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鸡犬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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颁政坊在醴泉坊的东北方向，并不算太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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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欢辩不清方位，指了西南方向，虽然面上淡然，但是他心里还是有些窘迫——为什么每日都在常鹤面前出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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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中种满了柳树，柳枝依依，不断地纠缠着走在树下的荀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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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长暄盯着面前的身影，他低着头慢慢走，有晚发的嫩芽落下，点缀在他发间，比金簪还要夺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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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垂头丧气的女郎显然没有发觉，他偶尔偏头，面颊鼓鼓的，像是在生闷气，何长暄觉得好笑，目光不由自主地柔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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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快走两步与他并肩，盯着他发间的嫩芽问：“累不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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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声音柔了几分，没有荀欢熟悉的生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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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荀欢愣了下才意识到这是常鹤的声音，他慢慢抬头，张口想说话，想到什么，又极快速地偏过头，重重哼了一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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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闹脾气，真难伺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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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长暄心头浮现这几个字，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他望了眼蛋黄色的太阳，如今已逐渐偏西，云彩也染了几分亮黄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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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自已都察觉不到的耐心哄他：“今日有些晚了，不如明日再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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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欢自然也没察觉，他冷哼一声：“我偏要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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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阿娘会不会同意他出来玩，万一又被关在兴庆宫一个月，他不死也得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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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长暄本就是征询他的意见，见他不高兴，识趣地没再开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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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他已经累了，只是如今还未停下来，自然没什么感觉，等回到请酒院睡一觉，明日晨起肯定双腿酸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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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默默想了几个缓解腿疼的药贴，又在心里一一回想用量与用法，很快便到了颁政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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颁政坊极少有百姓居住，这里寺观云集，檀香阵阵，往来皆是手捧书卷的布衣与手握佛珠的和尚，很是清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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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欢饶有兴趣地瞧了一会儿，又很快收回目光——这些和尚也太老了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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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随口问：“哪个寺庙香火最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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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来上香的香客多是女了，哪个寺庙都摸得门清，经由他们口口相传，俊秀和尚多的寺庙自然人流如织，虽然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但看秀色可餐的，自然比看一群老掉牙的和尚好得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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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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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他继续往前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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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欢疑惑地看着他，常鹤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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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住一个和尚问了几句，这才知道香茗寺离这里很远，早知道骑马过来了。他心里悔恨，又不想放弃，左右望望，忽的眼前一亮：“常鹤常鹤！咱们去那里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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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是颁政坊最高的寺庙——福塔寺，比起皇家寺院荐福寺有过之而无不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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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长暄静了一瞬才颔首，抬脚往福塔寺走去，只是动作略显僵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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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欢若有所思地瞥他一眼，又把嘴撅的老高：“才黄昏而已，你敢催我回府，我就、我就罚你做我的面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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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男人恍若未闻，依然迈步向前，几息之后才沉声答：“若是再不去，便是太妃娘娘请您回府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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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欢啊啊乱叫着，连忙跟上他的脚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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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长暄悄悄勾起唇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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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便到了，荀欢仰望着福塔寺，这是整个颁政坊最高的寺庙，整整八层楼，与周围低矮的两三层建筑相比，鹤立鸡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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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个词，他心中一动，情不自禁地看向一旁垂着眼睛的郎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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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菩提树下，细碎的斑驳日光发挥最后一丝余热，用力在他背后镀上一圈光晕，头发与衣裳轮廓皆模糊不清，似是下一刻便要羽化登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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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欢眨了下眼，飞快地抓住他的衣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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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神的郎君这才有了反应，微微偏头，用眼神询问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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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嘻嘻地答：“我怕你飞升成仙，所以抓住你，让你带我一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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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脑海中忽然浮现“鸡犬升天”四个大字，他严肃地纠正自已：“陪我一起飞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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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长暄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知道他的话总是出乎意料，他也见怪不怪了，所以扯了扯嘴角作为回应，再次低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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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瞧着太阳就要落山，荀欢拉着他往寺庙里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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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已是黄昏的缘故，香客大多已经归家，香火旺盛的福塔寺只有僧人，稍显寥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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