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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长锦中毒</p>

夜色弥漫,碳火旺盛。</p>

容铮的眼底映照着火光,火光里,是顾青阳的倒影,“青阳可有信心,拿得诗会第一?”</p>

“谨王哪里会让我得第一?”况且诗词一道,从来都不是她的强项,这一点,顾青阳还是颇有自知之明的。沉默少许,顾青阳说道,“我得不得第一,不过是多一事或少一事的事,但对谨王而言,却不一样。他对付我,可以有千百种手段,如果他想彻底与我为敌的话。显然,就目前来说,他还不想。所以,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将我留在书院、留在他的眼皮子底下。”</p>

容劭已经暴露了他的野心,所以他现在行事,再不用像以前那般小心翼翼。顾青阳不惧他,却也不想现在就与他对上。百里娇、劳梓芳的出现,是脱离了上一世的轨道的。很多事,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这种感觉并不好,但顾青阳也无力改变。</p>

“他在拖延时间。”容铮伸手过去,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与她分析情况。顾青阳有自己的主意,并且她也不喜欢别人插手她的事,哪怕这个人是他也不行。容铮足够了解她,因此,只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她,却并不帮她拿主意。</p>

“南宫世家的九宫八卦阵是得自天山,所得并不完整,却能自成一派,受世人看重。你现在是天山少掌门,是否已经掌握完整的九宫八卦阵,谁也不敢肯定或是否定。你回京城之时,谨王就已经派人前往南宫世家接人。算算日子,也就这两日,南宫世家的人就会到了。到时候,少不得要与你有纠缠。你性子不羁,若没有梨山书院的束缚,谨王也不能百分百保证就能拿捏住你。”</p>

容铮抿了口茶,继续往下说,“所以,谨王办这场诗会,除了招揽人才外,拘住你和借此向皇上做交易也是目的之一。这些年他隐藏得太好,几乎是连皇上也给骗了,皇上对他意见不会小。我们不在京城这三年,有谢行意在暗中周旋和晋王、成王等在背后出手,他的处境并不好。”</p>

顾青阳握着茶杯取暖,听着他浅淡话语萦绕耳际,隐隐又回到了上一世,她在镇南王府,每日得他教导四书五经、谋略诡计的时候。</p>

那时候,他也如此刻这般,神色并不见严厉,话语也算温和,却莫名的让她心中生惧,不敢有丝毫的叛逆挑衅。她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为何会惧他?顾青阳一手握茶,一手托着下巴,安静的看着他。</p>

父亲在边关被害,祖母闻信病故,至亲尸骨未寒,许氏便要将她许给齐文宣,那时的她一心只想杀了许氏,不管不顾。是他在关键时候拉住了她,可她已经魔怔,哪里听得下他的劝慰?可他是谁呀?他是镇南王府的世子容铮,那么冷的冬天,他就那么冷漠的将她扔进了刺骨的渭河中,由着她沉溺、挣扎,直到她再无力气后,才将她给拉了上来。</p>

之后,他依旧没有管她,将她扔在杂房里,由着她自生自灭。</p>

在她被冻得神智不清时,他蹲在她的身边,冷漠的捏着她的下巴,说:“镇北王荣耀一生,几乎战无败绩,若有败绩,就是将你教导成了一个一无事处的废物!镇北王府落得如今下场,顾青阳,你是最大的功臣!”</p>

“不是!”她用尽全部力气,朝他大吼否认。</p>

他冷笑,就那般以俯视的姿态嘲弄的看着她,“鸳鸯玉佩不是你给齐文宣的吗?顾六小姐能进梨山书院,不是你主动让的?你祖母不是因为你三番五次想要提许侧妃为正妃,她不答应,你处处顶撞才病倒的……”</p>

一字一言,如针刺一样扎进了她的心间,她红着眼,大声道:“不要再说了!”</p>

“看来,你自己也是知道的。”他将她扔到一边,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狼狈的她,“镇北王和顾老夫人至今不能瞑目,顾青阳,前十余年你是废物,后几十年你还要当废物?已经没有人会护着你了,你想要当废物呀,只能跪在你的仇人许侧妃跟前,向她乞讨、让她施舍给你!”</p>

休想!</p>

她就是死,也绝不会去向许氏乞讨!</p>

她伸手抓他,想求他帮她,他却毫不留情的避开了她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p>

如此三日后,在她濒临死亡的时候,他又才再次出现,带她离开了杂房。</p>

经历过生死一线,她终于清醒过来,咬破了牙龈的跟着他学习。但这一段经历,却镌刻在了她的骨子里,让她每每想起,便心中生惧。</p>

回忆如潮水涌来,又如潮水退去。顾青阳思绪收回来,对上容铮笑意盈盈的双眼,嘴角跟着上扬。</p>

“在想什么?”容铮问。</p>

顾青阳低眸看着杯中已经冷掉的残茶,笑着说道:“在想,渭河的水有多冷。”</p>

容铮低笑出声,显然也记起了那段前尘往事,再次握住她的手,他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对那时的你而言,唯有此,方才能活下去。”</p>

顾青阳点头。</p>

那时的她,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意志。</p>

唯有仇恨能让她存活。</p>

“为什么要救我?”顾青阳问。</p>

这句话,她曾问过无数遍,每一次他都让她猜。</p>

这次依旧不例外,容铮拿过她手里的残茶放到一边,另取了一个杯子过来,给她重倒了杯热茶放到她的手中,“青阳猜一猜?”</p>

茶水滚烫,透过杯壁暖着她的掌心。顾青阳轻轻晃了晃,看着茶水在小小的杯中泛起的层层涟漪,心尖忽的一动。他救她之时,也正是永顺帝最重用他的时候。镇北王府为何会落得那样的下场,她就算没有证据,多少也有些猜测。</p>

他救她,还将她安置在镇南王府,尽心尽力的教导着她识文认字,必是承受着很大的阻力,甚至做了很大的妥协。</p>

他从来没有说过。</p>

而她,在今日之前,似乎也从来没有想过。</p>

“容铮,”顾青阳抬眼看着他,目露认真,“我不在意。”</p>

不在意永顺帝给你赐婚。</p>

诚如她给谢长锦所说,赐婚而已,又不是成亲。</p>

“我在意。”容铮不容她继续往下说,径直的打断了她的话。</p>

平平静静,却分外坚定。</p>

上一世,未能为她撑起一片天,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这刺不仅扎着她,也在时时刻刻的扎着他。重来一次,他如何肯再委屈她、再委屈自己?</p>

江山再辽阔再壮美,在他心中,也不及她的一分。</p>

顾青阳偏头,看向亭外茫茫夜色中、幽幽月光下和灯光下悄然绽放的桃花,许久未语。容铮伸手过来,紧握住她的手,再一次道:“青阳,我在意。”</p>

顾青阳回头,对上他眼底的认真与偏执,静看片刻后,方才道了声‘好’。</p>

未来有什么,她不知道。</p>

他若不充,她何惧赌这一场?</p>

夜色越深,气温也越来越凉。容铮握着她的手起身,两人出了亭子,在林中漫步。</p>

“少主,”走出亭子不足三丈,半夏匆忙追跑过来,“谢五小姐病了!”</p>

顾青阳同容铮交换了一个眼神,什么也没有说的跟着半夏往回走。</p>

“早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下山之时,顾青阳问道。天宝虽然随了谢长锦这个主子一样不着调,但在大是大非上,却极有分寸。谢长锦若是寻常的生寒发热,深更半夜,是绝不会跑来寻她的。</p>

半夏边走边回,“具体是何情况,奴婢也不清楚。是天宝慌张的跑来找少主,说是谢五小姐病得厉害,奴婢让合欢随她去看情况后,就急着来找少主了。”</p>

“谢五小姐昨日去过哪里?”容铮冷静的寻问。顾青阳将她跟着徐彦之跑去玩了半日的事,与他说了说。</p>

“徐彦之是个有分寸的人,当该不是他的原因。”回京这些时日,容铮与徐彦之接触过几次,对他的印象极是深刻。且仅仅是跑出去玩,累了乏了,不至于会严重到让天宝来寻顾青阳的地步。</p>

“灵隐寺比京城要冷一些,或许是她一时不查着了凉,先去看看再说。”</p>

谢长锦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颊红如火烧。顾青阳伸手刚触到其额头,便被烫得缩回了手,“请过大夫了吗?”</p>

“已经让人去请玄智方丈了。”天宝抹着眼泪,神色慌张又不安。</p>

顾青阳再次探向谢长锦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她的双眉紧紧皱成一团,“什么时候开始的?”天宝摇头,对上顾青阳冷厉的目光,她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后,哭声道:“小姐从后山回来后,便说困了。奴婢伺候着她沐完浴,便跟着睡下了。小半个时辰前,奴婢被冻醒,进屋来她盖被子才发现……”</p>

跟着谢长锦东跑西跑,天宝会累很正常。但再累,也不至于一丝半点的动静也听不到。顾青阳看着昏睡不醒的谢长锦,眼底划过冰寒之色。</p>

“半夏,你再去请玄智方丈。”顾青阳沉声吩咐。</p>

半夏应是,转身快步离去。</p>

然,她去了两盏茶,也不见回。</p>

顾青阳冷笑了两声。</p>

让青霜留下来,同天宝一起照顾谢长锦后,顾青阳同容铮一道,要自去请玄智方丈。</p>

客房在寺南,玄智方丈和寺中的僧人们都住在寺西。从寺南到寺西,差不多有两炷香的距离。</p>

顾青阳冷着脸,容铮也没有说话。</p>

灵隐寺中栽种有大量的青竹,青竹在僧人们精心的照料下,生长得极是旺盛。一丛丛的青竹,在凌晨的雾色中,掩映着青瓦灰墙的寺院,伴着凉浸骨的寒风,不见白日的仙气缥缈,多了丝阴森鬼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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