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芳草生幽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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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月城东去两百里，乃是弋阳城。</p>

弋阳城以北六十里，有一个小镇，名叫云溪。</p>

云溪镇不大，却很是热闹，只因小镇就坐落在阳华山脚下。</p>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p>

阳华山之所以名闻天下，只因玄一门就建在此山之中。</p>

而玄一门中人，就是世人眼中的仙人。</p>

这世上本没有仙，只是有人能到了寻常人办不到的事，便被人称之为仙。</p>

玄一门的香火一直都很旺。</p>

与其他门派不同的是，玄一门并没有寻常弟子，甚至连杂役弟子都没有，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位嫡传弟子。</p>

所以玄一门的香火很旺，人丁却并不怎么兴旺。</p>

每逢初一十五，云溪镇的百姓们都会去玄一门上一柱香，不求别的，只求一个心安。</p>

诸事平安，心方安。</p>

已有不少云溪镇之外的人慕名而来，去这个传说中的天下门派之首去看上一看。</p>

只是每个乘兴而来的外乡人，下山的时候，好似都有一些失望的神情。</p>

云溪镇的本地人自然知晓这个中缘由。</p>

因为玄一门身为天下第一大派，却远没有世人想象中那般宏伟壮大，上山之路倒是修建的十分宽阔，有两丈左右之宽，且每一个台阶都由一整块儿的青石板铺成。</p>

门前的广场也是由大块儿的理石平铺而成，可容纳数千人。</p>

再看玄一门的正门，就有些小家子气了，一点也不像是一个门派该有的气派。</p>

抬手可及的门楣，三人同入就显得有些挤的门框，也就是挂在门廊下的那个牌匾显得气派些，却还与这个很小的“大门”格格不入。</p>

牌匾上“玄一门”三个大字，是大晋王朝开国皇帝司马重火亲笔所书。</p>

而登山之路与门派前那宽阔的广场，皆是由司马重火命人所修建。</p>

至于何以玄一门没有被重新修建一番，就成了每个来玄一门上香的人心中的疑惑。</p>

而山下的本地人，便得意洋洋地开始给外乡人解惑，以此来兜售些瓜果茶水。</p>

玄一门只允许香客进门上香，而不允许其在门派内参观，若是出了大门，则可随意逗留，但玄一门不会给任何一位香客提供茶水，就连一口山泉水都不会给，因此每位下山的登山客，皆是口干舌燥，疲惫不堪，这茶水瓜果的买卖倒是卖得不错。</p>

按照山上流传下来的说法，大晋王朝那位开国皇帝曾下旨重修玄一门，却被玄一门的首任掌门婉拒。</p>

说是婉拒，在世人眼中，那就是抗旨不遵了。</p>

所以，每当见到外乡人瞪大眼睛，面露吃惊的神色之后，本地人都会很自豪地拍着胸口说道，你们也不想想，凭什么玄一门是天下门派之首？凭什么玄一门的副掌门能担任我大晋王朝的国师一职？那是因为咱们玄一门那位开派祖师，与咱们大晋王朝的太祖皇帝有过命的交情。</p>

说道这里的时候，他们往往又会压低嗓音，神神秘秘地告诉外乡人，听说咱们玄一门的开派祖师，曾经救过咱们太祖皇帝两命，所以咱们太祖才会如此看重玄一门。</p>

听说啊，当时来玄一门传旨的那位公公脑子有些拎不清，在玄一门的开派祖师拒绝了太祖皇帝的好意之后，仗着自己是太祖皇帝身前之人，告了玄一门开派祖师一状，说其抗旨不遵，有违圣恩。</p>

您猜后来怎么着了？</p>

趁机再给外乡人添一碗茶之后，他们再面露惋惜之色慨叹道，那位明明是能当上大内总管的，结果啊，却落了个去刷马桶的下场。</p>

外乡人也不在乎多掏一文钱，刚好一碗茶也不够解渴。</p>

听得卖茶人如此说道，便会顺着说道，那的确是活该，顺便再接着问上一句，那玄一门的开派祖师为何不愿接受太祖皇帝的好意呢？重修一下山门岂不是更好么？</p>

卖茶的小哥便会摇摇头说道，你懂什么？这叫做“道”。</p>

外乡人听得一头雾水，便觉得自己那一文钱花得就有些冤枉了，再次追问之后，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p>

因为那卖茶的小哥也不知晓，什么是“道”。</p>

不过他倒是没有欺骗外乡人，因为玄一门的开派祖师的确是这般回复太祖皇帝的。</p>

这一日晌午时分，一辆马车来到了云溪镇。</p>

将马车停在临近登山路一处无人的茶摊附近，陈方早跳下马车，撩开了车帘，对马车内的三人说道：“都下车吧，先喝口茶解解渴。”</p>

牛蛋蛋先从马车内钻了出来，扶着陈方早的胳膊跳下了马车，在一旁候着。</p>

陈方早看了眼牛蛋蛋说道：“怎么？就你这小个子，还想着扶他下马车？”</p>

已弓着身子从马车里钻出来的司去对牛蛋蛋说道：“蛋蛋，我自己来就是了！”</p>

“是，先生！”</p>

牛蛋蛋应声之后，便跑到石阶之下，半张着嘴缓缓抬头向上望去。</p>

跳下马车之后，眼见陈方早还守在马车旁，司去轻笑一下，也向着石阶方向走去。</p>

这一路上，陈先生对如今是自己姨母的姑姑很是照顾。</p>

马兰花看了陈方早一眼，轻咬了一下嘴唇，还是伸手扶住陈方早半抬起来的胳膊，慢慢蹲下去，轻轻一跳。</p>

待她站稳之后，陈方早松开了刚刚扶住马兰花胳膊的左手，干咳两声说道：“都出来这么久了，下个马车还这么笨！”</p>

马兰花绣眉微蹙，瞪了陈方早一眼，没有说话。</p>

陈方早冲着茶摊那边努了努下巴，“你先去里面坐吧！”</p>

说完招呼牛蛋蛋与司去二人，“你俩也别看了，一个破台阶，有什么可看的？”</p>

这时迎上来的茶摊老板闻言笑道：“这位客官可就有所不知了，这天下，除了咱们阳华山，哪里有这么宽的登山路？几位车马劳顿，到小摊里先喝上几碗热茶，若是不急的话，还是明日去上香为好，老话不是说了么，早晚一炷香，这上香一事，还是要选对了时辰才是。另外，您几位明日也无需起大早，咱们这玄一门要在日照山门之后才会开门迎客。”</p>

帮助陈方早将马车停稳之后，那名三十左右的茶摊老板一边向茶摊里迎陈方早，一边继续说道：“几位若是打算在咱们这个小镇住上几日，我倒是可以为几位推荐一家客栈。”</p>

陈方早看了眼茶摊老板，轻笑了一下说道：“把你这里最好的茶来上一壶，另外有什么吃食也端上来些，至于住店一事，就不劳烦您费心了。”</p>

说完，伸手招呼一下向茶摊并肩走来的司去和牛蛋蛋，转身走进茶棚，看了眼已经坐好的马兰花，犹豫了一下，坐在了马兰花身侧的条凳之上。</p>

司去挨着马兰花坐下，牛蛋蛋则坐在了马兰花的对面。</p>

茶摊老板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一壶茶，四个茶碗，外加一碟瓜子，还有一碟花生。</p>

摆好之后，茶摊老板对陈方早说道：“客官慢用，这茶水用尽之后，您喊我添水便是。”</p>

牛蛋蛋闻言问道：“那，添水要钱么？”</p>

茶摊老板看着这个胖乎乎的孩子说道：“不要钱，不要钱，这位大爷要的是一壶茶，咱就按壶收钱！”</p>

说完转头看向陈方早说道：“这位大爷若是不点其他东西，还请先把账结一下。”</p>

陈方早点点头。</p>

茶摊老板继续说道：“咱这里最好的茶是这阳华山上的茶叶，都是咱亲自上山所采，又亲手炒制而成，而用的水，也是阳华山上那眼活泉之水，所以这壶茶就收您三十文，那两碟干果每碟五文，一共四十文。”</p>

掏出钱袋子的陈方早伸手进去，摸了摸，却没有立刻掏出钱来。</p>

茶摊老板眼尖，那人从怀中掏出的钱袋子好像没那么鼓，也没那么沉，连个铜子儿碰撞的声音也没有。</p>

刚拎起茶壶准备倒茶的牛蛋蛋见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向陈方早，疑惑道：“陈先生，是银子不够了么？”</p>

陈方早轻轻地摇了摇头，看向茶摊老板问道：“老板，我身上没有铜钱了……”</p>

茶摊老板一听，便变了脸色，面无表情道：“客官，这茶可是已经泡好了，断然没有退的道理。”</p>

陈方早的手已经从钱袋子里掏了出来，想旁边一举，张开掌心说道：“不知银子，你方便收不，若是不方便的话，待会我找家客栈去换些铜钱过来给你就是了。”</p>

说完冲牛蛋蛋一瞪眼，“还不快倒茶！”</p>

牛蛋蛋吐了吐舌头，开始倒茶。</p>

茶摊老板一看，感情是这位客官身上没带铜钱而已，想想也是，能有马车的客官，身上又怎么会没有钱呢。</p>