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2章转头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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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的怪异，扈质确实想要逃跑，可是他还没有真的逃，营地内的曹军兵卒便是先逃了……</p>

那么这算是扈质逃跑了，还是算普通曹军兵卒跑了？</p>

但这个问题，在坡下营地内分崩之后，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重要了。</p>

军队就是战争机器，可当这个机器上的每一个螺丝钉都在逃离的时候，别管这个机器原本是多么的庞大，都会成为废铁一般。</p>

慌乱奔走的曹军兵卒丢下了一切。</p>

旗帜，兵甲，辎重，甚至是他们自己曾经拥有的尊严和荣耀。</p>

他们在逃跑中求活，却将自己以及周边的战友同胞推进了死亡的怀抱。</p>

曹兵跑了，就像是沙塔崩塌，刘柱无法制止，最终在坡下营地之中愤然自刎了。</p>

在刘柱自杀之后，也仅有两名最为忠心的护卫跟着刘柱一同而死，其他的护卫则是头也不回的逃离了。</p>

斐潜站在刘柱的尸首之前，微微叹息，『厚葬罢。』</p>

如果是在早几年，斐潜或许会对于刘柱的死有些哀叹，亦或是伤怀，但是现在斐潜感觉上会显得更加的淡漠了。</p>

随着战争发展和加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死去。</p>

当死亡降临的时候，并不会因为某个人有名，或是无名，就有所偏差。</p>

这或许是最大的公平，但也或许是最大的不公平。</p>

听到了斐潜的号令，荀谌拱手以应，然后向旁边招手，示意兵卒将刘柱的尸首搬走收敛。</p>

几名兵卒上前，将刘柱抬手抓腿，半拖半架着走了。</p>

人活着的时候是一个人，死了就是一堆骨头和肉。</p>

斐潜迈步继续向前。</p>

看着曹军营地内的布置，就能明白刘柱其实是一个不错的将领。</p>

营地规划井然有序，防御工事层次分明。</p>

如果给刘柱一个更大的舞台，或者更多的支持，那么刘柱确实是有可能会给斐潜造成更多的麻烦。</p>

只是可惜……</p>

山东之地的习惯就是如此，能不能得到更大的舞台更多的资源，并不是取决于个人的能力，而是投胎好不好，人脉够不够。</p>

斐潜弯腰，捡起一面写着『汉』的旗帜，抖了抖旗帜上沾染的尘土。</p>

曾经光洁绚丽的旗帜，现如今已经是残破不堪。</p>

斐潜沉默了一会儿，又给旗帜重新找了一根长枪，将其系在了长枪枪柄上，然后就这么插在了营地之内的土地上，背着手看了一会儿，说道，『曹军伤兵，先治伤，然后放回去。』</p>

荀谌点头应下。</p>

这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操作。</p>

伤兵所带来的减员和减士气的效果，对于哪一方来说都是有很大影响的。</p>

只不过这个『治伤』，倒是有些别出心裁了。</p>

……</p>

……</p>

风正烈，云如奔马，转眼之间就从北而南。</p>

孤峰山上，曹休正在看着远方的天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p>

『将主！』</p>

一名传令兵前来，拜到在前。</p>

『都护将军有请将主一会！』</p>

忽然听到传令兵过来这般禀报了一句，曹休不免有些诧异。</p>

他回过头，远远的往北面看了一眼，似乎在天地交接之处能看见骠骑的军旗正在隐隐约约的飘荡，不由得说道：『战事在即，都护将军寻某做什么？』</p>

『都护将军称有重要之事商议。』传令兵也不清楚曹洪找曹休具体是要做什么，也就只能是如此回答。</p>

曹休微微皱了皱眉，『知道了。』</p>

他心中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了一种不怎么好的预感。</p>

曹休将兵卒指挥权暂时移交给副将指挥，他自己则是带着少量的护卫，急急策马赶向曹洪在安邑的大营。</p>

这段路并不近，为了对骠骑军形成夹击之势，曹洪和曹休两人还特意让出了一定的距离。等到曹休赶到了曹洪大营的时候，马匹已经是奔跑得大汗淋漓，气喘不已。曹休下马后，摸了摸战马的脖子，看着一手的战马汗水，有些发愣，但也无暇多想，旋即进帐拜见曹洪。</p>

曹洪正在地图之前沉思，抬头见曹休来了，便是神色平静地招了招手，说道，『这便来，不必多礼。』</p>

在曹操家族体系之中，虽然说大家都姓曹，似乎只有辈分上下的差别，但是实际上也不尽如此。别看曹家三兄弟如何，但是曹操曹仁曹洪三人，都不是同一个系列的。</p>

曹操的父亲是曹嵩，曹嵩的父亲是曹腾，然后再往上，曹操曹仁曹洪三人才算是有一个共同的先祖，曹节。曹仁的大父是曹褒，曹仁他和曹纯是血脉更相近一些。曹休的大父是曹鼎，曹鼎和曹洪的父亲是同系所出，所以曹休和曹洪血脉相近。</p>

『见过叔父。』曹休拱手说道。</p>

『我收到消息，骠骑急攻坡下营地，』曹洪沉声说道，『刘扈不支，坡下大营被破……刘氏战死，扈氏不敌而败……』</p>

『什么？！』曹休有些吃惊，『这，这才几天？』</p>

曹洪的眉头深深皱起，显然对于此事颇为不满，脸上的疤痕也因此显得有些狰狞起来。</p>

曹休坐在一侧，消化着这个消息，越想越是觉得后脊背有些发凉，『怎么会这么快就败落了？莫非是刘扈二人有意懈怠？防守不力？还是营地之中潜藏了骠骑奸细，里应外合？』</p>

曹洪摇头，『是火炮……』</p>

『火炮？！』曹休瞪圆了眼，『不是说骠骑火炮数目不多，连番使用之后已经是多数废弃了么？何况潼关之处……莫非是骠骑原本……』</p>

曹洪沉默着。</p>

曹休说着，片刻之后也沉默了下来。</p>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p>

因为这个事情，比骠骑击败了刘柱扈质都要更可怕。</p>

如果说潼关之上有火炮，曹氏等人还可以理解，毕竟潼关是重要的关隘，将军事重器置放在上面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稀奇，要是曹氏等人有什么重要的关隘，也同样会做如此的布置。</p>

可偏偏在临汾平阳之处有火炮，而且成功的被骠骑用来攻下了坡下营地，这就说明了火炮不仅是能够置放在关隘上作为防御利器，也同样可以被运输使用，成为攻城武器！</p>

更重要的一点是骠骑在平阳囤积火炮，说明了斐潜早在曹操进攻之前，恐怕就已经谋划着一切，准备好了一切……</p>

这样的对手，显然是所有人都不愿意遇到的。</p>

两人坐了片刻，曹洪长出了一口气，先站到了地图前面，『来，若是骠骑袭来……』</p>

曹休也收拾心情，也走到了地图之前。</p>

他们姓氏一样，心情相同，利益一致。如果说山东之地的士族文人还有路可退，那么曹洪曹休等人就都是有进无退。曹氏在曹操没有爬起来之前，在山东并不算是什么强势的家族，从月旦评的许氏兄弟不甩曹操颜面就可见一斑。</p>

像是曹氏这样的家族，在后世清朝多了一个词来形容，『暴发户』。</p>

骤然之间得到了大量财富……嗯，确定清朝出现的这个词语，不是用来说康麻子和乾狗皮的？</p>

但是对待暴发户的态度，不管是在汉代还是在清朝，相差其实并不多。</p>

在山东，大多数的士族子弟，对于曹氏乍得高位，独揽军事财政人事等权柄，心中多少是有些计较的，一旦曹氏失势，那么之前被压制的人和事就会反弹……</p>

所以不论是曹洪，还是曹休，都不愿意看到曹氏失败，即便是他们知道这一次，很难。</p>

此外，曹洪曹休多多少少也有些自负，认为再凶险的局势，凭自己也有这个能力可以挽狂澜。</p>

看着地图上的代表骠骑军势的箭头符号，曹洪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可到了现在，局势越变越坏，二人难免还是感到了有些气馁。</p>

『彼其娘之！』曹洪啐了一口，烦躁的说道，『如今坡下营地毁坏，却无削弱骠骑锐气……现如今要由你我来支撑了！真是误事的废物！』</p>

曹洪将手按在了地图上，『我这两天让兵卒紧急加修防御工事，在营地内堆建土墙……但是如此一来，就失去了对外反击的能力……』</p>

曹休默默点头。</p>

鉴于坡下营地被斐潜迅速攻克的事实，他们不得不紧急调整布置，但是很明显，防御堆得越高，反击的能力就越差，这就意味着曹休被迫要承担更多的重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