直直地盯着他,他一动不动看人时,还是渗人的。</p>
可陆瑾笙不怕啊。</p>
他左手手指放在紫檀木质地的书桌边缘,姿态居高临下,“如果我坚持呢?”</p>
“那你就做好那个女人永远都不能入陆家族谱的准备!人前你依旧是陆氏风光无限的陆总,但人后,大家私底下都要低看你,到时候我看你能不能顶得住压力!”</p>
说到底陆礼贤能拿他怎样,不过就是企图拿陆家的一些东西网住他。</p>
可陆瑾笙表情都未变化,男人嘴角甚至带着笑,“爷爷该是这陆家最了解我的人,这些东西怎么阻止的了我?”</p>
陆礼贤闭了闭眼,“那你就非得去娶个戏子回家?这样,我们各退一步,你娶个我喜欢的或者你喜欢的大家闺秀,婚后你要怎样我不管你。”</p>
“有关订婚的事宜,我只是通知您,而不是跟您商量。”</p>
“陆瑾笙!”陆礼贤蓦地从椅子里站起来,左手拄拐,右手指着他,嗓音依旧中气十足,但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狰狞。</p>
陆瑾笙收回搭放在桌面上的手指,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另外一只手则垂在身侧微微握成拳。</p>
陆礼贤气得脸上沟壑纵横的肉都在抖动,指着陆瑾笙的那只手微微颤抖,说,“你执意要这么做,那就别管我将你在陆氏的权利分出去,你三叔目前为止都闲赋在家,正好就……”</p>
“随您安排。”陆瑾笙打断他的话,说完便抬脚准备出去。</p>
“给我站住!”</p>
“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陆瑾笙满脸嘲讽。</p>
陆礼贤喘着气,伸手捂住胸口的位置,心脏该是有些负荷。</p>
他盯着陆瑾笙,心头只能升起一股股无力感,他说,“你让阿纾今年早点回来住,就说我有东西要交给她。”</p>
陆瑾笙幽暗深刻的眸突然氤氲起来,凉薄的唇微微抿着,嗤笑道:“你这陆家吃人,她避之如蛇蝎,您还奢望她能早点回来?”</p>
“吃人,谁吃人?”陆礼贤踱步出来,手里已经多了一份文件,“你才是吃人的那一个,她怕你。”</p>
文件里面的内容若是公开,恐怕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p>
陆瑾笙看着文件抬头那偌大的股份转让协议几个字,心头没什么反应,只是脸上表情冷肃,他将那份文件举在半空中,嘴角十分难得的溢出了连绵的笑。</p>
只是这笑,是冷的,是寒的。</p>
他看着陆礼贤,眼神跟看一个仇人无异,“这家里最狠的人还是您,过几天就是我妈的忌日,您是觉得她死的活该是不是,觉得我这些年还是过得太舒适了是么?”</p>
“你要将手上的股份划给她,可以,我没意见。但您实在是不该这个关头让这东西经我的手!”</p>
话音刚落,陆瑾笙手中的文件笔直地落在地上。</p>
陆礼贤说,“你也该学着放下了,那件事不是她的错。她在陆家这些年不容易,我理应这么对她!”</p>
话语间,陆礼贤略稀疏的眉挑着,脸上的表情不复刚才那样僵硬冷凝。</p>
陆瑾笙关上门出去了。</p>
身后陆礼贤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文件,目光看向漆黑的窗外,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他是越来越不中用了,不然怎么小辈连自己要订婚要和谁订婚都不事先跟他说呢?</p>
陆礼贤化了百分之十的股份给凉纾。</p>
这样的比重,若是这份转让书具有法律效应了,那么陆氏高层股东大会上都会有凉纾的一席之地。</p>
陆氏这些年经营大不如从前,陆瑾笙当年力挽狂澜,重新扩建了陆氏的商业版图,但实际上,真正的陆氏如今不过如同绣花枕头。</p>
可就算如此,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p>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凉纾若是拥有了那百分之十的股份,每年的分红都有不少,陆家成员知道了这点,得闹翻天。</p>
……</p>
一月二十日,凉纾刚刚从私家侦探那里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p>
这晚很不巧,她刚刚见完陈羡,接着就在下一个街口撞到了陆瑾笙。</p>
贝森路的冬天格外冷,这一带没有暖气,大家晚上都缩在家里,开店的也是店里热闹,外头街上几乎没什么人。</p>
他倚在车头,但车子连人都在阴影下,凉纾走近了才发现。</p>
但他这次没开他常开的那辆宾利雅致,而是换了一辆更为低调的车。</p>
这人跟陈羡的姿态差不多,不愧是上下级。</p>
但等走近了凉纾才发现,这么冷的天,陆瑾笙身上就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p>
空气中浓重的烟味窜入女人鼻息,凉纾不动声色地攥紧自己的挎包带子,这一刻,她心头闪过各种各样的情绪。</p>
但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凉纾的下意识反应是跑。</p>
试问,她前脚刚刚抓住了陆家成员的小尾巴,紧接着陆瑾笙后脚就来了。</p>
她也不是怕,她只是不想自己的一切努力白费。</p>
所以凉纾看清了是陆瑾笙之后,她捂紧了手中的包,拔腿就开始跑。</p>
但是陆瑾笙的反应速度比她快多了。</p>
凉纾还么跑出这条街,就被陆瑾笙抓到了。</p>
如果她再快那么几秒钟,下一条街等待陆瑾笙将是保镖许山海跟李棟。</p>
呼呼的冷风灌进凉纾喉咙,像刀割般的疼。</p>
陆瑾笙一把将她摔在车门上,腰椎一痛,凉纾顺势蹲下,再抬头看着他,脑子转了一圈,随即道:“听说陆老板要订婚了,我祝您和未来的陆太太百年好合,早生贵子。”</p>
不知道哪句话触到了陆瑾笙,他上前,俯身攥住她的手指就往上拉,凉纾被他扯起来,幽暗的环境下,两人视线直勾勾地对上。</p>
陆瑾笙眼里的情绪十分复杂,凉纾把这里面所有的情绪全部都归结为恨。</p>
他恨她,太正常了。</p>
马上是梁奚音的忌日,她“害死”了梁奚音,身为儿子,他恨她这个杀母仇人,太正常不过。</p>
攥着她手腕的手指格外的凉,凉纾觉得就连她腕子上戴的那个玉镯子都比陆瑾笙的手指温度要高。</p>
远处,有镁光灯在这漆黑的小街上闪烁着,有人在拍照。</p>
陆瑾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冷漠地落下几个字:“在这儿等着。”</p>
不远处,有狗仔被陆瑾笙从角落里拎了出来,狗仔被他的气息吓到了,一句“陆先生”都喊得颤颤巍巍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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